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可要小心。”
谢平澜深以为然,吃过饭同明月道:“我觉着岳母大人所虑极是,路途上怕是会有人来打主意。”
明月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摸老虎屁股?”
谢平澜好笑地捏了捏她面颊:“谁会来我还不确定,不过背后主使之人嘛,咱们押着这么多粮饷,有人肯定会动心。我太了解他了。”
☆、粮食动人心
经过几天紧张的调拨, 兵丁和粮食都已到位, 谢平澜被杜昭叫了去叮嘱一番,于五月二十四这天率大军悄悄启程。
随他同行的除了一干武将, 还有杜昭的长子杜乐文以及女扮男妆的明月。
京城去永州石安有数条路可以走,谢平澜选择了童向雁之前的行军路线。
出发后的第三天开始下雨,虽然雨势不是很大, 但这个季节的雨往往一下起来就没完, 谢平澜叫副都统狄化成率领五千人马前头探路,中军以及押粮队先等一等,他预感到前路不会十分太平。
果然, 当天夜里就接到狄化成派人回报,前面路途上的琼花河不知什么原因下游排水不畅,河水满溢,泛滥成洪灾, 灾情到是不严重,地方官已经在组织民众抗灾,并且征调了沿河所有船只, 准备送大军过河。
如此一来,有很长一段路需要涉水而行, 人和战马将就着能过,粮食一旦泡了水就完了, 只能另寻它路。
明月心想:果然来了。
她问谢平澜:“这看起来像是人为的,逼我们的押粮队改路,你准备怎么办?”
谢平澜道:“没关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密州军刚打了败仗,童向雁那里急等着援兵,正常情况下谢平澜应该率大军先行赶去,留个稳妥的副将改道运粮,晚上几天再到双桥镇会合。
不过谢平澜偏反其道而行,他将此次同他搭档的都统常锋找来,如此这般,面授机宜,将大军主力交给常锋率领,他则带着明月以及一众亲随亲自押送粮草。
常锋很警觉,问道:“大人,可是有人想打咱们粮草的主意?”
谢平澜道:“看这样子,八成是了。”
“大人如此可是要引蛇出洞?那也没必要亲自涉险,我留下来会会他们。”
“没事,我琢磨着来的若是故人,正好可以做点别的事。”
常锋虽然自认和谢平澜交情非浅,但话说到这份上,他不好再细问,只得怀着好奇依令行事:“若是如此,不如叫少帅跟着大军先去永州。”
谢平澜点了点头:“由他决定好了。”
他们没有瞒着杜乐文,杜乐文虽然年少,却因着家学渊源,敏锐地觉出来谢平澜的这番举动不同寻常,道:“是不是有热闹瞧?我要跟着谢叔叔。”
常锋率大军开拔,亲兵穿了谢平澜服饰假冒他掩人耳目,谢平澜留下来督粮这事只有小范围的军官知情。
大军走后,押粮队伍滞留两天,前方水灾还有没缓解的迹象,好歹这场雨是停了。
兵丁们得到命令,调头往回走二十余里路,改道榆昌。
熟悉地形的老兵免不了唉声叹气,这一改道多出来三五天的路程不说,途中也艰苦得多,等到出了榆昌县城,往南百余里全都是荒山野岭,风吹日晒,吃饭也只能吃携带的军粮,这还没到永州,就先把罪遭上了。
等到了榆昌,榆昌县令同谢平澜是旧识,押粮队在县城休整两天,之前派出去的斥候纷纷传回消息。
榆昌往清风崖附近似有不明身份的队伍出没,人数还不少。
杜乐文头一回随军出征,听说似是发现了敌踪,兴奋异常,就像个小尾巴似的缠着谢平澜,想得到上阵的机会。
谢平澜安抚他:“再等等,我们先打听下对手是谁。”
杜乐文连连点头:“极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很快谢平澜就拿到了更加详实的情报,看过之后,他神情变得颇有些微妙,同明月道:“你来看看。”
“什么?”明月凑过去,“呃,白先生的消息,是我爹亲自来了么?”
等来的竟是隋凤的人马,这就不好办了。谢平澜总不能和老丈人明刀明枪的开战。
杜乐文这段时间和明月也熟了,看看两人,道:“你们一早就猜到费长雍的人要来劫粮啊。”
“猜到归猜到,可没想到会是明月的父亲。”谢平澜苦笑。
离京之前,他就和明月私下里猜测邺州现在粮荒十分严重,最早的一批夏粮要到六月中旬才能收割,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虽说不长,但费长雍那里硬生生捱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关系到许多人的生死,他肯定不会顾及同谢平澜的交情,势必要打这批军粮的主意。
“隋大当家不是同陈佐芝结拜过么,为何会甘心听从费长雍驱驰,有没有可能拉到咱们这边?”冲着谢平澜和明月,杜乐文不免对隋凤高看一眼。
“有,但现在时机还未到。”谢平澜不好明说汤啸和自己的未来岳父有过节,汤啸一日不去,隋凤便不可能归降。
明月缩了缩脑袋,实话实说:“我爹便是原本打算出八分力,一旦知道我和谢大哥在这里,他能迸发出十二分的干劲儿来。”
杜乐文有些失望,道:“那咱们避开清风崖好了,不是还有别的路么?”
谢平澜却轻轻弹了弹手里那张纸,道:“这大约就是费长雍的真正用意。否则他不会明知道白策是咱们的挚友,不但毫无防备,还任由他通风报信。”
“那怎么办?”
谢平澜私心里颇想借机见一见费长雍,杜昭准他便宜行事,此行带着杜乐文,谢平澜叫他在旁边亲眼看着,日后无需担心有人挑拨生事:“将计就计好了,传令下去,明天一早出发,中午之前赶到鹤阳坡。”
第二天榆昌这边是个大晴天,太阳耀眼,还没到中午就觉着火辣辣的。
走在山野间,附近没什么人烟,明月一身男子装束,骑在马上左顾右盼,寻思着费长雍的人不知会选择什么地方动手。
杜乐文也在琢磨这事,见路两旁不时出现一片片灌木,前方更是茂密成林,便跑去跟谢平澜道:“谢叔叔,都说逢林莫入……”
谢平澜点头而笑:“少帅所虑极是,好在今日天公作美,风往南边刮,传令先头探路的队伍点火烧林。”
杜乐文这才知道敢情谢平澜早有准备。
最前头的粮车上竟然装载有引燃的火油。
前路很快燃起熊熊大火,火借风势,荒野中蔓延得极快。
埋伏的敌人受不住烟熏火燎很快露面,据斥候回报,多支队伍似是接到命令,放弃进攻,退往鹤阳坡方向聚集去了。
“这就完了?看来那姓费的也不过尔尔。”杜乐文没捞着动手有些遗憾。
话音未落,前头队伍停了下来。
探路的先锋官来报,前面路上出现大量机关陷阱,士兵们不察,已经死伤上百人,要探路拆解需要时间,如此一来中午怕是赶不到鹤阳坡了。
谢平澜急于赶路正是头疼费长雍给他来这一手,白天还好防备些,等到天黑之后怕是防不胜防。
明月接过话茬:“咦,哪来这么多机关,是费长雍布下的么,我去瞧瞧。”
谢平澜打发了巫晓元等人陪着她前去,不知费长雍是否想到,当日他与明月在京里为了除去齐洪,打进缇密院,齐心协力,明月整天跟着他学习机关术,以致如今明月不敢说学到了费长雍的几成功力,略通皮毛总能做到。
就这样在这支押粮队里已经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了。
巫晓元保护着明月来到前头,见士兵们正拿着□□木棍作拨草寻蛇状小心翼翼探路,已经拆除的机关零星散落道旁。
明月蹲下身细细查看,不知是时间太紧,对方来不及布置太高明的陷阱,还是费长雍不愿让师门技艺被太多人知道,现在遇到的机关只有那么五六种,都很浅显,她早在两年前便学会了如何架设以及拆解。
她把负责探路的军官们都叫了过来,一样样指点着讲解,只讲如何方能及早发现和简易拆解还是很快的,明月亲自演示了几次,又叫他们也上手试试,而后回去赶紧把诀窍传授给下面的士兵。
如此队伍重新缓慢前行。
下午未时,终于到达了鹤阳坡,比谢平澜预先要求的晚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谢平澜觉着有些不踏实,下令道:“不停下埋锅造饭了,午饭吃干粮解决,继续前进。”
停了一阵,有探马来报:“大人,前面坡上起雾了。”
众人忍不住抬头看天,这睛天白日的中午头儿,怎么说起雾就起雾?
“传令,盾牌手和□□兵居前,弓箭手居中,都小心些。”
杜乐文骑着马跟在谢平澜身旁,听他如此传令,忍不住问:“那咱们的辎重呢?”
押粮队,队伍中这些笨重的粮草车才是重中之重吧?
谢平澜回答道:“粮车殿后。”
杜乐文有些想不通,但见谢平澜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手下兵将依令行事,都没有异议,便也闷不作声。
山道上白色雾气愈浓,相隔数尺远,几乎就看不到同伴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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