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乱江山 (琼南北枝)

“非儿你瞧，这殿里的格局才叫气派，比我那慕闲居大气多了。摆设用度都高了一层，果然是帝后才有的水准。”羡慕地在屋子里旁若无人地走了一圈，羡慕道，“什么时候我的地方也能这么大就好了。”

宜臼冷喝道：“大胆，年妃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这就禀明父上，责你个大不敬之罪。居然敢觊觎后位，当真是大逆不道！”

年妃看了一眼宜臼，笑嘻嘻朝申后福了一福：“姐姐勿怪，妹妹被珍明殿的恢弘大气所震撼，只想夸赞殿中的气派，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申后知道这种事情就算拿到幽王那里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这女人在床头一番撒娇，生性风流的幽王转眼便会忘了责罚。

当下淡淡道：“早就知道你还没学会分寸，不用紧张。这里你也来过几次了，不知道这一次又看中了我殿里的哪件物事，不用去找幽王，在我这里直接拿走便是。”

年妃一双魅惑的丹凤眼眨眨，精光隐现，却笑着看了眼气鼓鼓的太子宜臼，笑道：“自然是听说了申侯家失而复得的小女的事情，特来看一下，这传说中曾惹得先王震怒，又连累死了两个大臣的小妖女，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申后闻言霍地站起，脸上怒色毕现，喝道：“大胆！年妃，你越来越不知道好歹了，竟敢如此污蔑国舅家，你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太子宜臼更是恼恨得大声咆哮：“来人啊，拿我的长戟来，我要杀了这个满口秽语的毒妇。”

看两人真的动怒，年妃脸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但依旧不肯示弱道：“这……这又不是我说的，现在满镐京城里都在传着。你们责怪我一人有什么用？”

虽然躲闪，目光却依然越过了申后和宜臼两人，落在静静坐在位子上的千问身上。

第一眼，年妃心中咯噔一声，惊讶千问的清秀绝丽。暗忖不过八岁的小女孩，居然已经有了倾国倾城的雏形，如若再长几年，这世间还有哪个女子能够及得上她？顿时满是嫉妒。

第二眼，年妃再次暗暗咬牙，震惊于千问毫无波澜的镇定。长相美貌还不要紧，最可怕的是才貌并重，倘若真如传说中那样，申家小女的聪慧更胜容貌，那自己岂不是已经得罪了一个未来的强大敌人？顿时心中警惕起来。

第三眼却是无法理解了，那千问居然笑起来，站起来对着自己微微福了一福，看起来竟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样就胆怯了吗？果然是个还没见过世面的雏儿！年妃心中冷笑一声，立刻居高临下瞧着千问，冷嘲热讽便要说出口来。

宜臼太子突然闪身护在千问身前，警惕地逼视年妃道：“我警告你，千问是个心地纯净的女孩儿，又吃了太多的苦，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即使你是娘娘，倘若敢说半句伤她的话，我必重罚！”

两只眼睛赫然绽放出东宫太子的霸气，威风凛凛，加上他本就身材较一般男孩高大，这番话说出来霎时带着迫人的威势，竟让年妃来到口边的讥讽硬生生闷了回去。

“哼，我贵为娘娘，难道品评一个晚辈都不可以？太子管的太宽了吧？”年妃不忿，冷冷瞧着千问，一对眸子水灵灵极为好看，却带着刻薄的神色。

小手拍拍宜臼的肩膀，千问慢慢从他身后走出来。

“千问，你……”申后没料到她会主动上前，担心地想要出言挽留。

千问认真地看了一眼年妃，迎着她挑衅又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看着，没有任何害怕怯懦的表情，淡然道：“常闻宫中的一些事情，说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身在宫里生活，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坑害得尸骨无存。千问年幼，其实是怕到宫里来的，也担心姑姑的处境。不过今日我见了年妃娘娘这般表现，反而放下心来。”

年妃顿时不快，嘴角露出讥讽：“怎么，故意在口舌上逞威风？小丫头你还嫩了点。”

千问微微一笑，顿时如百花盛放，娇艳无方，柔声道：“不是。我在山里常听人讲句俗语，爱叫的狗儿不咬人，咬人的狗儿不叫唤。这话听起来虽糙，确是实话。”

年妃闻言大怒，喝道：“贱婢，你敢骂我？掌嘴！”

宜臼猛地踏前一步，狠狠盯着年妃道：“你敢！在珍明殿也敢大呼小叫，我看是你这贱婢要掌嘴才对！”

年妃举手便要哭闹，却猛地听到申后喝道：“都给本后住嘴，谁若敢闹事，先责五十大板，打完再禀告天子。本后掌管后宫，威严谁敢忤视？”

第一卷：凤栖梧·幽王之乱 第十六章 惊魂一刹申后事

这话说得中气十足，自信满满，将一国之后的威仪淋漓尽致展露出来，硬生生将年妃吓得收回了撒泼的打算，满脸不甘地盯着宜臼和千问，目光狠毒。

千问微微叹口气：“我是不是妖女，四年前就有定论。如今旧事重提，要么是有人借机生事，想要诋毁父上；要么就是要搅乱内帷，让皇后娘娘难堪。总而言之，我应该只是个引子，用来达到某些人惹出乱子来的引子。但是只有引子是不够的，需要有人傻呆呆跑出来惹事才成。”

说到这里，千问抬起头看着年妃：“年妃娘娘心思单纯，又急于跟申后娘娘一争短长，或许有些格外凑巧的事情和消息独独都让你看到听到了。你今天什么都没做成反倒是好事，倘若真的跟皇后和东宫都冲突了，只怕也不好脱身了。”

这话说出来，把年妃听得心中暗惊，霍地回头盯着侍女道：“这边的消息你如何得知的？”

非儿吓了一跳，急忙跪下道：“娘娘恕罪，非儿是恰巧去催促浣洗房取衣物的路上，遇到了湘麓宫的丫鬟靡儿，她告诉我申后召了当年的红衣妖女入宫，天子必然大怒，只要有人能最先过去打压一番，天子知道后定会另眼相待。所以赶忙回来告诉娘娘，非儿也不知道这是个圈套。”

年妃在别处自然不好责罚侍女，淡淡道：“起来吧，这事就这么算了。是不是有人算计，咱们走着瞧。”

回头看了眼千问：“小丫头还没长大就这么多心思，说你是妖女也不算过分。今儿的事情就这样吧，我也算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聪明。非儿，咱们走。”

说罢也不施礼，转过身昂首扬姿地离开了珍明殿。

年妃离去，申后幽幽叹了口气：“这后宫人人想要进来，进来的人人想要爬到我这个位置。谁知道其中的辛酸苦楚和胆战心惊，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周围不知多少人在盯着。在这儿活着，夜夜难眠，生怕什么时候就被人顶替了去。唉……”

正说话间，申后突然脸色大变，手中的杯子突然坠在地上，蓬然碎成数片，整个人抱着肚子滚到地上，脸色煞白。

千问和宜臼急忙惊慌的上前抱住申后。宜臼晃着母亲大声呼喊：“母后，母后，你怎么了？”

千问也慌了神，赶忙跑到门口招呼下人：“快来人啊，皇后出事了。”

下人们慌忙一拥而入，将申后团团围住，手忙脚乱地将她抬到了床上。

申后此时已经大汗淋漓，虚弱道：“茶里有毒，快，快帮我叫御医。”

众人闻言顿时大惊，当下有人慌忙跑出去喊御医去了，其他人有的端水有的收拾破碎的茶具。

宜臼慌得乱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着母亲脸色瞬间变差，已经有点乱了方寸。

千问拨开丫鬟们，坐到申后的旁边，喝道：“取痰盂来，快！”

下人急忙将痰盂拿过来。

“放到紧靠床头的下面，来两个人帮皇后翻过身来。”千问语速极快，迅速安排着。

下人们立刻照做，两个力气大一点的丫鬟将申后翻过身来趴在床上，脑袋位置正好对准了地上的痰盂。

“姑姑，不管吃了什么，赶紧吐出来，或许还能缓解。”千问急促道。

申后有气无力：“不行，我全身无力，根本做不到了。”

千问稍作犹豫，猛地喝道：“快，给我取酒、鸡蛋和皂角过来。”

下人们又是一阵忙乱，很快取了千问所要之物过来。

千问喝道：“将皂角捣成汁，快！”一边拿了一个大点的酒杯，将酒倒进去，又将鸡蛋打碎，将生鸡蛋混入了酒中，拿了汤匙快速搅匀。

这时候皂角已经捣碎，不少汁液流出来，被千问取了一并混入了酒杯之中。

拿到申后的面前，千问咬咬牙：“姑姑，千问擅自做主，只能权当应急之法，您姑且试试，看看能不能起效果。”

申后有气无力点点头，由宜臼搀扶着，把酒杯中的混合之物灌了一小口。

入口之后，古怪的味道顿时刺激了申后的舌头，霎时一阵恶心，猛地张口吐出来，哇哇直吐了两大口，将午间的饭食都吐了出来。

千问精神一震，赶忙拿丝巾为申后擦拭嘴角。

吐出来之后，申后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但脸色依旧泛白，明显还是中毒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