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夜依旧只是点头不语。
鬼面不再去看云夜,微微抬了眸子看向天边远月,一张鬼面具幽寒冰凉,让人探不出他面具之下的面目是如何模样。
半晌,鬼面悠悠开了口:“西北莫城之郊有一青齐山,山上有一宗,名为墨云宗……”
话还未完,被云夜轻声打断:“是,我是前任宗主的小徒弟云夜,琳琅儿,是我的弟子。”
鬼面沉默半晌,轻声开口道:“阿城她,是怎么到青齐山的?”
其实关于琳琅在扎晕了自己之后经历了什么,他曾亲自向琳琅问过,只是他的阿城那时是怎么说的:“他们将我打了一顿便放了。”
他一直不信,但他一直想知道,想知道这个女子为他吃了多少苦。
云夜未转头,只是眼尾扫到鬼面幽凉面具下一双染了水光一般的眸子,心下不免微微疼了疼。
他自是知道以琳琅的性格定是不会告诉鬼面自己经历过什么,只是,琳琅儿不说,他却是可以说,他的琳琅儿,就是太傻,她真心相护之人,她纵是万般委屈,也是甘之如饴。
“我不知她经历了什么,只不过我捡到她时,她不过只剩一口气而已。”
云夜就说这一句,却比说了多少细节都让鬼面心疼,他能想到十年前还那么小的她,是怎么跟那样一群杀手周旋的,又是怎样无奈的被那些虎狼之人折磨到只剩下一口气。
鬼面不言不语,甚至连动也未动一下,只广袖之下拳头用力攥起来,一根根青筋鼓得老高,与因为过度用力而灰白起来的指甲行程鲜明的对比。
云夜眸子扫过鬼面微微颤抖着的袖口,声音之中夹杂了几丝寒意:“鬼公子,今日午时,你与赤帅萧玄可有何事瞒着琳琅儿?”
鬼面闻言默了片刻,转头看向云夜:“云夜,你是阿城的师父,我也看的出来你与阿城的感情深厚,只是,此事你还是不知为妙。”
云夜眸间滑过半丝寒凉,而后轻轻笑起来:“鬼公子,你如此言语,不过是不信我云夜,只是到时候若是琳琅儿来问你,你也这般告知于她?”
其实他知道琳琅不会亲自向鬼面询问,若是要问,她今晚便已经问了,如何会等到日后?
见鬼面确实不愿多谈的模样,云夜沉默片刻,转身离去。
他的身形被月光拖下一条细长的影子投于廊下,白衣乌发,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却又像是历尽沧桑的剑客。
鬼面看着远天边的清月半晌,倏的转头看向云夜的背影,沙哑的声音和着幽凉的风灌进云夜耳中:“云夜,若是阿城愿意离开,你带她回青齐山去吧。”
云夜微微顿了步子没有回头,只是眸中闪过半分黯淡。琳琅儿她怎会愿意跟着自己回青齐山,不说她大仇未报,便是她心愿已了,她也不见得会与自己回山。
云夜明白,他与琳琅之间终究是不如以前亲近了,自他那晚醉酒吻了琳琅儿之时起,他与她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他终究还是在十年的朝夕相对之后失去了这个女子。
如今再见,纵是她表现的将那夜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的模样,可她总归还是不同了。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云夜没有说话,只默默抬了步子离开。
他此次入京,有他自己的大事,只是,他谁都不能说。
扭头看向院子里一株落了叶的观赏木,云夜微微闭了闭眸子。琳琅儿啊,你或许会恨我,但我,别无选择。
不知怎的,鬼面觉得云夜的背影忽然就变得萧索起来,像是一棵被撅了主根的大树,虽然依旧潇洒,却终归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二日,琳琅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晴空万里,几朵闲云飘零,淡的几乎叫人看不见。
琳琅梳洗完毕用了早膳之后,便一副大爷模样侧卧在窗边的软榻之上,手捧一本风月话本看的津津有味。
司琴坐在屋内的圆凳之上看着琳琅悠闲的样子觉得分外着急,若是别人武功被废了,不知要怎样刻苦努力着再修回来,偏自家主子倒好,还看起了风月话本。
叹了不知多少声气,司琴终是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琳琅榻前一把抢过琳琅手中的话本,便是叽叽喳喳开了口。
“主子啊,你长点心成不成,你武功都被废了,还有心思在这里看话本,看话本也就罢了,你还看这种,这种……”
琳琅悠悠一叹,气定神闲的将话本自司琴手里拿回来:“你急什么,我那功力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在练回去的,况且,我经脉受损,还未恢复好,不可妄自行功。”
司琴皱着眉思索片刻,觉得自己主子所言甚是有理,便也只能搔搔头,随着自家主子去了。
看着司琴呆头呆脑的模样,琳琅忍不住轻轻一笑。司琴见自己主子嘲笑自己,便又少不得与琳琅一番胡闹。
正二人闹着玩之时,消失了一上午的司舞终于现了身,她一袭杏黄色衣裙自门外缓缓行进来,端庄娴雅,温淡舒和。
进得屋来,见自家主子正在与司琴闹着玩,司舞不免又要轻轻一叹:“主子,你还有心思与司琴那丫头闹着玩,还不赶紧抓进时间恢复你自身的功力。”
琳琅微微一叹,尔后慢慢坐起来,先是笑着向还不愿罢休了司琴讨了饶,然后气定神闲的岔开了话题:“司舞,你去查了可有什么收获?”
司舞神色稍有愧疚:“主子,昨日之事完全查不到蛛丝马迹,在场应该本就只有萧玄和鬼公子二人,是以,无人知道他们在打斗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琳琅眸子微微眯了眯,唇角一点一点勾起来。
当时那十里坡怎会只有萧玄和寒哥哥二人,从她能感知到的范围来看,便有不下二十人隐匿在那周围,若说那些人都只比自己早去她是如何也不信的。
但是,如今司舞去查却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那便只能是有人抹去了这些痕迹。若真是如此,抹掉这些痕迹的人又是何人?是萧玄的人,还是寒哥哥的人?
亦或是,都不是?
见琳琅不说话,司舞沉默片刻,继续道:“主子,我无意间听到,本月十五之时,先前在祁城修养的睿王会回京。”
琳琅眸子慢慢眯起来,如同一只狡诈的狐狸,又像一直慵懒的灵猫,素白的指尖在榻边的硬木之上轻轻敲起来,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敲了半晌,琳琅猛的看向司舞:“那睿王是什么人,为何我不曾听过?”
司舞在榻边坐下,伸手拉住琳琅‘哒哒哒’敲的正欢的柔夷,又为琳琅把腿盖好,方才不急不缓的开了口。
“睿王其实是当今陛下赵捘的皇叔,老皇帝在位时,他曾自请去祁城修养,说是修养,不过是被老皇帝流放了而已。”
看了看皱着眉头的琳琅,司舞继续道:“那时睿王权倾朝野,势力极大,不知怎的突然要去祁城修养,其间内幕,众说纷纭。”
琳琅听着司舞的话沉默半晌,尔后微微握住司舞的手,声音也无端的高了几度:“那睿王在祁城表现如何?”
司舞沉吟片刻:“据坊间传闻,那睿王在祁城急功冒进,曾为表功勋,放火烧过云烈山,那云烈山乃是昨晚来这里袭击你们的那伙儿贼人的老巢。”
琳琅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两个极美的梨涡,像是盛夏时雨后清荷上的露珠,美不胜收。
“如此说来,那睿王也是个不成器的?”
司舞默了片刻,答道:“据坊间听来的消息,约摸着那睿王是个不成器……”
看着司舞犹豫的模样,琳琅微微一笑:“司舞,你觉得,那睿王可真的是个不成器的王爷?”
司舞思索片刻:“我觉得不是,当年老皇帝的手段可是不简单,能在这般情况下壮大自己的势力,怎么可能是不成器的闲散王爷。”
看着琳琅似笑非笑的眸子,司舞微微红了脸:“我看,那睿王自请去祁城修养,不过是韬光养晦,静待时机罢了。”
坐在旁边的司琴一脸呆滞,看看坐在榻上的琳琅,又看了看侧身坐在榻边的司舞:“你们再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琳琅唇角忍不住微微一抽,抬眸望向司琴:“妮子啊,若是你懂了,我就该不懂了!”
司琴一呆,知道自家主子又在嘲笑自家笨,却也无可反驳,只抱了胳膊坐在一旁哼哧哼哧的生着闷气。
司舞与琳琅也不理她,相视一笑,便知各自心中所想。
见二人都不搭理自己,司琴先是一呆,尔后便又气的红了眼,惹得琳琅又是一阵好笑。
☆、第136章 花灯节
日子总是过得波澜不惊,琳琅武功被废,平日里无事便练练工,也会去红袖香的姑娘房里听曲儿,过的倒也惬意。
云夜时不时会去琳琅房里指导她内息调理之时要注意的地方,倒真有几分师父的模样。
……
正月十五
琳琅今日特意早起,只为先前便与鬼面说好的要在今夜逛逛这帝京的花灯节之夜,早闻这节日分外热闹,琳琅早就想去看看。
夜色将至,满城华彩,十里锦灯,千般绚丽。
琳琅与云夜鬼面走在街上,尽情欣赏这繁华帝国的美景,美目流盼,巧笑倩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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