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都出了养心殿,殿里一片安静乃至沉寂,弋栖月却再也瞧不下去奏折了,挣扎了一会子,索性趴在了桌案上。
从此以后,她曾经倾慕的那个少年,成了有妇之夫,而他的妻子,是那个算计过她的女人,她的死对头。
脑海里突然想起来夜宸卿昨日那句话:
“陛下不稀罕?”
“陛下若是当真不稀罕,就不至于十年来,心里都是那个男人!”
是了,如今墨苍落和别人拜了堂、圆了房,她弋栖月又会不会嫌弃,会不会稀罕?
迷迷糊糊地,弋栖月瞧着窗外的月光,突然好想回到曾经那年,那年有欢喜有悲伤亦有责任,可悲伤没有这般乱,责任也不比今日重,简简单单。
最重要的是,那年的心意,那么暖。
也许都是时光的错,她,他们,都不该长大。
第一卷 095 他的温柔
那一年,苍流雨后初晴,天色稍霁,却已入了冬。
前些天,入门不久的小师妹时芜嫣从眉山而来,不过呆了没几日,便说着想家。
眉山夫妇心疼女儿,接了信件,便匆匆忙忙派人去接她回去。
但是,时芜嫣在家里也没呆几日,便又收到了这边苍流的消息。
弋栖月坐在苍鹭山山巅的巨石上,托腮想着。
师父他老人家本就极为严格,岂会容许时芜嫣日日怠惰娇气,带着头地偷懒?如今这情况,也是意料之中的。
她正痴愣着,却只听山下那边响起了一阵喧嚣之声。
弋栖月颦了颦眉,拂了拂衣裳站起身来,凝眉看向下面的情况。
热热闹闹,远远地便能看见,山下那一处,队伍正前,有一袭黑衣、一袭黄衫,中间是一处娇嫩的柔粉。
这三个身形缓缓地沿路而行,中间嫩粉色的身影时不时地在那两个身影间跳跃。
唔,是时芜嫣回来了。
时芜嫣幸运得紧,每每归来,都是父母成双,接送嘱咐。
毕竟是眉山的独生女啊。
可是弋栖月素来不欢喜吵闹,也不欢喜那苍流的大堂,相比之下,倒是欢喜这个冷冷清清的山巅,一来是安静无忧扰,二来,是常常能看见师兄一袭白衣在此练剑。
她坐定回去——是不打算去大堂了,反正少也不少她一个。
许久许久,嘈杂声渐渐加大,末了又渐渐消失,几盘几绕,想来已经入了大堂。
弋栖月则坐在山巅上阖了眼,默不作声。
直到,背后有人,拿着一本书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那边芜嫣和眉山掌门夫妇来了,师父叫大家都过去。”
身后的声音,清澈好听。
弋栖月一愣,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着来人。
如画的眼,硬挺的鼻,微抿的薄唇。
“大师兄?”弋栖月颦了颦眉,时芜嫣同眉山掌门夫妇应当已经进了大堂了,身为首席弟子的大师兄,应当在那里才对。
并且……并且,时师妹还那般欢喜缠着他。
墨苍落见她眼里有迟疑之色,笑笑:“不急,师父还在同他们交谈,本也没我什么事。”
弋栖月见他在巨石后朝她伸手要扶她下来,却是不动弹:“今天该着我在这里守山了,怕是走不开去,师兄若是不嫌烦,便帮我问问师父的意思。”
墨苍落微微颦眉:“不必顾虑这般多,现在山下都看得紧,师父的意思是,弟子们都要过去,事关……眉山和苍流,还是疏忽不得。”
弋栖月闻言,这才点一点头,看了看下山的路——从这里到大堂,还需一段时间的。
她瞥了一眼他伸到她面前的手,修长、硬朗。
却也不肯被他扶着下这巨石去,每每瞧着时芜嫣这般,她就总觉得矫揉造作,弋栖月立起身来,轻巧一跃下了去,落地无声。
她瞧见,一旁的墨苍落微微一愣,随即,她恍惚间瞧见他嘴角起了个清浅却温柔的弧度。
一路无言,脚步匆匆,入了大堂,墨苍落被师父唤着,加紧了步子赶了过去。
弋栖月自然不会上前,干脆落在队伍最后,优哉游哉地站着。
她抬眼看了看师兄的背影,收回目光时,却莫名其妙地对上了时芜嫣的目光。
她看见了时芜嫣眼中那莫名的光。
弋栖月非痴非傻,自然能瞧出来——那是有些敌意的目光。
弋栖月无意深究,收了目光回来,在队伍的最末尾,施施然立着,偶尔同同门交谈一二。
直到前面起了一阵欢声笑语。
弋栖月循声而望,只见时芜嫣一袭嫩粉色的柔衫,莲步轻移,后面随着几个丫鬟,手里执着盘子,盘里似是放着些糕点状的吃食。
“嫣儿从眉山带了牡丹糕回来,师兄师姐们都尝尝。”
是牡丹糕,是眉山一带特有的吃食,甜而不腻,色泽甚美,味道极佳。
众人皆是称奇——牡丹糕需以牡丹花瓣入糕,可如今已近冬日,如何来的牡丹花呢?
身后的眉山夫人看着那一抹柔粉淡淡而笑,似是在同众人解释:
“眉山南岸天气温暖,前些日子嫣儿回去,恰好又开了一期,嫣儿这孩子便想着带回来孝敬师父,也给师兄弟们尝尝。”
众人皆面上含笑。
此时时芜嫣年纪尚小,做事未免有些幼稚简单,可是如此也当真是讨人欢喜。
时芜嫣便一路走,一路将吃食发给同门,那边,眉山夫妇看着她,眉眼里尽是温柔宽和。
大概也欢喜看着自家丫头,用味美的糕点结交同门,笼络人脉。
直到,时芜嫣一路行到了队尾。
周围的几个师兄弟都发到了,才到了最后的弋栖月。
那盘子,却恰恰好好,空了。
“呀,师姐……”
弋栖月见状,看着时芜嫣立在面前对着空盘子发呆,只是淡淡笑道:“嫣儿的好意,师姐心领了,最近发胖,我也该少吃些甜的。”
时芜嫣闻言一笑,抬眼看了看她,眉眼弯弯的。
可是寻常人都能看出来,弋栖月此言,不过是寻个台阶下罢了。
她素来清瘦得很,哪会有什么发胖之说。
“那怎么行,这糕点拿来,本就该先紧着女孩子给,嫣儿只是不曾想到,师姐不曾和姐妹们一起立在前面,偏偏一直在后面和师兄弟们,早知道,嫣儿当从后面先发,该先给师姐的。”时芜嫣轻言细语道,话语有几分小心。
弋栖月听着这话,却觉得分外别扭。
什么叫:不和师姐妹在一起,偏和师兄弟聊?
什么叫:早知道,应当从后面先发,该先给师姐的?
不知时芜嫣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三言两语,仿佛是暗说她弋栖月品行不端,又是个飞扬跋扈的主儿。
“这样,嫣儿怎能怠慢师姐,可是,可是师姐,嫣儿真的没有了……”时芜嫣向着盘子里瞧着,说着还晃了晃这盘子,动作显得很是焦急,语气也是小心翼翼。
而盘子自然是空的,找不出来了。
最终,时芜嫣垂下头来:“师姐,着实没有了,要不……便将嫣儿的这个给了师姐罢。”
说着,她便从袖中寻出一个精致的小包来,便要拆开给弋栖月。
那边的眉山夫妇听见了谈话声,也意识到了这边的耽搁,于是皆向弋栖月、时芜嫣二人看来,弋栖月不痴不傻,自然能看出他们目光的怪异!
是了,时芜嫣这么说、这么做,小心翼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弋栖月平日里怎么欺负她、吓唬她了一样!
可是弋栖月自知。
自知自己是逃亡而来的孤女,毫无依仗。
师父收留她,却一早便将她交由大师兄照料,因此她和师父之间,并无那般亲厚。
至于大师兄,此时也只是个大师兄,还没有被立为继任掌门,何况他性格本就冷情,弋栖月便是常跟着他,也总觉得有隔阂。
所以她弋栖月,毫无依仗,平日里小心翼翼,对眉山的掌上明珠时芜嫣,更是丝毫不敢招惹,哪怕她知道时芜嫣瞧她不顺眼,依旧忍气吞声。
“不必了,师妹最不该怠慢的是师父,他老人家对师妹最好了。”弋栖月笑笑,推辞着,她不曾想到,一块儿牡丹糕,能弄出这么多事!
时芜嫣一愣,继而笑道:“师姐说得是,师父最好了。”
说着,她便从从容容又收了那小包去。
弋栖月见她欢欢喜喜转身离开,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师父和眉山夫妇依旧交谈着,周围的同门们也很欢喜,时芜嫣立在最前面,同另一个师妹交谈着,清铃般的欢笑声不绝于耳,也是欢快得很。
众人日日清修,极少吃到甜美的点心,牡丹糕本又香甜,因此这一来,不少同门对这糕点称奇,还有人笑着托时芜嫣下次归家再给捎带些,时芜嫣皆是笑着应下。
不得不承认眉山众人手段的高明,以牡丹糕为媒,活跃了气氛,拉近了同门情谊,同时也遮掩了时芜嫣违规离山、消极习武的过错,真可谓一石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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