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却无可奈何,他们也没想到藤蔓一下便着了火。
若是手边有水多好,一桶淋下去,什么不能解决!可他们也缺水啊!
他们手忙脚乱,不知如何灭火,唯有尽力将藤蔓边拍火边快速往上拉。然而这速度却是怎么也快不起来!
而另一边的崔奕横可不打算给他们机会了!
朱景炽只有一手能用,拉藤都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反击?
“崔奕横……你个疯子……你想死吗……”短短两息,朱景炽便被崔奕横扯住脖子连撞了三下崖壁。
朱景炽眼冒金星,疼痛满身,却毫无反击之力。
除了言语拖延和阻止,完全受制于崔奕横的他几乎已经没了其他法子。
“你放过我……我封你为国公,封你为异姓王,给你封地……啊——”
束手无策的朱景炽即便深知崔奕横为人和立场根本不会为他所动,更不会相信他,可还是病急乱投医地开口了。
他不想死!
也不能死!
所以此刻不管崔奕横要什么,他都能答应!
可他还没来得及将诱惑抛出,他便控制不住地呼喊出声。
剧痛一下在他的四肢百骸开始游走蔓延……
原来,眼看藤蔓正在往上,崔奕横对朱景炽发动了到目前为止最强势的一次攻击!
他又将身子重新调整了位置。
此刻的他,左手抱住了朱景炽的腰,双腿则将朱景炽那条因飞镖而半废,无力垂着的右腿紧紧缠绕后,快速咬牙反向一掰。
那该是何等的剧痛!
朱景炽吃痛,再忍不住,低嚎出声。
他几乎听到了右腿腿骨“咔咔”的脆响。
由于那枚飞镖的缘故,此刻反向受了外力的膝盖几乎是受到了毁灭性的挫折。
他能判断出,所有的右膝骨不但错位,应该还有部分位置已经碎裂!
他的右腿……很有可能,废了!
他成了残疾吗?他要输了吗?他还能坐上那个位置吗?他要成个笑话吗?
一个个的念头瞬间在他的心头划过。
那份来自骨肉,最原始的痛,伴着心底里的恐惧和不甘,差点叫他浑身都跟着抽搐起来。
可同一时间的崔奕横并未就此收手。
崔奕横左手抱着他腰,右手怎会闲着?
他一击,直冲朱景炽那低垂的左臂伤口!如雪上加霜,火上浇油,那被炸伤打伤的伤口进一步被撕裂。鲜血喷薄而出,一刹那连崔奕横的拳头都印了红。
他二击,蓄力对准的是朱景炽的左臂关节!狠狠一拧后,这一次,再不是错觉,他们都听到了骨头脆开的声音。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席卷朱景炽的周身!他知道,左臂骨头也错位了。
他三击,这次的目标却是朱景炽的最后依靠——仅剩完好,那抓藤的右臂。他迅如闪电,三指一扣一抓一提一拧一抽,那条右臂的手肘关节脱臼了!
可那剧痛还未消散,朱景炽把住藤蔓的右手手指又被连折三根!
他最后的保命手啊!
也废了!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一切……
前功尽弃!
就这样,朱景炽的手,生生被崔奕横从藤蔓上掰了开来。
朱景炽松手了!
不得不!
在这藤蔓已被南军快提至崖口之时,在上崖的曙光近在咫尺时,崔奕横与朱景炽两人一同落下了崖……
对于崔奕横来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此刻的朱景炽,已是废人一枚!
而对于朱景炽来说,一切都毁了!
有生之年,第一次,他是如此绝望!
他怎么能死?
他是天之骄子!他是天道的选择!他是真正的九五之尊!
他是有抱负的!
他想要开创太平盛世!
他有信心可以比现皇帝做得更好!
为何!
在胜利已经触手可及之时,老天还要与他开如此一个玩笑!
他不甘心,他不服气!
他咽不下这口气!
为何,他努力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却双手空空,一无所有!
他还要以最难听的名声,最难看的姿态,最痛苦的折磨,完完全全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受尽凌辱地退场!
他爹没能做到的事,他居然也没有做到!可他分明做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苦,付出那么多努力,忍受了极大的苦楚,他几乎将他生命的所有都用在了与命运的抗争上。
他一直相信,只要努力,只要心狠,只要坚持,只要有勇气,只要能人所不能,他一定可以成功的!
结果,名没了,利没有,大业没了,女人也没有!
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然而即便是这个下坠的时候,崔奕横却依旧将手向他抓来!
这是做什么!
这家伙是唯恐全天下看不到,他是如何将自己降服,如何蹂躏了自己,如何死死擒拿住了自己,如何获取了大功?如何将自己踩在了脚底下吗?
在往下坠的一刹那,朱景炽心底里突生了一个决定!
他不能死在崔奕横手上!
他不能以被凌辱之态去死!
他不能在所有敌军和兄弟们面前死得那般难看!
他更不能叫崖底那女子看不起,瞧不上!
他不能以被俘被扣被抓被杀的形态去死!
他不能以这种形式被记入史册!
又或者,难不成,崔奕横是要将自己垫背,以求一分生机?
若是那般,他便被不能让这家伙得逞!
凭什么,自己要被这下三滥之货垫在身下?
凭什么,自己死了,这货却能独活?
凭什么,自己孑然一空,可这些贱人却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决心一定,一瞬间千思百转的朱景炽已经有了决断!
在崔奕横的手指快要触到他时,他努力扭转了身子,将头部重重往崖石上撞了去!他宁可碰死,也不愿被人凌辱!
纵然败,纵然死,他也要带着尊严!
……
☆、第一五零二章 结局(二)
天肃十二年的那场动乱,史称“癸酉之乱”。
而后史对于朱景炽的评价也就是这么一句:径行反叛,背累朝豢养之恩,逞一旦鸱张之势,横行凶逆,涂炭生灵,理法难容,神人共愤。
朱景炽到底还是以他最不情愿的方式被记录进了史册里,沦为了被后世唾骂的反贼!
如此浩劫,总算是有惊无险。
皇帝御驾顺利回京。
南地百姓逃脱战乱。
京城百姓结束浩劫。
最后关头,东海王带着东路各州集结的十五万援兵及时赶赴大周南线战场,顺利接过了在南路抵抗南军的重任。
一时间,因着树倒猢狲散,南军溃不成军。
朱景炽的嫡兄迅速称帝,强坐上了南周的皇位。
然而他毕竟不是朱景炽,能力手段一般,并不足以服众。两日后,朱广平的两个庶子便接连反了,连南军几个大将也接连被拉拢而生出了异心。
最后时刻的南地迅速从内部开始分化了。
三方都欲做一番大事,内乱开始。
东海王并未坐山观虎斗,而是趁着这一时机,迅速出击,收割了东路大量国土。大周军后续兵力不断补充,大规模压上。
南周三王连吃败仗,抱头鼠窜,各自为营,一路躲去西路山区,一路投靠了缅人,还有一路扎营苗寨。
如此,南周大部分国土都已回归大周。
收服剩余反贼也只是时间问题。
东海王先是将大军压到了周缅边境。缅王惊恐,迅速交出南周余孽。之后苗寨也是同一手段,周军扬言苗人若不能迅速交出反贼,便将荡平大周境内所有苗寨。很快,顶不住压力的苗人唯有乖乖就范。
最后的西路山区,大周军在围追堵截中,将那支余孽军直接围堵在了一座大山里。
两万多人被围山头月余,飞禽走兽全都吃光,草根树皮也悉数啃光,终于抵不住活下去的求生欲而缴械投降。
此番动乱,虽不曾最终伤及大周之根本,却也对朝廷上下,老族新贵都敲响了警钟……
朝廷内外,顿时一清。
奖惩随之颁下。
先说长公主,此番临危不乱,处变不惊,面危受任于败兵之时,当记首功!此为一。危难之时,舍弃小我,放弃了家业,舍弃了家人,此为二。忧国忘家,计安宗社,其忠心义烈固已昭著史册。
皇帝亲拨三处园子以供长公主亲自挑选以作新府,赏银万两,并破例将长宁伯府爵位亲赐断臂世子刘允乐以保其一生荣华。
再是郭珏,以不世之姿运筹帷幄,力挽狂澜,扭转大局。郭珏连升三级,授正四品明威将军。此战之后,郭珏终能独当一面,成长为了新一代郭家军的中流砥柱。
此番高丽军虽最后时刻悬崖勒马,但其动机不纯,难平大周朝怒火。朝廷要求高丽朝中速速将清安王及其一众爪牙押解入京。否则大周便将对其强闯边境追责!
高丽朝中几乎翻了天。许多原本在平静水面下的秘密一下便被戳穿,再难掩盖。其宗室及朝廷顿时人心惶惶。作为附属国,大周再败落,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于是,高丽手脚麻利地连派三拨使臣入京,将清安王送京的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贡品。仅人参和宝石就装了两大车,此外还送上了三年的岁贡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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