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二两房租并不贵,可房东要求一次性交齐一年的房费,再加上贺牙子的车马费,算下来就要二十五两不到的银子,贵妃没想到这次来便能定下来住处,身上并没有带那么多银子——而且就算把家底全带上都没有这么多,便又转回饕餮小店在店面上支了三十两,把银子和房东结清,并画了租房契,此事算是定了下来。
蒋掌柜掌了那么多年的店,最不乐意的便是遇到随意在账上乱支的东家,这样一是不好做账,二来养成习惯了,很容易店里入不敷出,肥了东家,倒叫店里正常支出捉襟见肘。
好在贵妃明白这里的道理,当下便道:“如今我手上宽裕,银子全压到皮毛生意上,要不然这些租金却不至于从你店里的账上走,只等皮毛生意周转开了,我再往里添上,不会再有今天这样的事。”
“你只切记一点,”贵妃忽地压低了声音,“杭玉清一两银子也不许从账里支出去。”
蒋掌柜的是贵妃聘起来的,给他分红的也是贵妃,他就只认这一个东家。有了她这话,他心里了有了底,要不然俩东家今天你支一些明天我支一些,没半个月店还不就这么支黄了?
“东家放心。”
“对,不能让杭玉清支出银子去。”柴榕耳朵尖,一听杭玉清的名字就跟过敏似的立马就有反应,蹭地蹿到贵妃身边恶狠狠地道,然后转脸对贵妃又是笑嘻嘻的一张脸:
“我能支出银子吗?”
“什么叫支出银子?”
“……拿个竹竿子支吗?为什么不用手拿?”
“咱们谁也不能支出去。”贵妃冲他一笑,没再管他每天那么多的‘什么’‘为什么’,柴榕是个傻子,可是也对所有东西都好奇,以前他们关系冷漠时她还没发现,等柴榕越来越依赖她的时候,就总是喜欢问各种问题。
房东收完银子便走了,贵妃直到这时才腾出时间向贺牙子打探给柴榕看脑子的大夫。
贵妃出手大方,每次除了牙行规定的费用,还有少量的赏钱,对贵妃不敢有半点儿不尽心的,再者走街串巷打听些小道消息再没有比他们这行更霸道的了。
嘴巴一张巴巴地让她连城里带城外,方圆百里内就让她扯出来四五个颇有名气的大夫,其中还就包括了永安县的林氏医馆。
最难得贺牙子有的矢,并不像旁人人云亦云,道听途说也敢随便乱说,她指出来这几个大夫都是身边人求过诊治好过病的。
不过和蒋掌柜的话相差不大,都没听说过有治傻子病治好的例子——毕竟像柴榕这么上山打猎摔傻了的也少。
“不管怎么样,夫人不妨先去给大夫瞧瞧,看他们怎么说。”贺牙子给出招,“这几个大夫听人说还都不错,不是那种骗人的——要不,夫人哪天要去,不嫌我老贺累赘,我就陪着夫人一块儿去!”
明明是帮人的事,到了贺牙子嘴里那么一转,主动权就放回了贵妃手上。
“那还要劳烦贺大嫂,”贵妃笑道:“实在是我初次进城,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还要多劳烦贺大嫂。”
“夫人哪里话,只要有需要我老贺的,您就只管开口,没有我不头拱地给您办的。”贺牙子拍胸脯保证。
有了她这话,贵妃心里就有底了,左右有个明白人跟着,不至于走那么多弯路。
“不知东家是想哪日搬进去,我找些人手先把房子收拾出来,然后到日子了再把东家从村里接出来。”
蒋掌柜办事十分周到,想到哪里就请示贵妃,有了他贵妃倒是省心不少,便将事情全交给他去办。
“三天后吧。”贵妃沉吟,皮毛已经硝好了,家里的其他东西她一样都不想带出来,就那几口水缸雇个驴车拉进城的费用都够买十几二十口水缸的了。驴车她也想给柴家留下,万一有个急用,别好像他家儿媳赚了钱不管老人,哪回上集还要四处蹭别人家的车坐。她不差那几个钱,差的就是名儿。
房子有了着落,连搬家的日子都定好了,贵妃一看天不早了,便坐着驴车一家三口回了桂花村。
还没过夜贵妃就把消息告诉了柴老太太:“娘,你要实在放心不下就和我们去城里住呗。城里吃的用的都方便,你和爹也不用每天下地累的腰酸背疼……再者海棠也大了,过了年就该张罗亲事了,搬到城里去,有咱家门户在那儿撑着,找的男方怎么也比在村里要强。”
“你爹……他不愿意去。”
柴老太太叹气,说实话她也不愿意跟去,现在住村里条件再不好也是自己家,儿媳再好那是人家家,总觉得矮人一头。
“海棠没个有本事的爹娘给她撑着,那也是她的命,咱就是装个城里人咋呼,实际骨子里就是个农村人,假的真不了,还不如脚踏实地该怎样怎样,是她的总是她的——有你这个嫂子想着她,也是她的福气,以后……你就多费心吧。”
说一次是客气,一而再再而三人家那可就是真心诚意的了,说柴老太太不感慨是不可能的,所以村里哪怕传出什么,这些天她都还是相信自己这四儿媳的。
木墩儿看着肝疼。
他家娘娘坑死人不偿命,分明是看出二老死活不会跟着去,才下了血本游说,倒把柴老太太诓坑里去了,这叫一顿神忽悠,让人算计着还说人家的好,也是没谁了。
227 无计可施
贵妃说通了柴家二老就不在乎家里其他人是个怎么样的想法,纯粹当他们热烈响亮组织号召,没给自己添半点儿堵。
第三天头里蒋掌柜的派了机灵的侍书过来接贵妃一家去明阳城,因为贵妃早有交待除了皮毛就什么都不带过去,所以就雇了一辆驴车来,从明阳城到桂花村路途不近,侍书辰时出城,到接到了人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
贵妃轻装简行,只包了一大包子硝制好的皮毛,带上柴榕和木墩儿一家三口就上车走了。
柴家人出来相送,把驴车围了大半个包围圈,柴芳青更是舍不得哭的眼泪涟涟,把柴二嫂看的几次侧目,就不明白这孩子这眼泪从哪儿来的,跟死了娘似的哭的那么惨。
哪天她要真死了,能得自己闺女这么哭也值了。
“好啦,四嫂搬到城里住是好事,别哭哭啼啼的不吉利。”柴海棠拍拍柴芳青的头,这丫头爱占小便宜是真的,但感情也丰富,比她娘更认亲。
“等我那边收拾好了,我过来再接你们过去住几天。”贵妃挑着车帘子一直没松开,伸出手给柴芳青抹抹眼泪,“以后你和海棠什么时候想过去四婶家住几天随时就过去,家里也有小驴车了,来往也方便。”
贵妃人虽走了,家里东西一样却都没带走,就地让他们随便分了,那还都是小物事,新买的驴车却不便宜,居然也给家里留下,柴家人除了喜出望外,也觉得贵妃这人心眼是多,可手上却不抠。
至于她收购皮毛的活早交到了顾琼玖手上,这些天柴家男人们就天天去陆家取货支钱,因为他们技术娴熟,甚至有村里人还要请教他们,顾琼玖在贵妃的授意下还给他们每只成品手工费又加了两文钱,这一番动作下来柴家人再挑不出嘴,没有一个说她不好的。
“四婶,那我过几天去看你们。”柴芳青抽抽嗒嗒地道,依旧是恋恋不舍的模样。
贵妃摸摸她的头,挥别了柴家一众人,便启程上路了。
柴家老俩口是长辈,并没有出来相送,只远远地在院子里听着车辙声渐远,慢慢地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进了屋子。
柴榕傻子心大,一直听贵妃说搬家也没走心,今天眼瞅着家越来越远了,真正的搬走了,他却一下子就慌了,在车里闷着头手指甲直抠车板,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阿美,咱们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贵妃惊讶地看他一眼,原来这货不知道什么是搬家,还以为他们搬家是像以前一样去城里逛一圈就回来?
“四郎,你还记得咱们去明阳城的那个大房子吗?那个以后就是咱家了,咱们就住在那儿,等房子里一切收拾妥当,我就——”
“住那儿?”柴榕猛地抬头,“那咱家呢?咱娘呢——还有五郎呢?”
那些排在驴后面的人儿啊,也不知道他们听到是个什么心情,木墩儿习惯了贵妃定时安抚傻爹的日程,默不作声地把小身子躲远些,生怕他傻爹一时激动那双大长腿把他给扫着了。
“那是咱爹咱娘的家,以后你想他们了,我就带你回来看他们。”
柴榕可怜巴巴地扁嘴,“那——城里也没有山,我想到山上玩儿。”
“城里还有很多好玩儿的,等过两天我带你四处去玩儿。”贵妃柔声细气地安抚他,把一脸看好戏的木墩儿当成空气一般。“然后就要找人给四郎看病了,把病治好你想去哪儿都能自己去了。”
“我让阿美陪着!”柴榕不干了,他不想自己去。
贵妃只得点头,“好,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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