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此事,他还是觉得异常恼火,稳了稳情绪道:“这跟密信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陆箴啊!,是原本的清流之首,朝野声望的巅峰,即便迎娶了岚湫公主,处境艰难了许多,但从头大为,行事都无可指摘,更是百姓心中的一片青天。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哪怕是政敌,都会相信三分。既然陆箴说了有密信,那么所有人都会相信有这么一封信!”林咏泉缓缓道来,神色复杂。
赵瑾熙仍然有些茫然,忽然间心中一动,脱口道:“林相的意思是——”
“没错,陆箴既然放出了这样的风声,那众人必然会认为是事实,至于这封信是否真的存在,反而不重要的。而信中究竟写了什么,那就要看谁有本事得到这封信了。”林咏泉意味深长地道。
赵瑾熙这下完全明白了,喜形于色:“也就是说,我们完全可以伪造一封信,再度将嫌疑栽到冥域头上,这样一来,我们原本的困境就全解决了!林相果然好智谋!”
说到激动处,右手忍不住狠狠地砸在了左手掌,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但很快的,他的神情又转为疑惑:“这样一来,我就不明白了。林相先前说,密信之事,多半是陆箴虚构出来的,但陆箴为何要平白给我们一个机会?难道他想投靠于我?”
“殿下,你不会认为,陆箴设下这样一个局,会不做任何准备吧?”林相摇头,却也知道赵瑾熙在情绪大怒大喜之间,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睿智。
赵瑾熙猛地一怔,皱眉道:“所以,陆箴会有埋伏?”
忽然间,他心头一动,击掌道:“我们为何非要跟陆箴的埋伏杠上?既然陆箴求助于京禁卫,派出去搜查的人里又有我们的人,我们大可以伪造一封信,让他找出来,声称是王继堂的密信,先让陆箴跟冥域杠起来,不是吗?”
越想,他越觉得此计大妙,既能充分利用陆箴的计谋,又不会掉进陆箴的埋伏。
“殿下未免把陆箴想得太简单了。”林咏泉却摇摇头,“陆箴绝对能够猜到京禁卫里有我们的人,甚至,他是估计借眼线将这个消息送到我们面前,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没有防备?”
赵瑾熙不以为然:“他能怎么防备?他已经在众人面前将密信的特征说明,只要我们拿出符合特征的信,他凭什么说这不是王继堂的密信?”
“我们能够伪造,别人难道就不能了吗?单陆箴手上,恐怕就不止一封所谓的密信。只要我们的人拿出密信,臣敢打赌,其他搜查的京禁卫也会同样拿出密信,而且各自牵扯的幕后真凶各不相同,最后,只会让所谓的密信变成一场笑话而已!”林咏泉虽然是猜测,但神情却是无比的笃定。
陆箴那人极为缜密,既然敢放出密信的风声,就一定会考虑到各种可能,先想好善后的办法。
赵瑾熙皱眉,的确,如果最后冒出十封八封的密信,而且每封信的内容都不相同,那最后肯定人所有的密信都无法取信于人。
最后除了暴露他们在京禁卫的人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其实殿下,陆箴有安排,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见他为难,林咏泉微微一笑,“我们不妨来猜一猜,陆箴究竟会安排谁作为王牌?”
赵瑾熙不解,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他猛地转头,定定地看着林咏泉,眼睛里闪烁着冷凝的光芒:“冥焰?!”
“没错,就是冥域少主!”林咏泉肯定地道,“从萧夜华口中,陆箴已经知道了华嵋姑娘的存在,即便不知她是侍神者,也会知道,那是常人所无法抵抗的对象。而唯一有希望的,就是那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冥域少主,所以,他一定会向冥域求助,而冥域少主也一定会答应!”
被人这般栽赃陷害,这样欺负到头上,以冥域的作风,又怎么会逃避?必然是要正面跟侍神者杠上的。
听到这里,赵瑾熙的神情越来越欣喜,眼眸也越来越明亮。
虽然先前春水宴上失误,但作为一名习武之人,赵瑾熙很清楚侍神者的力量之可怖。而且,在孟姥姥施展了所谓的秘术后,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侍神者的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这次如果对上冥焰,定然能赢。
如果说陆箴的王牌就是冥焰,那可真是太好了,因为这正就是他们的目标!
林咏泉显然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微笑道:“所以,殿下,我们为何要放弃这样好的机会?”
“可是,这毕竟是陆箴所安排的局,他会不会还有其他阴谋?”赵瑾熙欣喜之余,还是有些担忧。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躲在幕后算计别人,但这次,却是要跳进别人的局,难免惴惴。
林咏泉不在意地笑了笑:“殿下,在真正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都只是小把戏,不足一哂!这一点,陆箴他很清楚,所以,他知道,侍神者和冥域少主之间的决战,常人根本无法插手,硬来的话,只会增加不必要的伤亡!他不会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赵瑾熙迟疑道:“林相是说,陆箴不会有其他的安排?如果没有,那这完全是有利于我们的布局,陆箴为何要这样做?”
“殿下,我们认为这是有利于我们的布局,是因为我们知道,侍神者会赢!同样的,陆箴相信冥域少主会赢,所以,他才会安排这样一个简单粗暴的局面,让他们二人一决胜负!”林咏泉叹息道,“不得不说,他看得很准,无论过程如何精妙曲折,胜负的关键,始终还是在侍神者和冥域少主的决斗上。”
侍神者赢,那么,连环血案就必然会栽到冥域头上。
若是冥焰赢了,那么,就轮到他们一败涂地,图谋皆空。
“原来如此!”赵瑾熙终于全盘了解了陆箴的计划,不由得惊叹,“难怪林相感叹陆箴其人,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
林咏泉点头,赞同道:“没错,我擅长阴谋,但是,陆箴他更擅长阳谋。他或许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是,他看穿了我们的目的,所以送给了我们一个看似完美的机会。而阳谋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哪怕你看穿了他的全盘打算,却还是会按照他所设计的剧本演绎。”
因为,他给出的诱惑实在太大,大到无法拒绝,大到明知这是沾了毒的蜜糖,也要咬牙吞下去。
“可惜这样的人才,却不能为我所用!”赵瑾熙惊叹之余,也有了几分惋惜。
林咏泉不动声色:“虽然不能为我所用,但好在也没有投靠大殿下那边,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赵瑾熙叹了口气,转回正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据臣的猜测,这封密信绝不会由京禁卫的任何一队人手找到,因为,唯有陆箴找到的密信,才能最大限度地取信于人。所以,我们只要盯紧陆箴的行踪,便能够猜出他所安排的地点。”林咏泉笃定地道。
赵瑾熙点点头,立刻吩咐手下去盯着陆箴。
“当然,臣的猜测未必能够全对,保险起见,殿下还是另外派人手盯着那几队前去搜查的京禁卫!”林咏泉补充道。
赵瑾熙笑了笑:“林相未免太谨慎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按照林咏泉的吩咐,另外分派人手盯着京禁卫的动静。
仿佛是为了验证林咏泉所说的话永远都不会错一样,一天过去了,分到各地去搜查的京禁卫小队都一无所获,虽然仍未放弃,反而越发仔细的搜查,几乎要将路上的青石板一寸一寸掀起来,但却已经足够令赵瑾熙相信林咏泉的猜测。
于是,派去盯着陆箴的人更加多了。
果然,酉时三刻,盯梢的人传回消息,陆箴离开都察院,朝着正南方向而去。
“正南方向?这个范围可太大了!”赵瑾熙皱眉道,目光看向林咏泉,“林相能否将范围缩小一点?我们也好提前安排。”毕竟要通知云萝公主,孟姥姥,他们也要做许多安排,确保局面有利于他们,更要做好两手准备。
林咏泉取过京城地图,摊开在桌上,仔细思索着。
“陆箴是个务实的人,更是个极为爱惜人命的人,所以他不会有其他安排,更要最大限度地防止无辜之人被卷入。如今没有宵禁,夜晚出行之人不少,要到亥时过半外出之人才会渐渐减少,至子时,街道上基本就很难看到人了。所以,陆箴安排的决斗时间,必然是在子时之后,最有可能是三更十分!”
赵瑾熙看着地图,沉吟道:“三更的话,距离现在还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的路程,能够到的地方也有很多。
“每到天黑,城门便会落锁,所以,陆箴不可能不出城,只能是在城内。”林咏泉继续分析道,“侍神者与冥域少主决斗,声音决计不小,为了最大限度地不惊动人,不将无辜之人卷入,陆箴必然会选择极为偏僻幽静,少有人住的地方。”
说着,修长消瘦的手指快速地在地图上描绘着可能的地方。
“现在距离三更还有两个时辰,但是,做戏要做全套,陆箴不可能一到地方就找到密信,这太假,所以,他肯定会装模作样地寻找一段时间。我们不能让人发现目标是密信,否则密信的可信度就会打折,所以不能在他拿到密信后立刻动手,而是要在一定距离之外,让人认为这这是一起针对陆箴的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