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沈令月是真的不知道他下半句想说什么了:“我是怎么……?”
“……没什么,”谢初干咳一声,“既然你要让他来帮你,那你就去请他来好了,反正集贤殿院就在这附近不远。我先走了。”
“这么快?”
“是啊,”他扯了扯嘴角,“公主殿下的麻烦既然解决了,那我也没有继续再待在这里的理由了,想必公主的头晕之症也早就好了,不用再让臣陪着继续漫步散心了。”
“好啦,表哥,你别生气,我刚才都是和你说着玩玩的。”见谢初真有一走了之的事态,沈令月这才收了玩笑的心思,徐徐道,“我是想找人帮我来着,可并不是顾审言,你真当我那般不知轻重?我想找的人是二哥,不是他。”
谢初一怔:“你……你要找蜀王殿下?”
沈令月轻笑着点点头:“难不成表哥希望我去找顾审言?”
谢初脸颊一热:“谁管你……”他含糊咕哝了一声,“总之,时辰已经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回宫去吧,要不然再出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
“那表哥你呢?”
“……我还有点事。”
沈令月了然:“所以要先失陪了?”
望着她明艳动人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谢初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留下来,但最终,他依旧道了一声告辞。
“哎,表哥,你现在有事不要紧,今天晚上可不能有事啊。”沈令月转身,冲着谢初离开水榭的背影叫道,“咱们百官宴上再见!”
谢初脚步一顿,片刻之后,他回过头,微笑着比了一个“好”的口型。
刹那间,沈令月的心情就亮堂了不少,宛若此时高悬于空的曜日,明亮无比。
第33章 绣品
目送着谢初远离了太液池之后, 沈令月就唤回了先前被她喝退的问颜知意, 紧赶慢赶地回到了鸣轩殿里。
十二花月图依旧在隔间的长桌上摊着, 留香跪在一旁, 听见她回来的动静,连忙转过身来向她磕头行礼。
沈令月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里?”她的目光微微往下移了一移,见留香面色苍白,身上的宫装也换了一套, 就知道她这是已经受了杖责, 只是好好的不去养伤,反倒跪在这里又是几个意思,向她求情?还是使苦肉计?
留香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大宫女云珠一手调/教出来的, 自十二岁起便被皇后指到了沈令月身旁服侍, 至今已有八年之久,对于沈令月的性情不说摸透也是熟悉非常, 因此听她话语沉沉,就知她对自己跪在殿中的行为很是不满,连忙磕头告罪了一番, 又道:“婢子明白,既已受宫正之罚, 便该面壁思过、好生反省,可一想到殿下画卷尚在殿中, 怕再出什么意外,婢子便斗胆前来看护画卷……”
“哦?”沈令月浅笑,“你这是想着要将功折罪么?”
留香忙道不敢。
“还是说, 你觉得本宫会粗心大意到忘了差人来看护画卷?要你来替本宫分忧?”
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沈令月陡然沉下了眉眼,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唬得留香身子一颤,连连伏地告罪不迭。
“算了,起来吧。”好歹也是在身边服侍了八年的老人,沈令月对留香还是有点感情的,见她受罚之后还咬着牙跪在此处看护画卷,原本的火气就消了几分,虽说留香此举未必没有在她跟前邀功的意味,但也是人之常情,因此她只轻叹了一口气就在一旁坐下了,平静道,“虽然只是杖责了五下,但也不是什么立时就能好的小伤,能到这里来也是有心了。”又叫问颜拿软垫赐坐。
留香自然不敢接受,只道站着服侍殿下便可,沈令月没有坚持,挥手让问颜把软垫重新拿下去,就问她道:“你既然在这殿中跪着,怎么不见惜容?”
留香垂首,轻声道:“婢子皮糙肉厚,五棍打下来也就过去了,惜容不比婢子那般皮糙肉厚,挨了棍子之后便有些受不住。她本也想跟着婢子一道来殿中请罪的,只是婢子见她面色苍白,怕她晕厥过去,便劝了她回房歇着……殿下可是要宣她过来?”
沈令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接过了一旁知意呈上的一盏香茶,缓缓抿了一口,这才道:“不必了,就让她好生歇着吧。”到底是云珠姑姑亲自教出来的宫女,言行举止就算要比其他人都聪明上不少。惜容虽然也因为行事稳妥伶俐而入了她的眼,被她由二等宫女提升为了一等贴身宫女,到底还是比不过留香,只是留香虽为母后亲自所赐的宫女,可八年过去,什么事都会生个变数,保不准会另觅新主……看来,到底是谁吃里扒外伙同他人毁坏画卷,她还是得要好好地查一查。
沈令月不动声色地想着,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擦着茶杯的盖沿。
她不说话,留香等三人也不敢轻易开口,殿内一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就连在暖阁门口处候着的宫女都感受到了殿内的压抑气氛,屏息着不敢乱出一声大气。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沈令月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方桌之前,盯着那一幅十二花月图凝眉看了片刻,让留香拿纸研墨,提笔将此事尽量简略地在信纸上写了,又宣夏淳寅进殿,吩咐他带着此封信笺去蜀王府走一趟,并且要快,要能赶在千秋宴开宴之前回来。
夏淳寅不知其由,但早上沈令月的那一通发火他却是知道的,当时他也陪着跪了不短的时间,至今还心有余悸,因此见沈令月沉眉肃目地吩咐他办事,二话不说地就恭谨接了信封,放入怀中妥帖收好了,下跪道:“奴才定不负殿下之命。”
沈令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本宫今日相托一事乃机密要事,你对外只可说是奉本宫之命邀蜀王殿下今晚前来宫中与宴,信笺一事不可对外泄露零星半点,若有丝毫外泄,本宫当即命人将你乱棍打死,拖去乱葬岗上,全家发卖去东省之地,你可听清楚了?”
夏淳寅面色一白,但依旧镇定地磕头道:“谨遵殿下之命。”
听闻此言,沈令月的面色才缓和了不少:“去吧,快去快回。”
夏淳寅果真完美办成了此事,他快马加鞭地赶去了蜀王府,又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在巳时六刻末回到了鸣轩殿,跪在了已经换好了一身银纹绣百蝶度花宫裙的沈令月面前,微微喘着气上呈了一封沈蹊的回信。
沈令月已经等得有点急了,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接过信封三两下撕开,展了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了,见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了四五首七言律诗和几对诗句,还有几句沈蹊对此一事的忧心问询和细细嘱咐,当即喜不自胜:“这件事你办得很好!赏!”又吩咐留香上前打赏。
夏淳寅眉开眼笑地接过赏银,磕头道谢后告罪退下了,沈令月又把信纸交付于一旁的知意:“好生收着。”知意和惜容一样都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只因为平日里有手脚伶俐的留香在,显不出她的好,今日留香受罚,知意被她临时带在了身边,她这才发现这丫头不仅手脚勤快,还颇会察言观色,虽然比起留香还要差一点,但已经很好了,便把信纸交给了她,也是存了一点试炼她的心思。
一旁的留香闻言有些神情黯然,但也没说什么,伸手替沈令月理了理裙摆,就小声道:“公主,是时候去皇后娘娘那了。”见沈令月心情好转,她倒是机灵地把称呼从殿下换回了公主。
沈令月果然没有和她在这点小事上掰扯,也说明了她此刻的心情的确好转了不少:“是该走了。留香,你既然受了杖责,这几天就好好回房休息吧,不用再跟着穷折腾了,我身边有知意问颜她们两个伺候就够了。”
留香面色一白,她张了张嘴想说她可以撑着,可在沈令月带着几分不达眼底的笑意的目光之下,终究福了福身,低声应是退了下去。
画卷的事得到了解决,沈令月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恢复了原本的灿烂笑容,在芷阳殿中带领其余公主上前给皇后祝贺生辰。
其实若是按照公主排行,是该由已经出嫁的大公主沈杏来做这个领头人的,轮不到沈令月,只是沈令月一贯受宠,又是帝后二人唯一的嫡出公主,再加上大公主生性腼腆,平日里都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不喜也当不来这领头之人,便打小就由沈令月代替了带领其他公主,今年也不外如是。
但见她面若桃花、眸清似水,一袭百蝶度花宫裙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盈盈跪倒在皇后膝下,一举一动间皆充斥着女儿娇态与公主仪态,当真如明珠般耀眼,不禁让坐在上首的皇后看得舒展了眉眼,笑意顿显。
恭恭敬敬地跪拜行了一礼,沈令月抬起头,冲着皇后粲然笑道:“令儿恭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瑶池不老、灵芝浥香。”
看见她和平时无二的笑容,皇后也心安了,笑着上前扶起她,亲昵地一刮她的鼻尖,笑道:“就你会说,每每都整这些稀奇古怪的祝词,真不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沈令月一歪头:“稀奇古怪?母后,这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不是用了几百年的生辰贺词么,怎么到我这里就成了稀奇古怪了?您要说我,也得想仔细了再说啊,可不能逮着什么就说女儿不好,女儿可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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