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谋心 (梦漓彼岸花)

“好。”蕙心轻轻笑了笑，“既是要赶路，那我们即刻起便出发。”反正，伤口已然包扎好，再在这医馆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左右，在马车上歇歇也是好的，虽然颠簸了许多，但是也没得选了。

拿着银票，海离归很快便找来了又一辆乌棚的马车，小心翼翼地搀扶蕙心上车，自己则充当了马车夫的角色。马车里，堆了些酥饼与软糕，还有水壶和一床软垫，想来，也是怕蕙心饿着渴着冻着了的安排，蕙心心中不由暖了暖。

一路奔波，转眼便是一天一夜，蕙心困了，便裹了垫子靠在马车一侧浅眠，只片刻，马车再度停下来了。

难道，又是遇着刺客了吗？蕙心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打了一侧的帘子，但见金色的霞光格外耀眼，而前方不远处，竟是有一池偌大的湖泊，湖水荡漾，泛着粼粼波光，而海离归则在湖畔生了一团篝火，鱼肉的甜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吃腻了糕点的蕙心不由馋虫大动。

“你醒了？”还未等蕙心发话，海离归已然看了过来，咧嘴笑地灿烂，露出的一排银牙整整齐齐。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吗？”说着话，蕙心小心翼翼地走下了马车，尽量不牵扯到患处的伤口。

“是啊。”海离归一面说，一面将架在篝火上的烤鱼翻了个面，刷上又一层佐料。那佐料，他本是自己调配随身携带的，此番，也算是发挥了应有的作用。毕竟，自从入了冬，他好久没有如此自由自在地在这里烤鱼吃了。

“要尝尝吗？”说着话，一条香喷喷的大鱼已然凑到了蕙心的跟前。

“谢谢海哥哥！”蕙心一把接了过来，大快朵颐，一转眼，便只剩了鱼骨头，而腹中也饱饱的很舒服。

拭尽嘴角的油光，蕙心微微侧首，但见海离归也已然吃光了自己的鱼，瘫倒在布满碎石的湖畔，嘴里衔着一枝干草，双目微阖神情悠然，带着几分天真和洒脱。

“这里，可真美！”蕙心盘腿坐在湖畔，对着眼前的景致怔怔发呆，“如果，如果爹爹娘亲也能看到，那该多好啊……”一想起早死的爹娘，蕙心不由潸然泪下。

“蕙心姑娘，”听着那浅浅的啜泣之声，海离归心中不由微微一疼，“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既是活下来了，那便要活得好好的，莫要让亲人的在天之灵心寒。”

“有道理。”蕙心低低地喃喃着，拭尽泪痕，眼底也渐渐清明了起来，“海哥哥，谢谢你，我现在心里好多了……对了，海哥哥，你也讲讲你家里的事吧！”

“唉，姑娘若是要听，那我也不再隐瞒了……”海离归轻轻叹了口气，除去干草，一番话语，娓娓道来。

原来，海离归自幼便家境贫困，身为酗酒狂的爹爹早已去世，唯留尚且年幼的他，还有饿得脱了人形的娘亲和姐姐。身为家里惟一的男丁，海离归承担起了巨大的压力，帮人放羊牧牛，以微薄的薪水养活一家。

而娘亲和姐姐也没闲着，靠着绣品和纺织补贴家用，日子虽是清贫了些，却也温暖而充实。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位云游的武者来到他们家讨了口水喝，见海离归是个好苗子，如此度日委实可惜了，便有了些心思，想要以五十两银子的代价将他换到身边。

海离归一家穷惯了，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但是，海离归作为独子，却也不能拱手让人。奈何，姐姐突然生了场大病，为了诊金，海离归便毅然随着武者离开了。他离开后，为了传承香火，家中不得不收养了一个孤儿，起名阿虎。

后来，武者带着海离归云游四方，悉心教导视若己出，海离归心中的恨意变为了感激，也将武者看做了父亲一般。很快，海离归便在江湖展露了头角，奈何一个意外，武者身死，海离归彻底沦为了浪迹四方的孤儿。

天无绝人之路，流浪了整整七天后，海离归在一个街角处，与大将军司徒越偶遇，一眼便被相中了。毕竟，虽然流落街头，但海离归的拳脚功夫却是一点也没落下，过了几招后，海离归便被大将军带回了将军府，成为一名小侍卫，也算是终于熬出了头。

侍卫是有月银的，海离归很快便存了一小笔钱，逢年过节便乘马车回家，将银子换做粮食与补药，补贴家用，四年来风雨无阻。原先，大夫人还有些许忌惮，但感念他的一番孝心，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些话，海离归过去从未和他人说过，奈何今日里，却不知怎的竟倒豆子般一股脑地全告诉了蕙心。听着他的话，蕙心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去海离归家中看一看，顺便力所能及地帮上一些小忙。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到访

“海哥哥……”

“在。”说了一大堆话，此时此刻的海离归，又懒懒地眯缝起了眼睛，身子也完全放松了下来，静静地享受着这山清水秀的自然之美好。

“你家在何方？可否，能带我去看一看？”蕙心深吸一口气，一番话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口，语气尽量平和淡然，生怕一个不慎便戳中了海离归的痛处。

“姑娘此话当真？”自己不过顺便提起，却竟是引起了蕙心姑娘的兴致，海离归不由有些惊讶，目光微微一扫，但见蕙心满脸的郑重，应该不是开玩笑。

“不过家徒四壁，又有什么好看的？”海离归苦苦一笑，“但既是姑娘感兴趣，我便带姑娘去看看罢，左右，本就是要走这一趟的……对了，这是刚刚熬好的药汤，姑娘还是就着蜜饯用一些，用完我们便出发。”说着话，一盏温热的中药已然捧到了蕙心的面前。

“多谢海哥哥。”蕙心接过药汤，一饮而尽，心中暖暖的，还有几分期待。也不知道，海哥哥家里到底是如何模样？自己能帮得上忙吗？

上了马车，车不紧不慢地平稳前行，生怕一个不慎，让蕙心的伤口伤上添伤。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蕙心昏昏欲睡之时，一阵狗吠声陡然响起，也让蕙心从睡梦中骤然惊醒了过来，轻轻撩开一侧的布帘，但见一家简陋的小土屋伫立在路旁，看样子破败不堪。

“离归哥哥！”狗吠声还在继续，一位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屋内迎了出来，衣服虽然破旧，但却洗地干干净净，整个人便也清清爽爽容光焕发。

“阿虎！”海离归快步迈入小院，将阿虎一把抱了起来，“一年未见，阿虎倒是又长大了，不知功课是否也有长进？”

“阿虎最是好学，一下课便巴巴儿的往家里跑，然后对着那土墙一遍又一遍地默诵诗书，直到滚瓜烂熟，日复一日，成绩自然拔尖！”说着话，一位身着葛布长裙的大姑娘也从屋内走了出来，在海离归跟前站定，眉眼含笑。

“阿姊，既是有了那些个银子，你们又何必委屈自己穿成这样？上一次，我不是还交代了一番吗？”见到姐姐，海离归心中但觉有几分不忍。

“银子是好东西，自然不能随意浪费，还要留着给阿虎进学，还有考取功名的盘缠，不过是穿得破旧了一些，却也算不得委屈……”说着话，阿秀微微一笑。

“还是阿姊想得周全，”既是如此执拗，海离归便也劝无可劝了，索性转移话题，“对了，这次回来，我还带了一位姑娘，方才她为了救我，身上添了伤，我现在就去请她，劳烦阿姊热上半盏清茶再备上些许瓜果。”

“好，阿虎，仔细照顾着那位姑娘，阿姊去去就来。”既是有客，阿秀心中自然欢喜，忙不迭地便去准备吃食了，而这时，海离归已然将蕙心半搀扶着进了屋，在一张破旧的太师椅上轻轻落座。

“姐姐生得好美，就像仙子一般！”一看到蕙心略有几分苍白的容颜，阿虎立时便兴奋了起来，蹭到蕙心跟前，一个劲儿的撒娇。

“哥哥，以后一定要带姐姐常来玩！”撒了会儿娇，阿虎又扭头看向了海离归，见哥哥笑着点了点头，阿虎心中更是欢喜非常，拉着蕙心的手臂摇来摇去。

“姐姐身上有伤，阿虎仔细些，莫要将她伤着了！”说笑间，茶水早已备好，阿秀端着杯盏缓步而来，一见阿虎胡闹，眉头便轻轻纠结了起来。

“哦。”见阿姊有些生气了，阿虎立刻便温顺了下来，帮着添水奉茶，乖巧又讨喜，阿秀纠结的眉头，便也瞬间舒展开来了。别小看阿虎年幼稚嫩，一旦认真起来，倒像个小大人一般，而且最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已入夜了，蕙心的言谈举止阿秀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有了些许计较。但是，如今的蕙心不过一半大点儿的孩子，若是乍然听说联姻，是否会被吓着呢？唉，来日方长，待到蕙心年满十六，只要二人看得对眼，婚事还不是顺水推舟？

而蕙心也不闲着，自己本就是丫鬟，一番家务来的得心应手，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更是烧上了一桌美味的饭菜。见阿虎衣衫破旧，便找出针线织补了一番，补丁处一朵清雅的梅花，倒是比原先更好看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