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老爷,老夫人没事。待老夫扎几针就好了。”大夫边说边从药箱中拿出一卷布包住的针来,一根比一根粗,又一根比一根长。
管嬷嬷扶住了刘老夫人,让她尽靠在自己身上。
大夫抽出其中一根针来,手指捻着便往刘老夫人夫人身上扎去。只待扎了三根,刘老夫人气息急促,猛咳出声来,又睁开了眼睛。
“母亲…”众人喊道。
刘老夫人睁开眼睛,借着月色和灯笼的光,也看不真切每个人脸上的神情。老了老了,越发眼神不好了。
刘老夫人闭上了眼睛,仍觉得胸口处沉闷的紧,似乎有诸多废气萦绕于身,显得十分疲惫。
舒无虞往她跟前挪了挪,轻声问道:“祖母,您觉得哪不舒服?”
刘老夫人微睁眼睛,将舒无虞关切的神情映入眼帘,原来是无虞这丫头。
“丫头,你没事吧?”刘老夫人问道。
舒无虞摇了摇头,伸手在她胸前顺了顺气,祖母这般无力的样子她明白。刚刚火里逃生,自己也是这般模样。
刘老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舒无虞这力度刚刚好,她渐渐觉得自己胸口不再沉闷了。
有人端了水来,舒无虞顺势接过喂向刘老夫人。刘老夫人又饮下了温水,觉得自己好多了。
那大夫目光一转,看向舒无虞,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哎呀,三小姐,你伤得这么重,怎么不说。”
舒无虞摇摇头,侧目对着宋氏说道:“大夫,您先看看我娘,她被房梁压住了。”
那大夫听她这么一说,果真转了头看向宋氏,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糊涂,一个一个待在这,也不知道救治一下。快,扶到屋里,先清理上药。”大夫着急说道。
在场人面面相觑,屋里?屋都已经烧成木渣了,哪还有屋。
“都愣着干嘛,赶紧扶到最近的二房院子里去。”俞氏说道,脸上神情变化莫测。
叶氏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侧身让出道来。便有丫鬟上前将宋氏扶住,往二房院子去。
“三小姐,你也来。”大夫对她说道。
舒无虞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可身上扯着的伤口让她几乎不能行走。刚刚凭借着急迫的心情才得以走动,如今舒无虞感觉自己像废掉了一般。
“快扶住她啊。”大夫见舒无虞摇摇晃晃的,知她身体极度不适,便对着身旁傻愣着的丫鬟们说道。
二房的丫鬟只好走过去扶住了舒无虞,便要将她往二房院子里带。
舒无虞只觉得身上力度变轻,整个人被架着走,显得十分奇怪。
有人腾了厢房给宋氏和舒无虞,两人皆趴在一处。
大夫将药箱中的烧伤膏药拿出来,嘱托丫鬟们剪去宋氏和舒无虞身上的衣服好好清理,又让她们均匀涂上膏药。
舒无虞只感觉身上凉凉的,灼痛感减少许多。舒无虞感激的向大夫道了谢,她不知,这大夫是秦大爷跑出府特意请来的,配得一手好膏药,最能治的就是烧伤。
那大夫是个严肃的老头,只问了她们二人可还感觉难受。
宋氏回答:“多谢大夫,这膏药涂上去就感觉好多了。”
“胡说,又不是灵丹妙药。三夫人你伤得这样重,要好生休息不要动弹,明日我再来上药。估计要将养许久,所幸命还在。”大夫嘱托道,又留下一瓶药丸递给身旁丫鬟,并再次说道,“给三夫人和三小姐服下,明日再各服一粒。”
那丫鬟听令倒了水给三夫人和三小姐服下,大夫放了心这才出去。
“大夫,她们没事吧?”舒老爷站在门口留下了大夫,便问道。
大夫有些焦灼的回答道:“三夫人伤得最重,胳膊上的伤倒还好,只是背上被灼伤的厉害,待新皮长出来,恐怕也是要留下疤痕的。至于三小姐倒还好一点,身上的伤都是零零星星的,没有大面积的伤口。现在涂了药,应该会早点好。”
舒老爷放心了些,于是说道:“那就好,不耽误她嫁人就行。”
大夫怪异的看了看舒老爷,见他并不关心夫人和女儿的伤情,倒担心起婚事来。真是家家不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俞氏冒了出来,笑呵呵的说道:“大夫既然在,不如去看看我家二公子,他也病了。”
俞氏自然指的是舒蔚,她每日听二房的自家丫鬟禀告,这舒蔚房间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她就越发觉得舒蔚是在装病。
叶氏和舒庭兮心里都咯噔了一下,眼前这个大夫她们并不认识,更不存在提前打好招呼。眼下俞氏提起,要是舒蔚被识破装病,可该怎么办?
“蔚儿他睡了,不好去打扰吧。”叶氏尴尬的说道。
舒庭兮也回复道:“哥哥近来感觉好些了,眼下又睡着了,不便吵醒他。”
俞氏拦住说道:“怎么能说是打扰呢,我看大夫医术高明,让他顺便瞧瞧舒蔚的病,看有没有法子治。”
舒老爷觉得俞氏说的有道理,便也这般请求大夫。
舒庭兮有些着急,便急忙回答道:“将军府的温大夫瞧过了,就不要再麻烦大夫了,眼下三更半夜,还是让大夫赶紧回去休息的好。”
俞氏听她这样说,心中不免更加怀疑。
那大夫一听是将军府的温大夫,摆摆手拒绝道:“既然是温大夫瞧过了,老夫就没必要再看了,老夫先回去了。”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唆使
大夫停也没停就离开了,俞氏挽留不及,这倒合了叶氏和舒庭兮的心意。
舒庭兮偷偷瞟了一眼叶氏,见她心神淡定,不由也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个时候让大娘看出端疑来,可就前功尽弃了。可是,大娘为何会好端端的怀疑哥哥,舒庭兮倒是有些纳闷。难道是近来院子中添了三房的奴仆,一个个嚼舌根在大娘面前说了什么吗?果真不是自己的人,怎么也不放心。
舒老爷倒是不再多说此事,对着俞氏说道:“母亲就搬去你院子里住,不要再有任何差池。”
俞氏有些错愕,让母亲搬到她院子里去,这也太不方便了。儿子小两口住着,本来她就多受累想让儿媳争口气早点生个孙子。再来个老夫人,她又得操心老夫人的起居。
“老爷…”俞氏这声唤道,言语里尽是婉转的拒绝。
舒老爷严肃了脸,不容拒绝的又说道:“云笙要忙着蔚儿和庭兮的婚事,顾不上母亲。绾溪和无虞眼下被烧伤自顾不暇,只有你院子里最闲,母亲让你照顾我也放心。”
俞氏想再说着什么,却被舒老爷一个凌厉的眼神挡了回来。俞氏瞬间闭上了嘴,又索性离开,去将刘老夫人带回自己的院子。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舒庭兮心里暗笑道。今日这火,放得太是时候。若舒无虞这伤好不了,在结婚之前还浑身是伤,恐怕她这婚事也就黄了。到时候,看谁愿意取个被烧伤的女子。
俞氏扭着身子离开,心中颇不高兴,怎么就不让老夫人回自己院子。可是俞氏忘了,是她将刘老夫人院子种满了夹竹桃,老夫人这才搬了出来。
想起那夹竹桃,至今没人去挖掉,也没人提起刘老夫人中毒的事。
事情,总是突然发生,搅得天翻地覆,却又无疾而终。怕整个舒府,也只有舒无虞记得这些事,且放在心上。
舒无虞趴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大夫的膏药十分管用,她现在除了感觉到隐隐刺痛感以外,并没有感觉有多么痛苦。
心神游走在天地之间,不禁回想起诸多事情。舒府发生的一切,竟不似表面上的平静。若不是自己深陷其中,也不敢相信这些一环接一环的事竟是人为。
她不信,今日这场无缘无故的火不是人为。舒府就这么大,是谁想置她们母女于死地,答案显而易见。可又是谁想置祖母于死地,答案也显而易见。
可舒无虞也不敢确定,大房二房联手,这种事怎么也说不过去,门“吱呀”一声开了,舒无虞借着烛光看清来人,竟是晃儿那丫头。
“三小姐…”晃儿轻声唤到。
舒无虞“嘘”了一声,示意她小点声,不要吵醒了旁边趴着睡着的母亲。
那晃儿身形一顿,了解了舒无虞的意思,不由迈着细步走上前来,蹲在了舒无虞的跟前。
一个趴在床上,一个蹲在床边,这副样子,像极了偷偷摸摸的贼人。
“晃儿你有事?”舒无虞问道,平日里并没有跟她有过接触。舒无虞实在想不明白,晃儿怎么会来找她,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那晃儿点点头,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三小姐,我知道今天这火是谁放的。”
舒无虞了然,就算晃儿不说她也知道。可眼下舒无虞还是装作不知情,向她问道:“不是突然走火了吗?难道是有人故意放火要害我跟母亲,还有祖母?”
晃儿点点头,神情肯定,又一脸愤怒的说道:“想不到二小姐是这样的人,今天这火就是她指使人放的。她跟二公子说这事的时候,恰巧被我听见了,奴婢想不到平日里胆小怕事的二小姐,居然是这样的人。”
舒无虞心底笑了笑,恐怕晃儿对于舒庭的印象还停留在舒清音在的时候。那是舒清音高傲无比,自然将舒庭兮压的死死的。晃儿必然多次见过舒庭兮畏畏缩缩的样子,眼下发现了这事,恐怕一时难以相信。可又是她亲耳听到,又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