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公道,你这是在怪朕不公道了?”
“儿臣不敢。”
“不敢!”皇帝单手拍桌,厉声道:“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吗?朕当初说的什么话,叫你将功补过将北方的灾患解决了再给朕回来,现在呢?你为了一个太医,不顾朕的命令私自回京,还想要到朕面前给他求情,沈砚修,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朕纵容你太多,将你的胆子养肥了,连朕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沈砚修抬头,就是被皇帝一连串批判了一顿,也没退缩,而是道:“儿臣是当真认为此事有冤情,所以儿臣连夜赶回来,却并非是不顾北方灾患。如今北方四月下雪,不敢有大动作,布蓬施粥尚且可以缓解灾情,那边的事情尚且不急,可是儿臣若是不回来为宋太医喊冤,这边就是一条性命!”
皇帝的眉眼似淡了些,没有方才的那般凌厉,却也依旧冷峻到让人不敢直视。皇帝冷冷道:“朕的决断没有错,你若是喊冤,就且拿出证据,若是没有,别在这里与朕说这些没有依凭的白话。”
这是松了口的意思,沈砚修还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忙磕了几个头,沉声道:“儿臣必拿出证据来!”
声音铿锵有力,叫皇帝的心口都颤了颤。
他自知此事理亏,所以叫沈砚修拿出证据来,但若是他拿不出证据,一切都是白说的,这件事,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沈砚修话不多说,拜了大礼告辞了,走的时候颇有些振奋,毕竟,能得皇帝的松口确实不容易。孟昭衍说的没错,皇帝确实是为了他才将宋画祠关进去的,如果他回来了,皇帝的态度必然有改变。
似乎,他也不是那么没用。
那边沈砚修去找皇帝,这边审问依旧进行。孟昭衍叫人去查清小太监的底细,他本人没什么耐心,一盆凉水将人泼醒了,高坐在一边,锐利的眸子紧盯着底下的人,看着他转醒,看着他茫然,眼神冰冷叫人不敢直视。
小太监也是激灵,很快就反应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毕竟一旁站着的和喜公公很熟悉,而上座那个人,他有幸见过几次,皆是皇帝苦心留下来的,苍黎有名的王爷。
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之后,再看自己没有被绑着,小太监一身衣服湿了半身,地上也凉,以至于浑身都在打颤,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
先找熟悉的下手,小太监慌忙爬到和喜面前,颤着声道:“公公,公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为何将我带到这里啊?”
和喜面色冷淡,眼神冰冷,比平常那个和气的样子不知道恐怖了多少,看得小太监更是害怕了。
和喜没有说话,抬头看向孟昭衍,请他指示。
孟昭衍也不再卖关子,起先不说话,是想给这个小太监以心理压力,果然,做过亏心事的人就是经不起吓,没一会儿便成这样了,那接下来的审问就自然顺利多了。
孟昭衍问道:“当初带宋太医去国库的人,就是你吧?”
小太监这时候还在想着脱罪,眼珠一转就像否认,但是旁边和喜似有若无地咳了一两声,他这才恍然,自己否认没用,当时和喜也在场,他根本没法说谎。
“是……是奴才……”没办法,只能说了实话。
“你承认就好,省的本王将那些东西还得用在你身上。”
一句轻飘飘的话瞬间叫小太监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那个琉璃杯,到底是谁打坏的?”
小太监下意识抬起头,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但一瞬间,被孟昭衍眼里的寒光扫过,瞬间就像失去了力气,哑了一般,没法说话了。
“说啊,”孟昭衍冷笑道:“你说。”
蛊惑一般,小太监没再犹豫,直接道:“是奴才,是奴才做的,要陷害给宋太医。”
孟昭衍收回眼神,淡淡道:“好,本王再问你,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这一句问话,到底没有及时得来它的回答。
小太监垂下头,紧咬着牙关,没有说话。
孟昭衍别过头,看向虚空,似漫不经心道:“啧,还是要本王给你屈打成招吗?可是本王也不是那么凶残的人,况且,这也不是本王的地界,闹出人命来可不好……怎么办呢?”
僵持了一会儿,门外走进来一个暗卫,步伐轻盈迅速,略过小太监时他都没有发现,而后匆匆放下一张信笺,便离开了。
孟昭衍看着小太监,似笑非笑地拿起信笺,似喃喃道:“动作就是快,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也不知道是跟谁说的,孟昭衍打开信笺,目光略略扫了几眼,随即放到一边烛台上,燃烧殆尽。
“你家中,有一母亲,和两个姊妹……”说到这里,孟昭衍顿了一下,去看底下小太监的反应。
小太监很是让他满意,惊讶着,或者更准确些事惊吓着抬起了头,一动不动看着孟昭衍。
孟昭衍继续道:“因家中贫困,在你十岁那年将你送来宫里,十年过去,每月的饷银除了孝敬别人,几乎没能存下多少,家中更加贫困,甚至想要将那两个豆蔻的姊妹。也给……”
“王爷!”
小太监瞬间朝前膝行了几步,扑倒在孟昭衍跟前,大声哭喊道:“求王爷别再说了,忘了她们吧,她们都是无辜的!”
孟昭衍沉了口气,难道我的祠儿不是无辜的吗?
他站起身,走到小太监面前,一脚将人踹翻在地,随即上去踩着他的肩膀,慢慢蹲下身,问道:“本王再问你一遍,你招,还是不招?”
“招了,自可以用你一命保你们全家,本王为她们安排后路,再不如此时狼狈,不招,你们全家,且等着黄泉路上相会吧。”
☆、第434章 求情
孟昭衍从来不将自己阴狠的一面示人,尤其是宋画祠,他从来不将自己这一面给他看过。而此时,见惯了温和有礼的靖王的和喜,也愣是被他这副煞神面孔给吓着了。
更别提在孟昭衍脚下的那个小太监了。
人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就是被这样阴狠的目光盯着,也忘了要移走视线。
吐吸之间,皆是寂静。
孟昭衍目光一凛,更没什么耐心了,挪开视线,皱着眉道:“啧,真是冥顽不灵,那就……这样吧。”
他双手击掌,道了一声,“来人”,话音还没落下,衣摆就被人抓着了,低眼看过去,只见那小太监面色白得吓人,眸中泛着悬而不落的泪光,看着他,苦苦祈求道:“王爷……王爷,别,我说,我说……”
小太监指节都白了,可见用了多大力气,他抓着孟昭衍的衣摆,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可是他知道,今天一过,这世上再过不久,就再没了自己这个人了。
孟昭衍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终于露出一个笑来,道:“说了便好,也没有枉费本王对你家人这般用心。”
听到“家人”二字,小太监脸更白了,手一松,整个人再次跌落在地上。
这时沈砚修正好到门口了,抬眼看过去,就见孟昭衍嘴边夹着阴测测的笑,地上跪坐着一个脸色发白的小太监。他上前走近,没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指着小太监问和喜,“这人是谁?”
和喜也是见过世面的,被沈砚修一问也就回过神了,看着他道:“这人是陷害宋太医的太监,受人指使,王爷将人找出来,好为宋太医作证。”
沈砚修皱眉道:“受谁指使?”
孟昭衍接过话道:“正审着呢,刚撬开嘴,还没说。”
他低头看过去,道:“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很平常的一句话,在小太监听来却无异于索命一般。小太监身子再抖了抖,低着脑袋道:“是大皇子妃和四皇子妃。”
话落了半晌,也没人说话。
孟昭衍原本面上还留着笑,这回是彻底没表情了,连一点儿温和的影子都找不出来。而沈砚修,自然是凝重之外又带了困惑。
“你说清河?这是为何?”
为何?
小太监回答不了他,但是和喜明白,但是此刻他不能直说,只看着沈砚修用眼神示意,沈砚修也很快明白了。他面色冷肃,沉声道:“清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竟不知道,她嫁给大哥,应该早就收心,为何……为何……”
剩下的话他再说不出来了。而孟昭衍看了一眼和喜和沈砚修的反应,也就瞬间明白了,只是他没说,心照不宣罢了。
似乎自从再次见到宋画祠以后,孟昭衍的脸色没这么难看过。将宋乔淑这个祸患招来是不可免的事情,但是这几个月以来,宋乔淑这个人就跟隐形了一样,没有丝毫存在感,他也下意识忘了这个本该去死的人。
然而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人只是在蛰伏罢了,她找准了时机准备起来咬宋画祠一口。但是说来也奇怪,看宋乔淑的样子应该是并未认出宋画祠,又怎么会刻意针对她。
这个问题孟昭衍没有深想,他始终不明白后宫之中那些女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在宋画祠与他们都不一样。
现在不只宋乔淑,再添了个在宫中没那么透明的清河,怪不得宋画祠就这样“顺利”地中计了。
孟昭衍见沈砚修似乎沉浸在自己心里的懊悔无法自拔了,挥挥手道:“好了,别再想这些了,既然找到主使,便去面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