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乱江山 (琼南北枝)

“不要，莫离叔叔！”千问一声悲啼，放开惊魂未定的褒姒，飞身扑到了莫离的身上。

莫离口中汩汩流血，艰难的伸手摸了摸千问的俏脸，眼中全是留恋不舍的神情，艰难张口道：“小公主……抱歉……可能要害苦了你……和申侯大人了，莫离……罪无可恕……”

说罢歪头气绝，手臂落下，身体重重坠在地上。

千问悲声哭嚎，说不出的心痛难舍：“莫离叔叔，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怎么舍得离开千问……”

旁边的幽王却勃然大怒，持剑来到了申后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子怒斥道：“贱人，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狠毒，居然带死士直接杀到殿上来，当着孤的面悍然杀人。是谁给你的胆子？！”

申后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已经吓傻，闻言立刻语无伦次，惊慌的跪下道：“不，我完全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会这样，这一定是莫离自己的行为！千问……对，你去问千问，她一定可以给我作证的！”

幽王却全然不顾，冷笑一声：“你们联袂而来，自然事先已经串通好了证词，她的话如何能够相信？千问本已经离开了镐京，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却突然又重新出现在这里？这本身就透露着奇怪。哼哼，我甚至怀疑是申侯在背后指使，我看你们申家是想要谋逆啊！”

“天哪，这怎么可能？宫涅，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申后娘娘登时流出眼泪来，委屈的哭诉道，“我十四岁嫁给你，陪你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还为你诞下一子，这一生始终都是因你乐而乐，因你悲而悲，你就因为这样一次事情，就抹杀了我们这么多年所有的情分吗？”

霍地站起来，申后脸上满是悲愤，跑到地上捡起莫离丢下的匕首，双目流泪道：“好，既然你怀疑我是要来行刺你，你又有了新欢，那我何不以死明志，来告诉全天下所有的诸侯与黎民百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宫涅，你可以欺我，骗我，负我，却不可以污蔑我，更不能污蔑我的家族。我这就将一条命还给你！”

说罢举起匕首就要朝着心口刺去。

这一举动立刻吓坏了幽王，唬得他急忙扔掉了长剑，伸手猛的抓住了申后的手臂，满头大汗道：

“帝后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一番气话，谁不知道你忠心爱我，是对我最最体贴爱护的人。申侯也是国之栋梁，我大周天下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还好今天没有什么人看到，你不说我不说自然无人知道。”

申后颓然丢开了匕首，委屈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把这些天来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宣泄出来。

幽王本着急的想要去安抚褒姒，就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那样做，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急切，老老实实留下来安慰申后。

褒姒面无表情的来到千问身边，看了看已死的莫离，再看看哭成泪人的千问，生硬的问道：“为什么？”

千问抬起头：“什么为什么？”

“你是主子，他是仆人；他舍命要来杀我，你却舍命来救我。这样的关系我看不懂……你回来是要来杀我的吗？”

“我怎么可能会杀你？我找了你十年，牵挂了你十年。为了你我宁可舍弃所有的荣华富贵，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都可以回去过贫寒但幸福的简单的生活。我不知道莫离叔叔为什么要杀你，我们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当初给我们姐妹算命的龙拯上人，他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莫离叔叔的身前，从那之后莫离叔叔的行为就变得很怪异。如果我知道他是来杀你的，我是绝不会带他来的。”

褒姒认真的看了看千问，似乎相信了她的说法，却依旧摇了摇头：“晚了，你已经错过了十年，我也不再是当初的姒儿。我过怕了苦日子，也过怕了无人疼爱照顾的孤独贫寒生活。我很喜欢这里，也喜欢他……所以，姐姐，你走吧……我希望永远都不再相见……”

幽王终于忍受不了，朝外面喝道：“来人，进来把里面的尸体处理掉。记住，不允许透露任何风声，倘若除了你们之外，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灭你们九族！”

跑过来的两名侍卫唬得急忙跪下：“是是是，小人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敢告诉第二个人。”

“去吧。把尸体秘密处理掉后，再去通知珍明殿的人，过来把申后娘娘接回去，她身体有些不适。”

第一卷：凤栖梧·幽王之乱 第七十三章 喜婚却是孽缘由

回到珍明殿之后，申后和千问都默默无语，各自因为各自的事情而陷入了沉思。

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每个人都对自己，对地位，对得失有了新的看法。申后突然开始在乎起来幽王前来自己这边的次数，可是当她开始在乎的时候，却成了幽王再也不来的时候。

千问把自己关在了一间屋子里，很少出来。除了葳儿平时过来照顾一下她的饮食起居，她几乎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感情的失意，对家族的失望，与妹妹决裂的伤心，从小看自己长大的莫离叔叔的死亡，每一件事都是她不能接受的，但每一件事全都血淋淋的发生了。

她接受不了，却被迫只能接受。这种痛苦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也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

从那一天开始，幽王再也没有来过珍明殿。

从那一天开始，褒姒如同忘了曾经有过姐姐，也从没有想过要来看望一下她。

从那一天开始，申家似乎也没有了消息，催促回家的信件没有了，连姐姐与掘突大婚的消息也再听不到。

她不知道两位哥哥曾一路寻访，一直到镐京都找不到她，急得嚎啕大哭。

她不知道郑国派人找到了掘突，把他强行押回了申国，完成了婚姻。

她不知道在大婚上筠雅哭成了泪人，掘突一路脸色铁青，僵硬的像个失去了魂魄的木头人。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不知道！

所有种种的一切都像梦幻一般发生了，却都实实在在的让一些人开心，让一些人伤痛。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永远无法让所有人觉得幸福。一旦有人幸福了，就意味着有些人会坠落到绝望的悬崖！

三个月之后。

申国。

公主大婚之后的热闹终于渐渐平息下去，老百姓们也恢复了原来的生活，最多只成为他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筠雅公主在拜访遍了了所有亲朋之后，终于跟掘突一起来到了殿上，叩拜辞行父母。

“父上，母亲，孩儿已为人妇，不能常伴膝下侍奉二老了，今日辞别二位之后，我们也要踏上征程，离开申国了。”

虽然大婚的过程有各种的不愉快，但毕竟女儿已经出嫁为人妇，夫人还是万般的不舍。抱着筠雅垂泪道：

“孩子，为娘的对不住你。但不论如何你们已是夫妻，你也是郑国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一定要相敬如宾互相扶持，不要意气用事。”

筠雅扭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掘突，幽幽叹息了一声，回道：“筠雅知道了，之后我一定会好好侍候夫君，不会让父上和母亲丢脸的。”

夫人欣慰的含泪点头。

申侯这才面带郑重的看向了掘突，语带威严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大丈夫活在世间岂能沉浸于儿女情长？此后你必须善待筠雅，早早与她生出继承人，以保证我申、郑两国的友好关系。倘若我知道了你未曾善待于她，我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可明白？”

掘突僵硬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掘突明白。”

“哼，你最好是真明白。我只有两个妹妹，哪一个都是宝贝的不得了。倘若你辜负了她，我兄弟两人也绝不会饶你！”陟延在旁亢声道，脸上全是一副难舍的表情。

“母亲，女儿这就要离开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让爹爹不要整日忧心国事。如果有了妹妹的消息，请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不管如何，我都想见她一面……”筠雅盈盈拜倒，语气里充满了哭腔。

“唉……这是造的什么孽呀！”夫人忍不住悲号起来，不断拿手巾擦拭着脸上的泪，难过不已。

这一次申后娘娘和千问都没有来参加他们的大婚，连天子也只不过修书一封表示祝贺，并未亲自前来。

虽说借口都是身务繁忙，却明白他们都不乐意接受申侯安排的这门亲事。直接干脆的用行动代表了自己的态度。

这也是申侯夫妇最不开心的事情，甚至心中有些怨懑。这样的大事，身为帝后的你居然不出面给娘家人壮声威，也真的有点过分了。

“父亲，孩儿只剩下帝后娘娘没有去拜见了，还要取道前往镐京吗？”筠雅小心翼翼的问道。

“既然人家没有来，咱们何必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申侯怒哼道，“去什么去，现在翅膀硬了，觉得可以不依赖家族了吗？就让那人高高在上做他的帝后吧。”

夫人叹息一声：“你这人，最近说话怎么这么极端。帝后没有过来，想必是身体不适，要么就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她从来都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绝不会因为个人好恶而影响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