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并蒂明姝以及赫连鸣谦南宫霖身上,而他却在角落里偷偷注意着南康公主跟夜冥,直到午后这宴会散尽,才讪讪的跟着弦儿回到左相府中。
他虽然常在左相府走动,却从来没有在左相府待到傍晚以后过,但那一日从凌云宫回来,却是个意外,因为左相府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够分量让他留一留的人。
那个特别的人御驾亲临左相府,仅只为了见见他,虽然话里话间没有揭露,自己王家家主的身份,但他知道,这位天子在凌云宫看他的那一眼,便已经知晓了。
皇室一直允许王家富可敌国的存在着,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只要一有时机,王家就想方设法的散财到国库之中,就如这次来给南康嫡公主贺生辰,便是送了极其丰厚的礼。
皇上这次屈尊降贵的来见他,虽然不曾提及一个字,但足以让他明白,这丰厚的礼显然未曾填满皇家的胃口,所以他需要狠狠的割一层肉。
但如何找个既能堵住悠悠众口的方式,又不让皇家失去该有的颜面,还能让皇上满意,得需要仔细斟酌,稍有不慎,王家可能就要遭遇灭顶之灾。
恭送圣驾回去后,他也离开了左相府,在临都的街道上胡乱的走,逛着逛着就走到了皇宫墙头下,来都来了,索性就不再扭捏,翻墙直接去了凌云宫。
没了白日里宾客满座的热闹,凌云宫安静的有些吓人,整个宫殿除了南康公主的寝殿还掌着灯外,黑漆漆的一片,还不到三更天,这里却没有一个宫人走动。
南康公主的寝殿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开了,寝殿里只有南康公主一个人,依旧是如初次见面一般,喝到了半醉,比之三年前,她的五官减去三分稚嫩,增了三分风韵,只是眉宇之间依旧存着一份清寒跟凄楚。
看他走进去,惺忪的眸子微微抬了抬,努力的找着焦距,下巴抵在了酒坛子上,眸光里夹着水雾,楚楚可怜的如同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
“夜冥,皇兄终于寻到一个称心的买主,要把本宫卖了,你替不替本宫高兴。”
其实皇上亲笔下帖子让他来南康公主的生辰宴,他依稀猜出了此种含义,而到左相府见他,亦是在明确的点明此事,只是他不愿将她当作一场交易,假装不懂罢了。
“呵呵,夜冥你猜本宫值多少钱?”
南康公主将手中的酒坛子松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坛子中的酒顺着她的鞋子,一股一股的向着四面八方流出。
“夜冥,告诉我,在你眼里本宫值多少钱?”
南康公主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迈出一步,踩到了酒坛子的碎片上,若不是他迅速扶住,险些就要趴在地上了,保不准这张漂亮的脸都得划出几道疤来。
“告诉本宫,本宫在你眼里值多少钱?”
南康公主双手捧着他的脸,他突然想到,他们初遇那次,也是她喝醉了,将他错认成夜冥,险些摔倒,他扶了她,这戏剧性的一幕,没想到在三年后重演了一遍。
“你在我眼里自然是无价的。”
伸手捋过她额前的发丝,南康公主湿润的眼眸痴痴的看着他,若是这份深情是对他该有多好,他定然要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
“哼~,无价,那你带本宫离开这是非之地可好,天涯海角,风餐露宿,本宫都愿意随你。”
他愕然的呆住了,究竟多深的情,才能让她肯舍去如此尊贵的身份,愿意跟一无所有的皇家暗息亡命天涯。
“哈哈哈~,本宫怎么忘了,你除了对本宫这个主子唯命是从外,还需要先听皇兄的,更可况你心里的人并非是本宫,本宫真是痴心妄想了。”
或许是方才自己脸上的错愕,惹怒了她,南康公主一把将他推开,扶着桌角方能站稳,眸光里透着丝丝缕缕的悲哀跟恨意。
“夜冥,你永远不知道本宫心里有多苦,就像你不会懂本宫有多想跟你在一起。”
南康公祖扶着桌角蹲下身去,抱着桌腿低声的哽咽着,她哭的肝肠寸断,也哭的他肝肠寸断。
听着自己放在心里的人,声声句句都是念着另一个男人,此种滋味就像吃饭咬了自己的舌头,疼的眼泪直流,却不知该怪谁。
那夜他等南康公主哭累后,将她抱到了床榻上,讪讪的从宫里出来,去了温香软玉,温香软玉的璎珞弹着琵琶给他唱小曲,唱了什么他一直浑浑噩噩的没听出来,但有一句却将他混沌的灵台激清明起来了。
“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
那日他一夜未眠,却做出了个决定,便是用王家一半的家财,跟皇上求取嫡长公主墨云裳,因为他想成全她,不想再看她在那宫里自我摧残。
此事本就是皇上一心想要的,自然是乐意促成,他进宫一提,皇上都不带去问问南康公主的意见的,便开口给他了个婚期,此时他总算明白,为何南康公主口口声声说他皇兄要将她换个好价钱了。
虽然有心在成亲后放她跟夜冥自由,但那场婚礼他还是下足了本去凑排场,想着就当是祭奠一下自己无疾而终的一段相思吧,但他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夜冥会在那场被搅的婚礼中坠了崖。
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第一个念头便是她如今会怎样,还不等他出去寻她,她便被皇上的人送回来了,目光呆滞,神情颓然,抬着红肿的眸子,一头昏厥在他怀里。
随后她身后的宫人递给他一个盒子,说盒子里是遗思,让他在公主醒后,给她服下,话说完后,那宫人便恭敬的行礼后,回去了。
一阵清风吹过,夹着苍灵空气里本有的湿气,吹拂着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桃林哗啦啦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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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墨跟云裳的这段往事终于告一段落了,下一章开始接着写月,几天不写她,还真有点想她了,从前有人说小韵的书很偏心女主,这的确是个改不掉的事实。
阡陌留谁候 第二百四十六章:桃叶眉尖易得愁
一个潜藏在心底许久的往事说完,王书墨轻缓回眸,温软的光线透过郁郁葱葱的桃叶枝缝,铺洒在那白皙柔和的半张侧脸上,另一半印着少许桃叶的影子,沉静而神秘。
“故事听完了,慕小姐不想说些什么?”
王书墨讲述的过程中,锦月一直低垂着眸子,明显的在思索着些什么,但没有说出一个字去打断他,只是在他出口问时,方抬眸浅显的一笑。
王书墨诉说的兴致突然暗淡下来,他终是明白了,为何当时云裳会找他说那些话,而不是跟夜冥讲讲,因为得不到任何反馈,真的很让人窝心。
“不知驸马爷想听月说什么?”
她的笑一直很浅显,却不似云裳那样带着清冷跟讥讽,反而如午夜透过窗纱的一缕月晕,有着丝丝缕缕扣人心弦的温柔,若是当时先遇见的是她,会不会……。
“说什么都比不言好,这世上有太多的遗憾,皆起于互相揣摩,却不肯在明面上问一句。”
锦月看向王书墨的眸光,微不可查的一滞,脸上笑颜不改半分,须臾之后,又是浅显一笑,移开眸光轻声问了一句。
“驸马爷从两位一品大员家中取出的东西,都跟宋家有关吧?”
轻柔的语调就似这苍灵的温风擦过,王书墨暗暗的苦笑,这件事他故意说得隐晦,撇去很多重要的细枝末节,但不曾想还是被她捕捉到了,曾经宋太师的灭门,太后的含恨而终,不管他是否有意都得承认,他的的确确是帮凶。
“慕小姐果然眼界独到,一语道破天机。”
锦月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似是刚从另一个思绪中回神过来,这还是王书墨第一次在锦月脸上,窥见除了沉静淡笑以外的神情。
“驸马爷谬赞了,时间恰好对上,月方有此揣测,比不得皇上,算无遗策,把控全局。”
洛殇恰当的衔接,宫中连翻的巧遇,加上夜冥适时的离开自己的主子,总适当的给他机会接近云裳,这一切一切冥冥之中就像有人特意把控着,他也是近日方想透彻的,三年前,他确实入了别人设好的局。
“若是王某能早些跟慕小姐相识,说不定就不会陷的如此深了?”
能从只字片语中迅速抓取要点,并能揣摩出隐晦的事实真相,这份才能是他到如今的年纪,也不曾达到的,难怪皇上会这般重视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驸马爷说笑了,那时月尚年幼,识不识的,都于事无补。”
三年前她还不足将笄之年,若按照平常家的女儿来算,应该尚在父母膝下不谙世事的撒娇,但她却不然。
“慕小姐这话才叫说笑呢,慕小姐敢言,宋家的沦落跟小姐一点干系都没有?”
锦月面色从容的笑了笑,她从前也以为,这件惊天大案,是她在幕后一手推动的,但今日听了王书墨的故事,才恍然察觉,怕是自己当时也只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为了坐稳那至高无上位置,墨承乾,远比她想象的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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