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峰顶的他们连南军的一举一动也看不清了,只能依靠南军同样点起火把散发的依稀火光来判断其大致位置,同时靠着守军们以人力将一条条消息不断禀来,做出条条决策以应对。
而南军方面,面对的困难显然比守军要大得多。
朱景炽这辈子都没有像此刻这般狼狈和郁闷过!昔日他被师父扔在雪山里历练时都不曾感觉如此郁愤!
他身边的伙伴一个个倒下,虽无人有一句怨言,可他能感觉到,他身边士兵的呼吸和脚步越来越沉重,整个南军的士气正一点点往下落!
奇门遁甲他有过涉猎,这种短时间摆出来的阵法再精巧也必定不少漏洞,但对方偏在这阵法中还加上了偷袭,迷烟,陷阱,此外光线的不充足也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但即便如此,在一段时间的摸索后,还是被他瞧出了门路。
于是,他带着亲信带头冲在了最前边,指挥死士们大开杀戒。
他不知道他的人死伤了多少,也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只知待他冲出了石头阵后,他的整个人都是湿的。
离峰顶终于更近了一步!
他从头到脚都在滴着血水,一身银甲早已染成了赤色。
他知道自己受了好几处的皮外伤,可他毫不在意。
他满心充斥的,都是愤怒!
对那个女子的怒!更是对他自己的愤!
如心魔一般,前路越是困难重重,他越发想要抓住那个女子!这种希望随着他离她越近,竟是越来越放大!
他明明几个时辰前还想着将她生吞活剥,千刀万剐的!
可此刻的他竟然又想要活捉她了!
他明知道杀了她,才是对自己最好的结果!
可他心底里就是有种声音在叫嚣和阻止他!
他突然有种预感,若是杀了她,将来他一定会后悔!
原来他竟是那么喜欢她!
他渐渐明白了这种担虑的来源!
他怕他的情感已经长成了根深蒂固的树!若是杀了她,那岂不是意味着,他还是没能得到她?他还是败给了她和崔奕横?若是他忘不了她,那这种挫败感岂不是要伴随他一辈子?
可若是留下她,他就能开心吗?他是不是还将会处于反复的失望中?
杀,还是不杀?
他完全不知道心里的答案!
他昂起脖子,盯住不远处那被红光映亮的那一片。
那些火光一下映到了他的心头,将他的心烧得滚烫!
他几乎一下便迫不及待腾了出去。
不过,他被副官拉住了。
他的副官摇着头,示意他看向身后。
身后是大队的疲累不堪的南军!
此刻的他们正大口大口吁着气,擦着脸!
他们庆幸中带着痛苦,沮丧失望又不敢表露。
他们太累了!
他们几乎快一昼夜不曾好好休整了!
之前倒是还好,可是上岛之后,死亡便一直笼罩着他们。
从一开始的突击,密林的穿越,到折返岸边,再到穿过飞石,完成石头阵,他们的神经一刻都不敢放松。
尤其是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更是刺激着他们的心头。
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始终萦绕着他们,成了一种巨大的折磨!
他们几乎承受不了了。
此刻他们不仅是身体上的疲累,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重压!
于是朱景炽看向他们的时候,对上的是部下回避和闪躲的视线。他们在怕,怕他,怕他发疯般突击,怕他宣布继续前进……
朱景炽点了点头,随后宣布原地休整。
所有南军如释重负。
除却巡守,所有人赶紧原地坐下,喝水吃干粮。
可他们心头的阴霾始终驱不散。
长时间的消耗,水壶早已经空了大半,干粮也就只一两口的份量!饥饿,饥渴瞬间袭来。
他们突进的这一路,林子里没有任何飞禽走兽也就罢了。可经过一河一泉,除了一堆死鱼死虾,水里几乎也没有多少活物。这一发现使他们担心水被下毒,连河水也没敢喝一口。
此刻饥肠辘辘的他们无比想念那群鸡鸭,幻想着烤一烤该是何等美味!可早在密林,拖累了行军速度的它们便已被弃。当时的他们又岂知此刻会挨饿?
懊恼上来,一时间使得他们的情绪更是带上了几分沮丧。
他们唯有用身上被雾打湿的衣裳拧出一点水来啜,越是这般,越显凄惨……
朱景炽看在眼里,更下决心要迅速攻下北峰!
士气被磨可以提,可身体是诚实的,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可让他气恼的,还不止这一点!
清点下,南军上岸突击的一千八百八十人,此刻只勉强剩了一千人。也就是说,在刚刚的突击过程中,已经死伤了近九百人!
当然,其中有三四百的伤员,是在行进过程中被他们暂时搁置下的。
纵然这个数字,面对此刻这超不过五百人的峰顶,他们还是占有绝对优势。可尚未正面交锋,就如此惨重的伤亡,还是令朱景炽的心头再次火烧火燎了起来。
……
峰顶空地足够大,被搬运上来的十几口大锅都被架了起来,婆子们忙得满面红光,热火朝天,不断烧着热茶热汤,源源不断地分发供应下去。
就连湖面巡守的卫兵,也能通过崖口长藤上每隔一会儿吊下去的桶里获得大量热乎的食物。
相比南军,守军的舒适度明显是要高出了许多。
所有的准备都已完成,阁老文官们以及打不了仗,帮不上忙,负了伤的众人都聚在了峰顶。
为了缓解紧张情绪,连峰外都再看不清楚的陈老等人决定听天由命,索性摆了台子,边等着通报边下起了棋。文官们也都围坐下观起了棋来。
为避免战火波及,皇后太后及贤妃等人的尸体被安排去了岛东边的一所偏僻的石洞里,由几个婆子看护着。守军们想着,南军即便再疯狂,应该也没必要和几具尸体过不去吧?
太子和二皇子看着生母的去世,聂家人的沦亡和朱广恒的臣服,早已清醒,明白了此刻的立场和该做的选择。
两兄弟很识趣,只静静坐在角落,搂在一起抹着眼泪。
刘允乐则被灌了一碗强力的安神药,大夫断定他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第一四五七章 交代
此时此境这峰顶,若没有南军兵临山下,还真像极了一场盛宴。
不过沈默云没有心情看棋,便带着丫鬟们找了姚氏说话。
姚氏关心着她的肚子,张罗着端来了碗热汤嘱咐她多吃多喝。
沈默云吃得很饱,可还是笑着喝尽,随即将姚氏拉去了一边,少有地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夫人,谢谢你!弘哥欢姐不是您亲生,可您还愿真心对他们!这几年你对他们的好,我都看在了眼里!我知晓您是个大度无私又心善的!我心里一直感激着!”
这话一出,姚氏倒是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弘哥聪明勤奋,又得了长公主等人的抬举,一看就是个将来能出人头地的。姚氏一开始对弘哥好,的确是抱了几分私心。毕竟她是嫡母,弘哥那个生母没用,又不争不抢的,将来弘哥出息,她也能沾光!
不过弘哥还真是个正直又孝敬的,不但风雨无阻每日给她请安,对弟弟妹妹疼爱不已,上次她病了还亲自熬药侍疾,以尽孝道。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
时间一长,她还真就对弘哥生出了几分疼爱。
至于欢儿,那丫头命苦,和她儿时一样缺少关爱,又跟她学写了好几年的字,她心底怜惜,早就把其当作了亲生女儿疼着。
此刻沈默云这么一说,她倒是脸红了起来,连道都是应该的。
“夫人不用拘谨,咱们就说说家常话!是这样的,我在城东看好了一个宅子,大三进的!咱们家里人不多,应该够住了!我知道你们虽不说,但住在郡主府被人指指点点,总不那么自在。您看呢?”
姚氏面色一变,以为沈默云这是要赶他们走。
“云儿,你知道的,银子……都没了!大三进的,咱们买不起啊!这两年没有收入来源,若不是你顶着,光靠你爹那几两银子,家里早垮了!你那儿,再让我们住几年,等你爹攒够了银子,我们一定搬!不会一直赖在郡主府的!”
“夫人误会了!不是要赶你们走!”沈默云笑着拍了拍姚氏手背。
“我说的那东城宅子是世子一个八拜交早年买下的。那位前几年回了湖北老家,前段日子他找人给世子捎了口信,说是十年八年都不会回京了,让世子帮忙把宅子租出去!
我去看了,那宅子虽不是很大,却胜在精巧,前庭后院,一应俱全,很是不错!右手边住的是李翰林,左手边住的蔡大儒,都是正直的文人,我爹自会欢喜不说,对哥几个的学识和将来也是极有好处的!
孟母择邻,耳濡目染很重要,那处当真不错!我想着,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咱们自己拿下来?”
姚氏几乎是拍着胸口舒了口气。
东城,大三进,大儒,将来,这几个关键词一说出,她早就心痒痒了,自然是有兴趣的。
此刻他们虽霸占了郡主府,可头一条,那毕竟不是自己家里!而是出嫁的女儿的私宅!挂的也是郡主府的牌匾!纵然府里都是她做主,可就是不自在!浑身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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