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御眸中一凛,道:“你若真不想要命了,且试他一试!”
话落,只见那人狞笑了一分,随即将刀向内使力,宋宁御眼瞳猛然睁大,飞身上前,但是两人距离隔得有些远,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阻止她的动作。
还好倌娉一瞬间反应过来,拆下头上发簪抵住刀刃,发簪随之断成两截,而倌娉也趁这段时间很快从那人手下脱离。
那人一手失空,一手还要接过宋宁御发力,瞬间就有些吃力了,宋宁御武功之高常人难以企及,那人只能连连退败,最后被宋宁御一掌打下阁楼围栏坠落下去。
但是半空中只见那人腾空而起,身形如鬼魅,朝远处凌空离开,轻功了得叫人叹为观止。
宋宁御见人跑远了没有想要多追,他收回掌势,回身看着捂住脖子脸色尚还苍白的倌娉,眸中是一潭无波清碧。
他道:“去包扎一下,我去找祠儿说明这件事。”
倌娉惶恐应下,转身走了。
戏演完,倌娉并不能从方才宋宁御的神情里看出来什么,她心中惴惴不安,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宋画祠安排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
宋画祠无非是想通过刺杀激起宋宁御对倌娉的紧张,进一步看出宋宁御对她到底有没有感情,可是结果并不如人意,宋宁御表现的这些,倌娉什么也看不出来。
宋宁御找了个下人给自己带路,去到汐婉阁找人通传,不多时宋画祠就被夕月搀着走出来了。
“兄长为何在此?”
宋宁御挑挑眉,反问道:“我为何在此,祠儿不知道吗?”
宋画祠讪讪笑了,道:“兄长这样兴师问罪模样,我不太明白。”
“祠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宁御若是此刻再猜不出宋画祠的心思,那他就是真傻了。
王府莫名出现刺客就已然是不得了的事情了,后续还没有侍卫上前阻止,且宋画祠将人约到此处,却长久不曾出现,其中必然有其意图。
而宋宁御再一联想,也不难猜出这意图是什么,只是他实在奇怪,宋画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将他与倌娉凑在一起。
“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画祠此刻也不装傻了,她想了想道:“我知道兄长还未娶亲,就想着兄长难得回家一次,帮兄长娶一个称心的妻子,兄长以为如何?”
“所以你的人选就是倌娉?”
宋画祠点头,道:“正是,倌娉相貌自然是难挑的,且性情也好,除了身世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缺点,儿兄长自然是不会介意此事的对吧?”
宋宁御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兄长定然不知,倌娉自很久以前,就心属兄长,多年下来对兄长忠心如此,却将自己的感情掩藏至深。”
宋宁御闻言大惊,别过头看着宋画祠,他并不是不相信,而是吃惊,也仅仅是吃惊。
“祠儿,你说的这件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第205章 战场利弊
宋画祠狡黠一笑,道:“兄长迟钝,这件事我一看就猜到了,也就兄长这么久了还不知道。”
宋宁御彻底沉默了,他还真不知道倌娉的心事,对于倌娉,他也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接触过多。
且他从未关注过感情方面的事情,又怎么会注意到倌娉?
“祠儿,你的好心,为兄只能心领了。”
宋画祠一惊,“为什么?”
“祠儿你不明白,像我这样,每日游走在刀尖上,战场上只有敌人和友军,没有所谓亲人家属,我更不可能将倌娉带过去,更何况如果倌娉做我的亲属,被我带上战场,我必然要护她。护她,就是做军人的大忌。”
“所以我只能将倌娉留在这里,但是其一,如此做实在是埋没倌娉了,其二,”宋宁御看着她,缓缓道:“我不可能将一个女子大好时光用作等待。我每上战场,生死未卜不说,时间很长,就拿这次来说……”
宋画祠急急打断道:“倌娉并非等不起,她对你的感情很深很久,之前可以等你那么多年,以后也可以等的。”
宋宁御缓缓摇头,“我并非觉得倌娉她等不起,只是……我作为一个男人,断不能做出此等无情无义的事情。”
“兄长……”
宋宁御打断道:“不必说了,我孑然一人再好不过,祠儿且断了这个念头了,不仅倌娉不行,天下所有女子,大概都是不行的。”
“我不相信,那么多战士,不可能每个人都如兄长一般连亲都不娶,兄长怎么不看看他们?更多的战士连年留在沙场,家中不是也有妻儿在等待着?”
“祠儿你也知道,我身为远征大将军,并非浪得虚名,战士们有家可顾,而我一生,都只能用来守卫苍黎,既然我已经上了战场,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宋画祠越听越心惊,她明白宋宁御这个大将军的名号并不是说的好听,但是她从未去真正想象过在战场上的生活,因为她前世处在和平时代,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凶险的场景。
然而当现在宋宁御真真切切跟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就好像能够感受到那种凶险场面。
一将功成万骨枯。
也许并不只是历史上人们用以夸张说法,而是真真切切的战事,真真切切的战场。
当宋宁御戎马归来时,人们只能看到他光鲜亮丽一面,却并不能看到他战袍下伤痕累累的身体。
一道道痕迹,曾经就是一道道血迹。
宋画祠心中只感觉到酸涩难忍,她垂下头,道:“兄长思虑的是,战场上瞬息万变,生死尚且不能掌握,又何谈这些儿女婚事,是我狭隘了。”
这些早已被宋宁御看透并认定的事,在他拿着戎枪冲上战场时,就已经是注定的了,所以他并不求寻常人家的妻儿在侧,在宋宁御心中,家国家国,或许只能颠倒过来说,是国家国家,先定国安邦,再有他对家的思量。
可是现在皇帝昏庸,苍黎虽然看似兵力强盛,实则也有其无奈之处,国家像是已经被蛀虫掏空,所以宋宁御孤注一掷,将自己的忠心投在了孟昭衍身上,这是他认定的选择,他也不会后悔。
宋画祠此刻才知道,真正凶险并未宋府奸诈,也并非皇宫深院,而是战场上实打实的拼搏,比起那些,她面临的那些危险都太卑微。
而她向宋宁御提及的事情,也都只是一种卑微的事情。
所以她是想通了,并不强求宋宁御表露心态。
但是另一方面,倌娉那里却有些不好交代。
宋宁御刚出门,就看到跟夕月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倌娉,他远远的看过去一眼,倌娉脖颈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但是却仿似没有注意到这边一般。
而后宋宁御就绕开了道离开了,想必宋画祠一定还有什么话要跟倌娉说,他也不多加打扰了。
倌娉待宋宁御走远了,才挪过目光朝他的方向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宋画祠大声叫她,看她一直望着宋宁御离开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倌娉应声进去了,甫一合紧门窗,转过身就对着宋画祠直直跪下,她这回倒是没有多加闪躲宋画祠的视线,而是正视过去,道:“王妃大恩,倌娉此生难忘。”
“倌娉你快起来,我对你有什么大恩啊!”
宋画祠急着想去扶她,但是一动后腰就疼,也只能干着急。
倌娉却难得执拗了下,只缓缓推拒宋画祠的动作,而后道:“倌娉方才不慎,听闻了王妃与将军的对话。”
“你听到了?”宋画祠一惊。
“是,倌娉全都,真真切切听到了。但是王妃,”倌娉的目光蓦地坚定起来,“倌娉若是原先觉得我与将军身份悬殊而不敢去想这件事,现在已经完全理解王妃的说法,并不为自己的出生而感到自卑。”
“那你这是?”宋画祠道。
“现在倌娉还是要将这段感情继续放在心里,倌娉,要做的不是将军的包袱,倌娉要做将军的臂膀。将军在战场上时倌娉不能为王爷分忧,但是在这京都,将军担忧的无非是王妃与三小姐,所以倌娉要竭力护好王妃和三小姐。”
倌娉跪着上前,道:“倌娉可以等将军,一生一世都可以等得起,而这些,是不必要让将军知道的。”
宋画祠这才知道倌娉将这些话告诉自己的缘由,倌娉听到宋宁御方才说的话,故而彻底下定了决心,她选择的是默默等待,但是要让宋宁御知道了,他必然是第一个阻挠的。
所以倌娉祈求宋画祠将这件事只当做一个秘密,三缄其口,再不要向宋宁御说起。
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里,宋画祠纵然能做一个推波助澜的人,但终是没办法帮助两人抉择。
像现在这样,一个选择上阵杀敌,完成履行对国家的忠心,一个选择在背后默默等待。
宋画祠还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而跟宋宁御说了这么多,宋宁御与她分析利弊,她却仍不知道宋宁御自己心里的想法,他似乎被理智左右得太多,却从未表明自己的心意,喜不喜欢,仿似是与他无关的事。
想到这,宋画祠又是一阵叹息,这大概,就是他作为将军需要牺牲的地方,而他已经牺牲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