“就是听说城里新来了一个戏班子,演的都是咱们以前没看过的。”上官鎏云拍了拍手,甩掉手心的枯枝,笑着凑上前去,随即又神色尴尬地补了一句,“不过现在怕是已经演完了。”
“你可以进来喊我。”叶蕴沉默了半天,才说了这一句。
鎏云眼里闪过喜色,这还是阿蕴半年来第一次给他好颜色看。
“你公事要紧。”鎏云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弯起一些弧度,温柔的神情让叶蕴别不开眼。
叶蕴这半年好不容易压下的情愫,又一下子死灰复燃,他立刻敛了敛松动下来的眉。
“盈盈她心情好多了,却还是不肯再嫁。”他故意道,也是提醒自己。
谁知上官鎏云笑容不变,“嗯。不满意,那就再换换,京中所有高足弟子,我都替她拟一份。”
叶蕴脚下一滞,“鎏云,你与盈盈当真再无可能么。”他转回头道,“我听说最近上官夫人还在替你说亲,若是。。。”
上官鎏云打断他的话,答非所问,“阿蕴,你还娶亲么?”
“外面留言纷纷,我哪里还娶的到。”叶蕴装出了一副可惜的模样,他说的自然是之前传闻他那处伤到了的传闻。
“阿蕴,其实流言澄清一下便好,但我不想你澄清。”上官鎏云突然扳过叶蕴的肩膀,他比叶蕴个头上稍微冒了点尖,做这个动作便自然得很。
被扳转过来的叶蕴有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二人便面对面站在出宫那条石板路上,偶尔路过宫女太监向行礼,但是他和鎏云都无暇回应。
静默了一阵,上官鎏云看着叶蕴的眼睛说道。
“阿蕴,我不会再娶亲了,谁都不娶。” 上官鎏云继而冲着叶蕴笑了笑,“我们两以后都不娶亲了吧,好不好。”
叶蕴彻底懵了,鎏云突然这么说,纵然他再迟钝,也觉出些不同来。
“你说好不好。”上官鎏云见他愣住不回,就又重复问了一句,眼神却不再看向他,似乎是漫不经心说的,只是那微颤的睫羽泄露了他的紧张情绪。
他在等一个回答。
“嗯。” 叶蕴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莫名带了几分红意。他本来就不打算娶亲,可是被鎏云这么一问,意味就有些不明了。
看着阿蕴突然奇怪羞赧起来的俊颜,上官鎏云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他突然觉得现在这样便很好,不再进一步,便不会再退一步。他不敢贪心,能回到过去,真的很好。
久违的,上官鎏云吊儿郎当的姿态在这一刻突然又释放了出来,他像过去一般,重新搭上了叶蕴的肩头,带着他往前走。
“阿蕴,去我家吃饭吧,我爹想见见你。”
“上官伯伯想见我,为什么。” 叶蕴恢复了冷脸。
“就是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
“想知道么?”
“不想,诶,这不是我回家的路。”
“哈哈哈。”
***
乾清殿里,梁淮帝不复在朝堂之上的和颜悦色。明黄色的奏折半开着,眼神却不是看向案桌。
“彧儿启程了?”
“禀陛下,是。”张福全小声道。璃王腿愈的消息传来,梁淮帝并未如他预料的发火,但他伺候了梁淮帝这么多年,心知此事定是不会结束。
“佥都御史的位置还空着。”
张福全抬起头,“陛下的意思。。。”
梁淮帝垂眼看向奏折,“去拟旨吧。”
“是,陛下。”
第84章
梁淮帝有意敲打,因此圣旨到璃王府的时候正是褚彧一行人到的那天,尽管那时已是半夜。
褚彧扶着苏璃一起下的马车,张福全便是在此时迎了上来,初春的冷风料峭,吹得他微微发福的脸斑红一片,圣旨所在的绢帛揣在袖口里,他搓着手走到了褚彧面前。
抬头时候,他有一瞬的愣神,褚彧的俊雅风姿他虽不是第一次见,可原本就不怎么受腿疾影响的清贵之气,如今更是彰显非常,让他凭生出些卑微的姿态来。
“张掌印。”
褚彧的温良声音透过凉风送到了张福全的耳边,拉回了他飘然而远的思绪。
“哦,老奴参见王爷。”张福全惯不会得罪谁,这是他的玲珑本性,此时回过神的他立刻矮身施全礼,“王爷,老奴是来替陛下宣旨,不知是进门还是在此处?”
“外面天冷,不如请公公进去饮一杯热茶可好?”褚彧笑道。
说话时候,褚彧是对着张福全,然而扶着苏璃的手却并未松手。苏璃身子不算差,只是大概是在水里那日着凉了,后面又是奔波路途,便一直没好的彻底,身体还有些虚。
当然也没到要褚彧扶的程度,不过,苏璃看了看好似黏在她腰上的他的手掌,无奈之下还有几分难言的甜腻。
“那老奴也不推辞了。”张福全很有眼色地当没看见,跟着初九往门内走去。
褚彧和苏璃走在后头,玲儿则抱着七彩一路跟着偷笑。直到到了前厅,因有正事,褚彧才放开了手,让玲儿先陪苏璃回房。
“王爷,恭喜。”四下无人,张福全也知道没必要让璃王多跪一次,索性将手里的绢帛递给了褚彧。
张福全深深懂得,像他这种人除了依附帝王,没有其他选择。朝堂那么多人自以为聪明,觉得以璃王的身世绝无可能,偏他不敢尽信。
当初梁淮帝既不是太子,又不是先帝最喜爱的儿子,最后不也登上了帝王之位。这种事,不到最后,谁敢算的明白,是以他才不会像那些大儒假装清高的以礼制站边,哪边都不得罪才是上策。
“公公客气了。”褚彧接过看了一眼,脸色未变。
“王爷,有些事也是陛下吩咐,老奴不得不从啊。”张福全端起茶喝了一口,他说的是刺客一事。
“公公多虑了,我知道公公已经手下留情。”
“谢过王爷体恤,那老奴便不再叨扰了。”
初九看了褚彧一眼,心领神会,上前送着张福全出了门。小人才是最不能得罪的,更何况还是有眼力见的小人。
待送完张福全,初九便直接去了书房。
“公子,圣旨说的是什么?”初九关上房门,焦急地问道。
“佥都御史。”褚彧淡淡开口道,他坐在梨花木椅上,指腹一下下敲击座椅木柄。
“那不就是纠察院御史,做的是纠劾百官,提督各道的事?”初九皱眉,“这官职虽只有四品,但实权却是不少的。”
梁淮帝有那么好?连初九都不信,褚彧怎么会信。
“我猜皇上是想试探你在朝堂里可有埋线。”房门被突然打开,从黑影中走进的,正是言玄亦。明日之后便更难碰面,因此褚彧才安排了今日半夜到,言玄亦一早便先到了璃王府等着,方才言玄亦看着张福全出了府门,他才现身。
褚彧看了言相一眼,低头冷笑道,“但我想应该不止于此。”
褚熠前几日的信,媵州那处关防频频有北拓袭扰,黄延力有不逮,梁淮帝怕是想将他以监察的名义送到媵州。
“就算是去媵州也不一定是坏事。”言玄亦接道,他与褚彧想的一致。
“嗯。”
初九在一旁一头雾水,半句话都插不上去,只得禀告自己知晓的。
“对了,公子,有我们的协助,陆经纶似乎已经查到了几个人。您说的没错,的确是四王爷下面的人,可是,你说陆经纶还敢查下去么。”
“他会。”褚彧还没回答,言玄亦先开了口,初九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言相看人,从来没错过。
“蔺新瑶现在怎么样了?”褚彧看向言玄亦。
言玄亦笑了一声,“已经疯了,你这是要用她?”
“老统领退了,蔺程如今已是御林军统领。”
“好。”
半个时辰之后,言玄亦才从书房退出来。已至丑时,外面烛灯照不到的地方是漆黑不见五指,言玄亦走过王府通往后门的小道之时,突然望见前面一个黑影,好似是个女子等在那。
他心下咯噔一下,难道是璃儿?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奴婢参见言相。”玲儿手里攥着一封信,在向言玄亦施完礼之后便递到了他的手上。
“这是,王妃给我的?”言玄亦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颤音。
“是,奴婢的事完成了,就先告退了。”
言玄亦拿着信,夜色下看不出他的情绪,只能瞧见他小心翼翼地将信封贴放在胸前的襟袋里,仿佛晚了一秒就能被人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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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彧洗漱完回房已是亥时,房内烧了一只暖炉,苏璃则倚靠在红木雕花的床栏上,双眼阖着,手上是快要掉下去的书卷,似乎在等他的样子,可是又不小心睡着了。
褚彧笑的很轻,眼里的笑意却是很浓。于他而言,最温暖的也不过是她等他时候的一盏橘灯罢了。
褚彧走近床架,手轻轻抽出书册,在苏璃感觉到来人,快睁开眼时,他便先一步挑灭了灯火。
苏璃只觉得身下一轻,已经落入一个稍带些清冷药香气的怀抱。大概是褚彧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衣服上是熏香,他反而是熏些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