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我们来世再见。”她闭目落泪不加思虑,纵身跃入血黄的忘川河消了踪影,水面泛起一层涟漪,只剩一把油纸伞孤零零的落在桥上。
暖酥缓缓拾起油纸伞,哀伤的目光落在女子落入的地方久久无法回过神,若非她,那女子怎会这般断然跃入忘川河?她亦不过是见不过这般生离死别的场面,她可真是害人不浅。
“这不是你的错,亦不是她的错,错的是情。”
暖酥凝视孟婆,从她清明的眸中她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冷漠淡然,那是一种看淡世俗的眼光。或许她并没能忘记她的夫君,又或许她心中的爱苗从未拔除,明知心会痛却还要放任它茁壮疯长。
☆、第五章鬼童
近日的扬州不太平,城内盛传一则唯恐天下大乱的奇闻,男女老少扎成小堆为此议论纷纭,听闻张家府二夫人生下一鬼童,奇异的是此孩童出生不久便能落地走路开口说话,并且喜好锋利之物。
繁华喧闹的街上惟有一抹淡定从容的身影,男子素手执圣贤书背携书筐,两耳不闻窗外事,无心打理闲言碎语。抬头望西边升起的初日,估摸着是时该用早膳了。
“老板,请给小生来份同粥饭点心,谢谢。”墨子矜就近铺子落座,唇齿间流露的尽是温文儒雅。
卷起衣袖,倒上半杯清茶,托起送至唇边轻品。眨眼间十载逝去,他亦长成大男儿模样,有人请他写字作诗赋他便可得百来文钱尚可维持生计,可这般平静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呢。思此,他长叹口气……
十年前的某个夜晚小村庄血流漂杵,惟有他得以苟且偷生,亲手埋葬了奶娘,转而徒步迢迢来到县衙,击响堂鼓,状告吃鬼仙狐。可到头来不过是旁人的冷嘲热讽,只要县城安然无事那还管什么乡下村民,都是些死有余辜的贱民罢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墨子矜恨得红了眼捏碎手中的茶杯,他不过是一介草民拿什么资格报仇,惟有寒窗苦读十载考取功名,他才能平息心中的愤恨。如今他考中乡举只差来春赴京会试方可一举成名。
片刻,小二端来点心,“来哩!客官,您要的同粥饭点心,请慢用。”
他舀起一勺汤粥准备送进口时,四下围满饥肠辘辘脏兮兮的野鬼,一双双饿狼般的眼睛死盯着他,艰难咽下口唾沫,一时食欲全无。也罢,点心留给他们,从小到大墨子矜见惯了鬼魂,最见不惯他们无温无饱。死了万不可当饿死鬼。一群野鬼争先恐后抢夺碗里的食物。
墨子矜闲来无事翻阅三史。
暗处已有小偷贼心泛滥打起他腰上玉笛的主意,一看玉的色泽绝非尘品,等到手可当些银子吃喝嫖赌。趁着书呆子不注意,两小偷火速将他腰上的玉笛一把抢去,分两头窜进巷口。
“小偷!”
墨子矜穷追不舍,小偷却早已逃之夭夭,肠子悔青,心窝袭来阵阵如刀绞的痛,眼泪差点横流而出。笛子可是父母亲留于他的唯一值得留念之物,他对笛子之情胜若自己的生命,如今却将自己的生命伴侣矜儿遗失,他不心痛?抬头望蔚蓝苍天抑住眼泪,狠狠咬牙一拳砸在石墙上。
正当他悲恸不已时,街上沸腾起一阵可怕的爆破声,犹如洪水突发众人恐慌尖叫似无头苍蝇四处逃窜,连方才吃点心的野鬼们亦惶恐而逃。周边摊位倒了一片,些许人因遭他人推搡活活被人踩死在脚下。
墨子矜拦住逃亡的路人,急促问,“外面怎么了?!”
此人并未解答他的疑问,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逃命。
墨子矜冲出巷子,映入眼帘的一片狼藉画面震地他头皮发麻,原本生机盎然的城内,此刻长长的街道遍布了碎物、鲜血和尸体万分刺目,母亲为了逃命而松开孩子的手,弱小的孩子摔倒在地撕声大哭……而这一切一切的根源来自手握利剑的婴儿,明明它是如此小可以说不足一岁,可从它细细的喉咙里发出的尖笑声足以使人震耳欲聋浑身战栗。
“我大宋国子民,竟为区区婴儿折腰,简直懦夫!”墨子矜盛怒,不顾一切冲出街头将摔倒在地哇哇大哭的孩子抱入怀中。只消一男儿挺身而出便可制止住场面,那儿还弄得人心惶惶,怕它吃了不成?
婴儿阴笑着向他们逼近,挥剑,落,剑光冷冽四射,锋利的长剑向他紧缩的琥珀瞳仁缓缓刺来。
一瞬间鲜红的血如牡丹绽开一朵朵滴落在地,墨子矜紧紧抓住抵来的剑口,剑深深嵌入他的手心肉,痛的直把眉峰皱。咬牙朝身后的孩子怒喊,“快走!”
孩子吓得连滚带爬逃走。
街上已消了人烟,巨大的一轮烈日照得他头晕目眩,眼前婴儿的身影似水纹晃来晃去模糊不清,清俊的脸庞已无血色,轰地一声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六章惊堂
“呦,某些人还真是贱的可以,自己犯了错却要他人来承担。什么姐妹情深的,我看都是假的。”
辛阳一阵冷嘲热讽,拿来一颗饱满新鲜的蜜桔,青葱的玉指撕去薄薄的桔子皮,清甜的香气毫不吝啬涌入鼻腔。她亲切绽开美艳的笑靥,给各位姐妹送了几颗稀贵的南城桔。
修竹握住暖酥的手摇了摇头,她明白静坐一旁噎住怒气。
“姐妹们你们猜,方才我经过一殿时都看见了什么?”辛阳一边说一边兴奋地睁大了月眸。
“看见了什么,姐姐快说,不要吊我们的胃口,好让我们也高兴一下。”周围的姐妹竖起耳朵,要知道这一殿可是审判重犯的地儿,进去了可从来没人能活着出来。
辛阳纤手缓缓整了整灵蛇髻上的繁花步摇。
“姐姐快说嘛!”旁边的姑娘忍不住摇她的胳膊催促。
辛阳扯起海棠红的唇笑,“你们可知守在奈何桥旁的老女人,她呀胆子可不小呢,居然在孟婆汤里参了水,害的投胎转世的人忘不了前世的记忆,如今扬州出了个鬼童,害死了数千人,今个儿看是活不了了。”
“糟糕!”暖酥腾地起身冲出院门。
“暖酥等等我!”修竹紧随其后,却被辛阳等人拦住去路。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去了,流暖酥只怕是活罪难逃!”
“你们!”修竹狠狠划开脚步,拔出腰上的飞纶剑攻上。
一面激烈的刀刃相谈,另一面暖酥马不停蹄奔往一殿,跑得急竟没能留意到脚下有块绊脚石,一头栽倒在地,生生撞破了额角,顾不得疼立即爬起来。
急急赶来,她还是来晚了,诺大的堂前孟婆双膝靡靡跪在地上,洁白的囚服染上鲜明的血红痕迹,遭受酷刑的身体已不成人样。惨叫声灌入她的五官,殿堂微微震动,四五个施刑的青面差役持着锋利的刑具不断鞭笞她的皮肉。
“奶奶!奶奶!奶奶!”暖酥疯了般挣脱侍卫的束缚冲进去,推开差役,颤抖着抱住伤痕累累的孟婆痛哭,“都是我不好,害你害的好惨!”
那日,孟婆身体不大舒服,她便帮着熬茶汤,趁着不注意她偷偷将锅里的茶汤兑换成水,因她不满有情儿终不成眷属她才要这样做,不曾想自己的一时己欲竟将旁人害死。
差役一拥而上便要将大闹殿堂的流暖酥丢出。
“别碰我!”暖酥以一抵众,手上拿着惟一的武器索魂绳指着他们,恨不得即刻剥去他们的皮抽去他们的筋,最好将他们动过孟奶奶的每根手指细细剁下喂狗,对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屈打成这般,简直不是人。
庄严的堂中央端坐着一尊雍容华贵的躯体,秦广王身穿尚好的紫木槿花纹衣袍,凝起眉宇间尽显王者风范,夹起惊堂木往木案上拍,“肃静!”
差役迅速退去一旁,暖酥松了松紧绷的肩膀,不友善的目光转向高高在上的秦广王身上。那便是传闻中处处与五哥针锋相对的秦广王,居于十殿首位,看样子年纪上要比五哥大许多,稳重的面孔不露笑痕,一眼便能量出此人的城府深不可测,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浩然气度使她莫名感到紧张。
“见了本王为何不跪?”秦广王认得,她是包拯的身边人,正好她自己送上门来省的日后再想法子对付,今日就让她有来无回。他深邃的眼眸闪出诡谲的色彩。
☆、第七章疯了
气氛渐渐凝重,暖酥挺直了胸膛直视他偏偏不跪下,只有五哥才配收下她的膝盖,其他人等一概不配。
堂前的秦广王已是怒发冲冠,只差抽出火签抛掷于地,便可叫她的脑袋搬家。
孟婆见状惊恐不已,双腿直哆嗦,摇着暖酥手腕,揪着一颗心哀求她跪下。若是不从王命,只恐她的小命难保。
两名差役上前抓住暖酥纤廋的肩,狠狠按跪在地,暖酥抗命不跪。一把带刺的刑具落在她的腿上,她扑地便跪倒在地。
虽说跪在地上依旧不卑不亢,寒冷的剪眸望着相貌堂堂端坐于王位上的人,扯了扯朱唇冷笑,“今日我来就没想活着出去。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偷换了孟婆汤。”
一瞬间如五雷轰顶,孟婆气得热血直往胸部涌,吐出好大口鲜血。她费尽苦心替她扛下所有罪,心知只要自己受一下皮肉之苦便可就此了事,秦广王断然不会要了她的命。可如今傻暖酥竟将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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