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是一场豪赌,赌注全都押上桌,不容白策再退缩:“那人是顺德侯世子。”
“那又是谁?”高亮和明月闻言不由地面面相觑。
白策几乎扶额:看来隋凤这一支根本不关心朝廷大事,说白了,没有野心,不像陈佐芝和孟黑,一听是这一位落难邺州,立刻大动干戈,生怕抢不到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
他只得给两人解释:“世子爷身份贵重,是谢老太傅的嫡孙,谢老太傅故去后,朝廷念他为社稷鞠躬尽瘁,长子封承德侯,次子封顺德侯,这一位就是顺德侯府的公子。谢贵妃是他的亲姑姑。”
明月心中微动,问道:“那吕飞白……”
白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明月:“不错,吕先生是世子的姐夫。”
明月和高亮都“噢”了一声,心道前些日子陈信芝才提过吕飞白御前行刺的事,你早说是他的小舅子,我们不就早知道是谁了吗?
高亮不解地问:“不过是个侯府世子,有个贵妃姑姑又如何,京里头身份比他高的权贵不说一抓一大把,几百人总有吧,难道每个都能叫孟黑亲自出马?抓住他又有什么好处?”
白策完全没了脾气,这时候他真心觉着金汤寨确实少个军师。
“顺德侯世子同杜昭杜将军是知交好友,若非他消息传得及时,杜将军如今就算不被夺/权下狱,他的两个儿子满门女眷也不用想保全。陈佐芝和孟黑都觉着,如果能将世子爷生擒活捉,掌握在手里,来日不管是和朝廷还是杜将军谈条件,都是极其重要的筹码。”
他瞥了二人一眼,继续游说:“世子伤重,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大夫,自也不可能离开邺州。你们金汤寨救了他不是没有好处,他这个人极重情义,向来知恩图报,陈佐芝和孟黑麾下是个什么情形你们也见到了,这样的枭雄贼子从来难有好下场,你们何不为隋大当家以及自己多留一条后路呢?”
高亮暗叹了口气,这白策果然不愧是做师爷的,寥寥几句话就把他说得动了心。
至于大小姐那里,就看她那亮闪闪的眼睛,大约不用劝就一早拿定了主意。
这时候梅树青赶来,高亮把情况大致一讲,他更是干脆:“叫大小姐决定吧,她怎么定,咱们就怎么做。”
大家一齐把目光投向明月,梅树青更是多看了两眼明月那奇特的发型,露出好奇之色。
虽然他很快就装作若无其事了,明月还是意识到了不对,微张着嘴“啊”的一声,丢下一句:“你们先商量怎么出城。”一阵风就去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很快响起了铃铛“吃吃”的笑声,而后变成了小小声讨饶。
整间屋子气氛都变得轻松起来,白策不由长吁了口气,感觉这些日子一直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终于被挪走了。
“出城应该不难,天不亮咱们就走,只要孟黑不在场,看城门的还敢一辆车一辆车地搜查不成?就是白师爷跟咱们一起走,他们少不了起疑问东问西,要提前准备好应对。”高亮道。
白策却另有打算:“我留下来。”
“你不走?”连明月都颇为意外,隔着屏风问道。
白策微微一笑:“我若跟你们走,孟黑他们难免会联想到什么,徒增变数,不如留在浦襄,反正世子跟你们走了,我也没了后顾之忧,陪他们周旋便是。”
梅树青没见到之前白策意图挟持明月那一幕,诚心诚意说了句:“先生真是勇气过人。”
明月也觉着白策虽是文人,却颇有传奇话本中所谓的侠士之风。
她这人有个毛病,看到出色的人物就想往回划拉,更何况她还等着白策帮她联络关嘉呢。
“不如这样吧,我们要去安兴,你过些天等这件事稍微冷一冷直接去金汤寨,大家在金汤寨会合。一会儿我给你留封信,你拿着给汪良骥看也好,给孟黑他们看也好,好歹有个交待。”
白策闻言撑着站了起来,一躬到地:“多谢大小姐宽宏大量,如此关照白某。”
明月笑了:“白先生这样的军师,我爹平时请都请不来,也要你瞧得起我们,放着衙门的师爷不做。”
这工夫铃铛已经帮明月把头重新梳了,出去找来笔墨纸砚,给明月写信。
白策这边定下来,就剩下怎么捎带顺德侯世子出城这一桩麻烦事了。
顺德侯世子是个病人,不可能乔装改扮随着大伙混出去,蔡九公那里现成有个伤者也需整天躺着,看来只有在那辆马车上做做手脚,才最方便蒙混过关。
“必须要做足准备,到时候一点纰漏不能出,不然大伙都得完蛋。”梅树青神情凝重。
高亮做镖师的时候保过暗镖,对照一下也算有些经验:“那就不要再让其他人知情了,等出了城安全了再挑明。今晚先把马车准备好,白师爷你天不亮连人带车一起送来,哈哈,还真是运气,程猴儿你出去盯着点,换隋顺进来。那小子会木匠活,改装个马车不在话下。”
白策也松了口气:“太好了,正愁找不着合适的手艺人,你们这一行还真是人才济济。剩下的交给我吧。”
三人议定,明月也把信写好了,等不及墨痕风干,交给了白策。
信不长,只有寥寥几句话,问父亲母亲安,说是下山两日顺利到了浦襄,蒙汪县令盛情款待。在县衙结识了师爷白策,深感父亲身边缺个他这样的智囊帮着出谋划策,特地留下一封荐书,好叫白先生拿着以为进山的凭据。
说白了这封信就是写给汪良骥等人看的,好叫白策借以脱身。
只要白策到了金汤寨,浦襄这边发生的事情无论巨细,隋凤自然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白策匆匆扫了两眼看完,到是颇觉刮目相看。
这位隋小姐字迹娟秀,遣词文雅达意,一看就是读过书且下过一番苦功的。
没想到匪首隋凤的女儿……不对,险些忘了,隋凤的夫人出身安兴江家,这小姑娘读书写字多半是隋夫人教的。
饶是想通了这点,白策还是忍不住对隋大当家以及金汤寨的印象好了几分。
这会儿已经半夜了,白策带着隋顺悄悄去准备,余人各自歇息。
明月很想叫人把一晚上人来人往的闺房好好收拾一下,念在大家都困顿不堪,硬是忍住了。
这夜铃铛睡得很香,她却是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等好不容易刚迷糊过去,便被铃铛唤醒,匆匆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卯时未到,程猴儿便来报说车马都备好,准备出发了。
蔡九公昨晚通宵都守着那伤者,这会儿那人的伤势总算稳定了些,他盯着朱大朱二小心翼翼把伤者抬到车上平躺着,这才和明月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在汪良骥、白策等人的目送下离开了县衙,直奔城南。
等他们到了南城门,雍德义已经得了信,就在城门前等着众人。
他特意撩了帘子同每辆车里的人打招呼,连那伤了脑袋的伤者也凑近了确定无误,这才好声好气地跟明月赔不是放行。
直到走得看不到浦襄城的影子了,明月他们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梅树青连着往周围派了几拨岗哨。
高亮举手吩咐道:“伤者病情有反复,就在这里停下,扎个挡风的帐篷,叫蔡老给他看看。”
帐篷很快扎起来,程猴儿不由分说就将蔡九公扶了进去。
隋顺带人去卸那藏了顺德侯世子的马车。
明月自车里出来,和高亮一起进了帐篷。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要的高富帅到货了!!
严格说,侯爷的继承人不大够格称世子,不过好像大家都这样,架空嘛,我就随大流了,不必深究。
☆、醒来
没见着顺德侯世子的时候,明月还挺好奇的,想着能得这么多人舍命相护的小侯爷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等真人从马车里抬出来,躺在眼前了,明月过去看看,心道:“切,也不过如此嘛!”
这人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身上的穿戴很寻常,不要说价值连城的饰物了,腰带上连块普通的玉都没有镶。
就见他双目紧闭,脸色颇吓人,青灰中透着衰败,下巴上冒出一大片胡茬儿。不过此人骨相甚好,憔悴成这个样子了竟也不觉着丑,鼻梁挺直,人中深且宽,神情看不出有多痛苦,显得很安详。
若不是整个人都灰扑扑的,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就跟睡着了一样。
也不知那白策这么舍命帮他图的什么?
昨晚太匆忙,到是忘了问。
高亮也在旁紧着打量,他和明月留意的重点不同,一看这模样倒吸了口冷气:“怪不得姓白的把人交给了咱们,他这是……伤得不轻啊,既然揽了这事,可一定不能叫他折在咱们手上。”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蔡九公这才自程猴儿口中知道发生了何事,哼了一声:“你们都让开些。”
他挽了挽袖子,上前先翻开顺德侯世子的眼皮看了看,口里很是不客气:“能不挡亮么?”
明月和高亮赶紧闪得远远的。
蔡九公对着光看罢,这才开始把脉,问旁边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姓白的给他吃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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