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韶安同群臣一道跪听圣旨,叩谢隆恩。
封他怀定侯的消息,鲁泉早些时候已经打听清楚,提前透露给他了。但直到这一刻,李韶安亲耳听到,方才微微松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公爵虽未保住,但杜昭说话算话,承诺全部兑现,小皇帝归降之后封王不出奇,李韶安到是没想到杜昭毫不避讳,直接沿用前朝的国号封了个赵王,这是笃定他们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事实亦是如此。
李韶安请鲁泉帮他到处散财,花重金去结交大安朝的文武新贵。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往后自己一定老实乖觉,余生就混吃等死了,只要不惹杜昭的眼,过个几十年,风云变幻,说不定李家在儿孙手里还有崛起的机会。
这日鲁泉上门,约李韶安一起去张运良张大人家吃酒。
张运良是新任京兆尹,早在任命刚下来的时候,李韶安就托鲁泉送上了一份厚厚的贺礼。
张运良此人背景深厚,和姚鸿煊是同窗,据说老丈人那边还与王桥卿沾亲带故。
这次张运良做东,宴请祖籍京城的几位文官,当中有李韶安、鲁泉这样的降臣,亦有跟随新帝造反的嫡系。
李韶安知道他有意借机消除同僚派别间的隔阂,难得对方这时候还想着他,立时收拾停当,欣然前往。
做为降臣,李韶安现在出入都十分低调,或骑马或乘轿,通常带着一名管事外加三四个家将,随从不超过十人。
这次去赴宴,鲁泉是骑着马来的,李韶安却想着一会儿席上自己需得好好应酬新贵们,担心喝多了出丑,叫随从给备了顶小轿。
张运良的家位于英台大街棉花胡同,离李韶安的怀定侯府不远,走着去也就一盏茶的工夫。
二人到了张府不久客人到齐,张大人吩咐开席。
主人盛情风趣,宾客们也都很给面子,以前没有解不开的仇怨,往后同殿称臣,说话自要留着几分余地,你好我也好,这场酒宴吃得宾主尽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刚刚酒足饭饱,撤了杯盘下去,不等安排别的节目消遣,便有下人来报,衙门有紧急公务等着张大人去处理,客人们见状,纷纷识趣地起身告辞。
李韶安喝得有点高,飘飘然坐回轿里,听着外头管事的吩咐“起轿”,只觉这段时间压抑心头的乌云全都散去,若非还有几许理智,便要开口叫鲁泉陪他去那京中名妓处坐坐。
轿子轻颤出了张府,离远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李韶安正亢奋着,传入耳中,便问外边的管事:“李全,什么动静?”
管事的还未回答,鲁泉听到,骑马凑近:“侯爷,这听着应该是谢家大门口,多半是隋伯爷还不肯罢休,正闹腾呢。”
他这么一说,李韶安就明白了,幸灾乐祸道:“哈哈,活该!”
李、谢两家因两位后妃结下深仇大恨,在他父子的操纵下,谢家最终丢人又丢命,险些被连根拔起。
若说之前归降的时候,李韶安还心怀忐忑,担心会遭到谢平澜的报复,毕竟那小子作为杜昭的左膀右臂,在密州军中能量非同小可。
谁知道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谢平澜不知怎的突然就失了宠,别说叫家里人跟着沾光了,他自己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捞到,听说很快就要滚出京城了。
这等形势之下李韶安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隋凤要找谢家麻烦,他自然乐得看戏。
鲁泉明白他的意思,小声笑道:“说来好笑,前段时间谢家人四处托人,求到我这里来,说请我看在往日情分上帮他们劝着点隋凤,哈哈,看来真是叫这土匪亲家逼得无计可施了。”
李韶安兴趣来了,好奇地问:“那你怎么答复的?”
“还能怎样,自是礼物收下,虚应一声了事。若是那谢平澜此次青云直上,咱们可就难熬了,为了以后的日子着想,总得硬着头皮有所表示,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那样,隋凤不会做得这么绝,就算真来堵门,抢着卖好的人多了,也轮不到我当和事佬。”
两人笑了几声,李韶安忍不住打听:“那姓谢的小子到底为何失了帝心?”
他如今消息闭塞,像这样的隐秘,只能向鲁泉打听。
鲁泉笑道:“还不是两派相争,他挖空心思整死了汤啸,圣上回过味来,心里如何能不忌惮?正好他要辞官,圣上巴不得,也就顺水推舟了。”
原来是这样!
李韶安眼下正处于人生底谷,颇有虎落平阳,苟且偷安之感,正因如此,看到有人比他更加倒霉,反而有种异样的快感。耳听鲁泉撺掇:“正好闲着没事,要不侯爷咱一起去谢家外头瞧瞧热闹?”叫酒劲顶着,李韶安想都不想,便应道:“好,离远点儿瞧瞧去!”
谢家大门外看热闹的闲杂人等着实不少,金汤寨来的好汉们腆胸叠肚一字排开,气势惊人,谢家仆从缩在门里探头理论,真是比赶庙会还热闹。
李、鲁二人看一会儿乐一会儿,不知不觉呆了半个时辰有多。
李韶安呆在轿子里不虞被人认出来,鲁泉却是不行,骑在高头大马上,离得虽远,却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很快就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谢家仆从后撤,大门敞开,出来了一辆马车。
金汤寨这边打着大当家的旗号,但实际上隋凤没露脸,今天领头的是四当家严英寿,他早得白策面授机宜,装模作样上前强行“碰瓷”。
谢家马车里不知是何人,车夫和随从竟然十分强硬,半步不退,一副不让路就鱼死网破的架势。
严英寿有些犯难。
别看谢家人这些日子过得憋屈,他这带头来堵门的心里也很忐忑,大小姐同谢平澜情深意重,又得圣上赐婚,大当家就算再不乐意,这门婚事也是稳成了,自己别到头来里外不是人……
推推搡搡间众人就奔着鲁泉这边来了。
车旁谢家的随从沉声喝道:“快都闪开,我家少爷急症发作,赶着看大夫,再纠缠别怪我等不客气!”
哎哟,这么横!
谢家有头有脸的人都没露面,是以严英寿根本不信。
听动静渐到眼前,李韶安觉着不妥,正要吩咐轿夫们让开,鲁泉在旁咳嗽一声,开口道:“各位,有话好好说,不知是哪位少爷病了?”
与此同时,王子约的墓前。
谢平澜和明月默默上了香,又安静地待香燃尽,明月弯腰将一捧花放到郡主衣冠冢前。
素约和香絮将二人的坟冢照顾得很好。
婚期在即,这大约是她和谢平澜婚前最后一次来祭奠故友了。
明月忍不住问谢平澜:“司徒王爷那里快要失去耐心了,这两天会有消息么?”
☆、筹备婚礼
李韶安的死讯在当天下午传开,到黄昏时京城里头已经传遍了。
中午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说起来李韶安的死因真是巧合意外到了荒唐的地步。
据鲁泉和李家的管事、家将们事后向赶至现场的京兆尹张大人讲叙,当时侯爷的轿子停在了人群之外,距离谢家大门差不多有数十丈远,谢家的马车偏巧奔着这边过来,隋凤的结拜兄弟严英寿追着不肯放行,鲁泉做为有头有脸的人物,眼见双方吵吵闹闹到了跟前,不能只看热闹不吭声。
他好意上前劝解。
谢家的下人撩开了车帘,示意鲁泉和严英寿,车里躺的病人是疯傻了有段时间的谢四少。
几人就见谢四闭了眼睛躺在里头,脸色苍白,眼下带着乌青,衣着污秽凌乱,还隐约带了些酒的酸臭气,鼻息沉沉,似是睡着了。
“大夫说四少最受不了吵闹,住的地方需得保持肃静,结果这些日子外头老是有那不开眼的小人瞎嚷嚷,四少适才已经发作过一回了,好不容易给他灌了些药酒才安稳下来了,管你是金汤寨银汤寨,都赶紧让开路,不然别怪我等不客气!”
谢四的几个随从说话没好气,一看就是憋了满肚子的委屈。
严英寿本不想为难疯子,没想到谢家人口气这么冲,登时改了主意,心想谢四这急症能有多急?顶多是醒了发疯,冷笑道:“尽管来,老子会怕你们几个不客气?”
鲁泉见状劝了几句,这工夫大约是因为周围太吵,谢四果然醒了,腾地坐直身体,两眼发红,直勾勾盯着严英寿。
谢家随从连忙上前扶他:“四少,你……”
话未说完,谢四发出一声嘶吼,猛地将那随从推开,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出鞘的钢刀,原来就这一瞬间,他把随从的刀夺过去了。
严英寿双目一凝,后撤让开些许距离。
鲁泉是个文人,反应没他快,但见刀风袭来,谢四这一刀正中马眼,□□马哀鸣一声,登时就把鲁泉由马背上摔了下来。
严英寿一看出乱子了,叫声“鲁大人小心”,抢上前救人,他这才想起来白策同他提过,谢家几个年轻人都习过武。
谢四出手极快,力气也大。
他不理会严英寿,也没对鲁泉再下狠手,就这眨眼的工夫一刀斩中马颈,跟着撒手弃刀,抓住那匹马的两条前腿,奋力一撕,竟真扯下一条马腿来,而后将那三条腿的死马往旁边一扔,浑身浴血,单手叉腰,高举一条马腿哈哈大笑,那癫狂的模样别提多慎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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