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和鸣 (百柏桦)

　　“表姐你看，这里写着霍家船队出发三年之久，这船队从哪里出发？又说彼岸甚远，昭然若是，肯定是从大海出发，我看是这个霍家也生出了一探大海彼岸的念头，结果船队出发之后一直未归。
　　我猜着，兴许是霍家为了造船动用了大笔的银子，船队不归，想要到达彼岸把那边的货物带回来进行买卖落了空，最后霍家家道中落，再不复荣光。”
　　郑晗玥不停歇的说了一大窜，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姜元羲，心提着，生怕自己猜得不对。
　　姜元羲抚了抚她肩膀，毫不吝啬的赞道：“玥娘，这回还真是多亏了你，才找到这么重要的线索，若是我们能找到霍家后人，兴许我们真的能造出可以在大海航行的大船！走，我们去翻查往年的户籍造册！”
　　姜元羲振奋得不行，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又想若是早点拉着郑晗玥去看海就好了。
　　索性现在也不晚。
　　郑晗玥被姜元羲赞得浑身舒畅，本来还觉得这些天泡在这里很枯燥乏味，现在倒是觉得留在这里对了，一听姜元羲想要翻查往年的户籍，立时又带着她去了第一个书架，顺着书架看了看，抽出一本书，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幸好这里地处偏僻，没有战火蔓延，这些文书都完整的保存下来了。”
　　这本书写着建兴十五年丹阳县户籍几个字样，她小心的翻开，低着头一行一行的查看，生怕会遗漏。
　　姜元羲也没有催促她，等了半响，就听郑晗玥小声的嘀咕，“建兴十五年，霍家霍庆生，遗一子，霍永元......”
　　就这般，两人顺着八十年前的户籍一路往下查，终于在姜伯庸前几天做好的户籍造册上看到了一个名字，“七叶胡同第八家，霍景山，找到了！”
　　姜元羲松了一口气，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出现，霍家还有传承，霍家也没有离开丹阳县，当机立断：“走，我们去七叶胡同。”
　　等来到七叶胡同，站在第八家的门前，郑晗玥嘟哝道：“怎生这里这么小？”
　　这家门口都比其他的小，且这个地方已经远离了县城的中心地带。
　　姜元羲亲自上前敲门，“叩叩叩”
　　敲了好几次，就在以为这家主人外出之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敲什么敲，赶着投胎啊！”
　　“吱呀”
　　门被打开了，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露了出来，一双阴阴沉沉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
　　“嘭”
　　郑晗玥目瞪口呆的看着又被关上的大门，方才听到那句话哽在喉咙里的气就这般卡主了，不上不下的，难受的很。
　　回过神来，郑晗玥那个气，“这人怎的如此无礼？”
　　姜元羲摆摆手，郑晗玥吞下余下的话，紧抿着唇，强压着怒气。
　　姜元羲又一次敲起了门。
　　“叩叩叩”
　　没有人应。
　　“叩叩叩”
　　姜元羲很有规律的敲着，足足用了半个时辰，郑晗玥腿都站酸了，大门猛地被人拉开，那张不修边幅的脸又露了出来，这回说话更加难听，“想投胎去那边，有树，自己一头碰上去！”
　　郑晗玥柳眉倒竖，就想呵斥出声，姜元羲先她一步道：“造船世家霍家的后人，曾经带船出海的霍庆生的玄孙，霍景山？”
　　“嚓”
　　姜元羲伸出了一只手，挡住了想要关上的门，男人两手齐用力，接过大门纹丝不动，看着那条纤细的手臂，面色变了变。
　　姜元羲一个用力，半合上的大门被她直接推开，就是霍景山都顺着大门的力道后退了两步，姜元羲就此登堂入室。
　　郑晗玥等人立即就跟在她身后进了大门。
　　姜元羲背着手，环视了一周，啧了声，“曾经丹阳县最富有的造船世家，如今的后人只得窝在这个逼仄的小地方，真是世事无常，你说是不是？”
　　络腮胡子男人面色很难看，指着门口冷冷的开口，“不请自来是为恶客，我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
　　姜元羲弹了弹衣摆，慢条斯理的道：“既然知道是恶客，你怎生会寄望我们自己出去？莫不是在这种逼仄的地方待久了，脑子也不行了？”
　　郑晗玥顿时乌云转晴，解气的看着络腮男人，让他方才嘴臭！
　　络腮男人面色更黑，似乎也知道自己说了一句蠢话，又硬邦邦的道：“再不出去，我就叫捕快来抓你了！”
　　姜元羲笑了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好叫你知道，县衙是我开的。”

　　☆、第282章 化腐朽为神奇之物

　　这种满满的纨绔味道，让郑晗玥满腹感慨。
　　真是好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姜元羲了。
　　络腮胡子男人似是也被姜元羲这种嚣张的话震了震，抬眸望向姜元羲一行人，三个小娘子，一个护卫。
　　但就是这四个人，堂皇而之的登堂入室。
　　“你们到底是何人？”胡子男人冷声问道。
　　“想请你造船的人。”姜元羲缓缓的道。
　　这已经是姜元羲第二次提起造船了，胡子男人面目表情，“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我只会伐木，做一些案几之物，你们找错人了。”
　　他语气肯定，且小小的院子也有很多未完成的案几，郑晗玥眸色疑惑，难道真的是找错了？
　　很快她又摇头，不可能找错，从头到尾都是她找的，户籍不可能出错。
　　姜元羲慢慢踱步到那些案几边，仔细的端详，末了道：“手艺倒是不错。”
　　络腮胡子男人道：“几位若是想要家具，可以留下图样和定金，我会为你们做。”
　　“堂堂造船世家，造船的手艺，已经沦为造案几了么？倒是可惜了。”姜元羲淡淡的道。
　　不等胡子男人否认，她背着手慢慢的欣赏着小院子，漫不经心的：“霍庆生为了一探海那边的究竟，耗费霍家的家财造出了大船，之后随船队出海，霍家人以为霍庆生会很快回来，结果一等就是三年，三年之后，所有人都认为霍庆生已经死在了海里，霍家已经没有了造船世家的荣华，于是遭到了豺狼虎豹的觊觎，霍家家道中落，从此再无昔日的荣华。你说，若是霍庆生知道他出海会让整个家族落败，还会出海吗？”
　　最后一句话，姜元羲望着胡子男人问道。
　　胡子男人沉默。
　　姜元羲也不着急，继续慢慢踱步，好半响之后，才听到一个声音。
　　“会。”
　　姜元羲脚步顿住，侧身看他，神情冷然，“还以为你会继续丢霍庆生的脸，想不到你还有那么点担当。若是你连自己是霍庆生的后人都不敢承认，无论你的才华有多大，我都不会再理会。”
　　连自己先人都不敢承认的人，姜元羲不觉得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她重视的。
　　她提了三次造船世家，最后一次连霍庆生的事都说了起来，若然霍景山还是无动于衷，她会从这里离开。
　　这世上会造船的人又不止霍家人，不过是想着霍家人既然曾经造过航行大海的大船，能避免走错很多弯路而已，毕竟她时间不多。
　　霍景山顿了顿，伸手指引，“这位小娘子，请这边做吧。”
　　霍景山从屋里拿出了几个蒲团，又搬出了一张案几，倒了三杯茶，请姜元羲和郑晗玥浅尝。
　　“我是霍景山，霍庆生的玄孙。”霍景山坐下来之后开口介绍自己。
　　他的坐姿带着一股落拓不羁的味道，因着络腮胡子遮了大半的脸，显得异常粗犷，“我这里没什么好茶，怠慢了。”
　　姜元羲品尝了一口，“无碍，茶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喝茶的人。”
　　郑晗玥在一旁不说话，看着姜元羲跟霍景山交锋，默默的学着。
　　“那么你是何人，找我何事？”霍景山立时就明白姜元羲的意思。
　　“天水姜家，家中小娘子行五，乃丹阳县县令。”姜元羲也一本正经的道。
　　霍景山一愣，继而淡淡，“怪不得你说县衙你是开的。”
　　“这是我表妹，郑家玥娘，丹阳县有海，玥娘整理县衙文书之时发现一本八十年前的手札，当中记载了霍家出海之时，从户籍上寻到了你，我们就来了。”
　　姜元羲简短的将起因说了一次，接着道，“我来，是想问一句，霍家出海之心可死？”
　　霍景山微微垂下了眸，半响之后才问道：“若死如何？若未死，又如何？”
　　“若死，多谢你今日的茶，若不死，我将资助你银钱，你造大船。”姜元羲神色认真。
　　霍景山又默了默。
　　郑晗玥在一旁紧张的看着他。
　　“我听说过你，一来上任就雷厉风行，户籍重新造册，连县丞都为你所用，帮着你督造太学院。”
　　霍景山直视着姜元羲，姜元羲眉眼不动，“只从县丞能听你命令行事这个，就足以知道你是个有本事，有手段的人，这二十多年来可从没见过县丞会对谁低头的，你之前的几任县令，都是明面上的傀儡。”
　　郑晗玥眉头微蹙，不解他突然说起这个是为何，顾左言而右他？
　　姜元羲依然听着。
　　“你为什么会好奇海那边有什么？要知道在你之前的几任县令，都知道丹阳县有海，却从未想过要知道海的另一边是什么。”霍景山又突然转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