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福想着,没想到这大小姐倒是个出手阔绰的!据他所知,这几日,不要说赵四,便是他和李大,也各得了三两银子的赏。怪不得赵四去巴巴求了这南下的差事,果然是个肥差。王福边想,还边回头看了眼沈默云的马车,心里开始计较了起来……
马车继续行进,沈默云与兰心互换了衣裳,便叫了停,说是要去路边酒馆给顾嬷嬷买点心,车夫便等在了门口。“兰心”和蕙心低着头扶着头戴帷帽的“沈默云”进了酒馆,果然,竟连庄上的车夫都没有留意主仆两人的变化。半晌后,蕙心搀着“沈默云”回了马车,吩咐继续行进。
“兰心要等下一锅热点心出炉,恐怕还要个把时辰,已经租了店家的马车,一会送兰心回庄上。我们先走吧!”那“沈默云”正色吩咐着车夫。
车夫低着头连连应是!
马车里,兰心和蕙心都扒在后窗,一直看见穿了兰心衣裳的沈默云远远地上了后面秦府春生的马车才舒了口气。
“姑娘还真是胆大的!”兰心拍着胸脯笑道,“不过,还挺好玩!”
“便由着姑娘吧!以后只怕姑娘再难如此随性了!”蕙心看着远远掉头而去的黑漆马车,幽幽开口道……
华灯初上,热闹了一天的金陵城渐渐停止了喧嚣,可秦淮河一路热闹才刚刚开始。
此时的秦淮河边正是花红酒绿,华灯璀璨。
十里长街青楼竟占了近半数,将长街映衬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另几艘取乐的画舫正星星点点漂在秦淮河上,好一副流光溢彩,繁华醉人的美景!
走近了,竟是莺歌燕语,暗香浮动。远远看着赵四毫不犹豫便进了醉月楼,秦子墨和随从春生便下了马车,等沈默云换好男装,便一齐也跟进了醉月楼。
此时沈默云着了一身鸦青色宽大长袍,重新束了发,低着头跟在了秦子墨身后,倒也不是很扎眼。
双脚还未踏进那醉月楼,便已有衣着暴露的红衣鸨母妈妈扑到了秦子墨身边。
“哟!这不是秦家公子吗?倒是稀客啊!可是要按惯例安排一间上房给公子谈事?”那浓妆艳抹的鸨母笑得花枝乱颤,拉着秦子墨便进了大门。
走进醉月楼,一阵浓郁甜香的脂粉熏香味便夹杂着浓湿的热气便扑面而来,在江南极少见的地龙将屋里屋外隔绝成了两个季节。
一眼望去,四周的雕廊画壁全都围上了红粉轻纱,随着热风轻轻摇曳。数百盆时令鲜花将一个巨大的舞台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了正前方。
此刻台上正有几个轻纱半解的女郎在歌舞,台下则围了几十张桌子,时不时的便有台上表演的女郎被台下的恩客看中带了下去。
女郎们环肥燕瘦,风情万种,却大多着了酥胸半露,轻纱薄翼的唐风隋服,或倚在男子身上娇言细语,耳鬓厮磨,或与身边男子劝酒求金,钩心摄魄,或台上台下形输色授,拨云撩雨。
只一眼,便叫沈默云羞得面红耳热,手足无措,恨不得将头低到足下去。大周朝讲究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可怜沈默云一见如此大尺度,着实大开眼界,心下一惊。她心里将世间男子默默骂了一遍,连带着陪她而来的秦子墨也被她鄙视了两眼。
秦子墨只能委屈地无视沈默云的白眼,对着鸨母拿着牙扇指了指二楼,“刘妈妈,今日只是来赏赏美人技艺,小酌一杯,二楼雅座便可。”
那刘妈妈连连道是,便将三人引到了二楼。二楼雅座一共只有八张桌子,视野位置都极佳,能将一楼大厅尽收眼底。几张桌子中间只用了一幅浅紫色薄沙隔开,既透光透气又能保证一定的私密性。不过,此时时辰尚早,二楼八张桌子竟都还空置着。
沈默云几乎是一眼便看到了一楼厅中正埋在一个粉衣女郎颈边偷香的赵四。那淫邪的三角眼和猥琐的笑容不禁叫沈默云周身一阵恶寒,她快速收回了眼光,压下了令人作呕的不适感。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厮居然来了没有急着进房间,相必也是心痒痒地想一探花魁风采吧!
秦子墨径自走到最中间的桌子,可那刘妈妈却是几个快步拦住了正欲坐下的秦子墨。
“哟!实在对不住了!爷!这桌已经被另一位爷包了七日,今儿个才第四日。爷请来这边,这张桌与那旁边桌子不相伯仲,看得更清楚!……”刘妈妈边说,边将秦子墨拉到了旁边桌边。“秦公子今日?……”她边说边朝着沈默云斜了一眼,满眼惊艳,吞吞吐吐道:“秦公子今日可要找人陪酒?”
“刘妈妈说什么呢!来了自然要叫姑娘!去请琥珀姑娘!”秦子墨示意春生掏了个银锭出来扔给了那鸨母。
“是!是!”刘妈妈满面春风地开始叫唤二楼的丫鬟们上茶上酒,退了下去……
“管好你的嘴!”在鸨母飘下二楼前,秦子墨扬声道。
“是!是!……爷请喝好!玩好!琥珀姑娘即刻便到!”
待一连串的丫鬟上了酒菜,茶水后,沈默云看着秦子墨和春生两人,轻声道:“我,……,很明显吗?”
“倒也不是!表妹肤若凝脂,面如冠玉,身形风流,刚刚又未开口,如此美少年,只怕那刘妈妈是误会了!”秦子墨悄悄看了眼沈默云,便将视线放到了远处。
沈默云一时并未听明白,转眼却看见春生捂着嘴正憋着笑!她一下子便明白过来,秦子墨是说那鸨母以为自己是那秦子墨带来的娈童……
沈默云刚刚才褪下的面红又再次发作,一下子更是红到了耳根。事实上,她只是在书里看到过一些关于前朝男宠,恋童的记载,却不想,居然有人会将如此误会放到自己身上。
“事实上,这醉月楼也有供恩客消遣的娈童。”沈默云刚想狠狠瞪那两人几眼,秦子墨这轻飘飘的一句又落入了沈默云的耳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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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遇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醉月楼便热闹了起来,连二楼也陆续开了好几张桌子。
随着楼下取乐的客人越来越多,那台上的节目也渐渐丰富起来,表演的女郎们姿容越来越出色,蛇腰越扭越灵动,衣裳越来越单薄,唱舞吹弹越发精彩卖力,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那赵四刚刚又从台上点了一名蛇腰蜂臀的女子服侍,此时只见他左拥右抱,双手双眼都极不安分,四处忙碌,好不快活!
相比之下,二楼便安静文雅多了,二楼客人大多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此刻也大多只点了几个清倌在旁助兴。
那翩翩而来的琥珀竟也是个清倌儿,倒是个温婉柔顺,色艺双全的女子。
从那琥珀口中得知,这醉月楼并非一般青楼,姑娘价高者得。而是以姑娘轮番演出吸引客人。
通常大部分客人来了会先赏歌舞,若有中意者便可带下。而越是等级高的姑娘,越是在后边出场。因而,类似胭脂,珍珠这类的花魁,头牌,通常都是留到最后压轴出场。而花魁更是有一定权利自己选择客人。
沈默云心里不由暗赞,真是高明的生意之道!花魁自己选人,不但花魁心里高兴,表演更为卖力,还能促使大部分客人抱着侥幸的心态留到最后的表演。无形之中,酒水,茶点,打赏以及陪酒姑娘的支出也会大大增加,而其他姑娘为了吸引客人的视线,多赚客人的银两,不管是在演出还是陪酒的时候,都会不遗余力的使出浑身解数,倒是一举多得!
怪不得,连那赵四也知道留在厅里等花魁呢!
那琥珀在青楼浸淫多年,自然是个玲珑的。在秦子墨三言两语的暗示下,便笑着应承下一会儿自会帮忙到底。
几人正说着话,旁边被包下的那桌倒是来人了。
隔着细纱可见来人共有三人,为首那人年约二旬,身形高大,一身雪袍不染一尘,周身除了发髻上的一根青色竹簪,再无其他配饰,即便如此,那男子周身还是散发出无与伦比的优雅与闲适。
那人的脸棱角分明,透着一丝冷峻,一双眼光射寒星,淡淡扫过他们这一桌。要说这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那闲庭若步的优雅和自信实在极其少见,那种光华硬是生生将风流潇洒的秦子墨给比了下去。
下一瞬,沈默云分明地看到,那男子的目光扫到她身上时,明显作了一瞬的停留。虽然那人很快将目光移向了舞台,可还是有一股鄙夷和轻视毫不掩饰地从那人眼里流出,毫不例外地,沈默云从那人身后的两位随从眼里也看到了类似的鄙视。
等等?为何不是惊讶?是鄙视?下一瞬,沈默云反应了过来!该死!自己这打扮难不成真像那玩意儿?大周朝礼教森严,自己这幅面貌跟在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身后难免引人瞎想。哼!要不是为了收拾那赵四,她才不屑跑来这种地方。那些人白白徒有其表,实则以貌取人,内心龌龊,流连花丛……
沈默云边想,边狠狠瞪了一眼过去。
崔奕横自小练武,五感过人,自然感受到了微微的敌意,顺着那感觉看过去,却只看到那唇红齿白的玉面小生正低着头默默喝着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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