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颜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父亲……不如让我试试?”
“你?”苏绍谦一怔,虽然说本朝并不歧视女子,甚至开国时还有女子领兵打仗,先皇封为女将军的美谈,但……“陌颜,你的确聪慧,不过,商场上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这个女儿倒是乖巧听话,从来都为他这个父亲、以及苏府着想,但是……
苏陌颜却坦然道:“行还是不行,总要试试才知道。”
这个念头是突然兴起的,但是,越想,苏陌颜便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从刚才的情形看来,只要苏慕贵还掌管着苏府的生意,分量就在那里摆着,苏绍谦就不能和他撕破脸,而对她这个女儿的宠爱,也不过是因为她结识了萧夜华和林鸿渐等人,再加上,是苏绍谦用来牵制苏慕贵的好棋子,这才有她现在的地位。但这些宠爱,都只是在苏绍谦的一念之间,得来虽难,失去却极容易。
而苏绍谦天性薄凉,翻脸无情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如果她能够接管苏府的产业,那就能够成为她坚实的依仗,就算苏绍谦想要动她也要三思而后行。
“府里那么多的产业,可不是给你拿来玩笑的。”苏绍谦虽然有过片刻的心动,却还保持着理智,摆出一副慈父的面孔,用带着些宠溺的口吻拒绝了。
苏陌颜同样摆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笑道:“苏府产业这么重的担子,就算父亲真敢交给我,我也不敢挑啊。我的意思是,先给我个不起眼的小产业,让女儿试试,若是真的不行,亏损也不会太大,只当父亲疼我了。万一女儿真能做好,那岂不是更能为父亲解忧?”
苏绍谦心中一动,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陌颜真有经商的天分,倒是一件幸事。
“既然如此,也不必动到苏府的产业,我名下有个酒楼,在外城桂花街那片,你若真想试试,我明日便命管事来见你。”反正那座酒楼一直亏损,苏绍谦原本就有收掉它的打算,就算陌颜经营不好,也不过是再亏损几个月,这点损失,苏绍谦根本不放在心上。
苏陌颜道:“那女儿就先谢谢父亲了。”
商业的事情她懂的的确不多,不过,为了能够在苏府安身立命,为了赵姨娘和染画,她愿意去学。而她更新,这天底下,没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到一个有心的人!
“咦,陌颜你怎么穿的是丫鬟的衣服?”说了这许久,苏绍谦终于察觉到她衣着的异常。
这自然是苏陌颜故意让他发现的,闻言顿时委屈地道:“回父亲的话,之前姨娘一直没有回府,我因为担心就去相国寺赵姨娘,谁知道在路上遇到一群黑衣人,说奉命来杀我。幸好是在丛林之中,女儿百般躲藏,后来又来了一位侠客,否则女儿只怕没办法再见到父亲了。女儿的衣服都在躲藏的时候刮破了,后来找到姨娘,这才拿了丫鬟的备用衣物船上。”
“有这种事情?”苏绍谦大为震惊。
现在他对这个女儿可以说颇为倚重,自然关切。
苏陌颜点点头,一脸余悸犹存的模样:“女儿也奇怪呢,我又不经常出府,应该不会结下什么仇人,怎么会有人派那些黑衣人来追杀女儿呢?”
“黑衣人?说起来,之前周府寿宴上出现的那群刺客也是身着黑衣,难道说是同一批人?”苏绍谦思索着道,神情疑惑,“可是,周府寿宴弄得朝堂大乱,可见幕后之人图谋非小,又怎么会派人来追杀你一个苏府的庶女呢?但若不是,这些黑衣人又会是何人所派?”
苏陌颜原本是在暗示他,她在府外没有仇家,只有苏慕贵视她如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却没想到,苏绍谦居然联想到周府寿宴上去,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要点醒他,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心中一震,说不定……这次苏绍谦还真是歪打正着了呢!
周府寿宴上的黑衣人,和追杀她的黑衣人,除了身着黑衣外,似乎没有任何相同点。
而身着黑衣这点,实在不能算是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是,周府寿宴上,黑衣人杀了数十名官员,震惊朝野,却将罪名转移到五殿下身上,引发的后果却是三殿下和五殿下两派争吵不休,黑衣人的幕后主使却丝毫也没有受到波及。
而她这次被追杀,明明是黑衣人的主使想要取她性命,却很巧妙地隐身在幕后,而是借着苏慕贵的幌子行事,若非她担忧赵姨娘的安危,假装黑衣人混入其中,也不会知道这些黑衣人另有主使,而只会认为这是苏慕贵派来的杀手,丝毫也不会疑心其他。
这种狠辣、缜密,以及金蝉脱壳的心机手段,倒是透着几分相似。
而正如苏绍谦所说的,黑衣人的幕后主使所图非小,这也能够解释,那些黑衣人提到苏慕贵时不屑一顾的语气……
难道说,追杀她的黑衣人,真的和周府寿宴上的黑衣人是同一伙的?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追杀她?
因为周府寿宴上,她纵火焚屋,向外示警,搅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所以来报复她吗?还是……另外有什么原因?
第030章 冥域少主
深夜,月华楼。
如烟如霜的月色照在月华楼上,为这座通体雪白的楼涂上一层淡淡的光辉,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萧夜华一身白衣,独立窗前,墨色的长发静静地垂坠在身后。他遥望着月色,如仙人般俊逸的脸上是一种难以描述,也难以看透的神情,偶尔低下头,俯视着手上的掌纹,眼神幽远深邃。
这情景,静止,宛如一幅画,却无人能够读懂画中人的心思。
“世子,三殿下求见。”
张伯的通报声遥遥响起,打碎了这一刻静止的时光。萧夜华脸上下意识地挂上了温和仙逸的笑容,点燃烛火,用白玉冠将头发束好,这才道:“请他进来吧。”
“阿夜,你身体好些了吗?”赵铭熙进门便亲切地问道。
他很懂得月华楼的规矩,早在来拜见之前就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白衣,天潢贵胄所养成的贵气,倒也衬得这身白衣从容潇洒,气度不凡。
萧夜华微微一笑:“我这是陈年痼疾,多休养就好,有劳铭熙挂念。”
“你这时不时的病发,连个缓解的方子的都没有,总是熬着也不是办法。”赵铭熙找了个张椅子坐下,犹豫了下道,“实在不行,不如去找赵天一看看?听说天一药铺开业当天,他不但拆穿了世香堂陷害的诡计,还和岚湫打赌,声称能够治好她五年前收的侍女的烧伤,否则任凭处置。以岚湫的名声,赵天一敢打这个赌,一定有点把握,倒像是真的医术高明,说不定能够治好阿夜你,哪怕能缓解些也好。”
虽然之前赵天一治好了忠勤侯世子,但这种怪病的方子,说不定是误打误撞正好晓得,倒也不能全然断定他医术高明,倒是天一药铺开业当天发生的事情,让人刮目相看。
萧夜华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再说吧!”
想到赵天一和阿夜的“孽缘”,赵铭熙倒也能理解萧夜华的顾虑,叹了口气:“赵大夫的医术自然是高明的,可惜有断袖这个毛病,而且断得人尽皆知。若非如此,我倒是有心举荐他入太医院,凭他的医术,前程不可限量,真是可惜……”
“是啊,当真可惜。”萧夜华依然笑着,心中却不以为然。
那个赵天一或许医术高明,但从忠勤侯府前见过一次的印象来看,多半是跟随哪个高人在深山野林长大,不通晓人情世故。这样的人,若是入了太医院,用不了多久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不入太医院,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多亏了他的断袖名声,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萧夜华对赵天一并不关注,因此,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一转,便散去了,只含笑看着赵铭熙。
他月华楼规矩大,众所周知,因此若非有要紧事,很少有人愿意来拜访,尤其是像赵铭熙这样身份的人。想必他今晚前来,另有要事,而究竟为了什么事,他也能猜出七八分。不过,赵铭熙不说,他也不急,只悠悠然笑着,顺着他的话闲话家常。
最后还是赵铭熙忍不住,揭破了来意。
“阿夜你还记得周府寿宴上的事情吗?”赵铭熙心有余悸地道,“当时情形当真紧急,幸好阿夜你病发,到了后面的厢房休息,没有被波及到,否则只怕性命堪忧。但那次寿宴,有十数名官员身亡,其中不乏我大华之栋梁,思来令人唏嘘不已。而那幕后黑手这样明目张胆地杀害朝廷官员,实在令人激愤!”
萧夜华叹道:“可惜到现在也查不出线索,无法追查。”
“怎么会无法追查?”赵铭熙激愤地道,“当时刺客明明已经招供,说是受李牧堂指使,而李牧堂是赵廷熙的亲信,这件事是谁主使策划的,昭然若揭。可恨大理寺卿竟然说什么证据不足,单凭那些刺客的片面之词无法断定,分明是存心袒护,更可恨的是,居然还有人说整件事是我策划,就是为了栽赃嫁祸给赵廷熙,简直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