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领太监直把头往地上磕,沉闷的声音响彻殿中。
孟昭衍单手揉着眉心,低声道:“都退下吧。”
底下人开始动作,他驱动轮椅,慢慢向偏殿走去,昨晚两人在偏殿睡下,宋画祠最有可能去了那里,只希望宋画祠没有离开。
宋画祠出不了宫,皇宫偌大,她要是走了,一时之间他倒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找,而且很多地方他也是去不了的。
怀着这样的忧虑,孟昭衍加快速度朝偏殿走去,门口守着四个宫女,静立在两侧,房门禁闭,看这副架势,孟昭衍堪堪放下心。
还好,没有走,大概是在睡觉。
孟昭衍走上前,几个宫女低声行李,他伸手制止了动作,低声吩咐道:“叫御膳房备些吃食,一会儿送过来。”
“是。”
两个人先行推开门,孟昭衍慢慢走进去,偏殿前厅处空无一人,但能闻到淡淡的宁神沉香气味。
确实是在睡觉。
孟昭衍掀开帷幕,床帘下方,轻透的纱幔只隐约可见一个身形静默在床榻上,身形一动不动,背对着他。孟昭衍刻意制造了点声音,果然可见床上的人细微地动了动,似有翻身回头的架势,但是下一刻又归于静默。
“祠儿。”
孟昭衍确定宋画祠没有睡着,从她方才离开到现在,已经在床榻上躺了有一会儿了,但是依旧没有睡着,可见肯定在想些什么。
床上的人没有动作,孟昭衍又唤了一声,依旧如此。
他叹了口气,沉重一声,在这空档的室内似乎有回音传来。他道:“这件事是我的错,你叫人传了话给我,但被有心人阻断了,我当时正在议事,的确不知道你在等我,我不求祠儿你原谅我,我……”
“你若是没有睡着,我叫人再拿了吃食过来,起来吃一些吧。”
宋画祠确实没有睡着,她一直翻来覆去地想整件事,从孟昭衍从御花园把她带走,一直到现在,所有事情她知道的都被捋顺了一遍,从头至尾她都忽略了个重要的人。
孟廉枫。
孟昭衍会出现在那儿,时机那么好,恰巧撞见她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情,而孟昭衍肯定是被孟廉枫带过来的,那个差点儿把水泼到她身上的太监也可疑。
再听孟昭衍这么一说,她明明就叫人去通知了孟昭衍,他就算再有情绪也不会不顾她的,故而那个传话的太监定然没有将话传到。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必然会生出间隙。
孟廉枫难得聪明了一会儿,耍得一手好计谋。
宋画祠突然起身,回头问道:“你说我叫人传话没有传到这件事,会不会也是孟廉枫干的?”
动手的人是孟廉枫没错,但是宋画祠态度转变的太快,孟昭衍愣了一下,点点头,但是他问道:“祠儿为什么说也?”
“因为之前那件事,就是你在御花园撞见的事情,我想过了,肯定也是孟廉枫设计害我。”
提起此事,自然也有孟昭衍的责任,于是她道:“还有你,明知事陷阱还被他引着往前走,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难得糊涂了一次?”
孟昭衍摸摸鼻子,答不出话,他不能说因为一开始孟廉枫话未说清楚,他还以为宋画祠出了什么事情,就是是圈套,自己也得中。
见他说不出话,宋画祠也不再提及了,只道他是默认自己的错误了。
“你叫人把东西端上来吧,我真的有点饿了。”
孟昭衍点头,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道:“你身子还好吗?”
“我怎么了?”宋画祠一头雾水。
“方才见你站起来的时候,脚步虚浮……”
“啊,那是坐久了,没什么事。”
宋画祠说得毫不在意,孟昭衍心里又抽动一下。
☆、第170章 沉香之毒
宋画祠自认与孟昭衍的误会已解清,她当然不知道孟昭衍内含的愧疚有多深,匆匆用过挪后的午饭,就抵不住困意要睡了。
此时时辰已经不早了,再过不久晚膳的时辰也要到了,宋画祠便说晚膳不用吃了。
孟昭衍闻言愣了一下,刚想劝,见宋画祠已经摆摆手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把话吞下去了。
今天这般,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错,而现在,在别人眼里的区区小事,不管怎么查,也查不到孟廉枫头上。
孟昭衍心里记下这一笔,日后定然是要让孟廉枫还的。
晚间宋画祠还是没有醒来,晚膳上来时,换了个总领太监,看着桌边只有孟昭衍一人,就低声问了句,“可否要叫王妃醒来?”
总领太监垂着头,孟昭衍抬眸,他会意,便接着道:“王妃现在渴睡,总归睡不了多久,晚上若是醒了,倒真是不困了,日夜颠倒的,身子受不了。”
孟昭衍点了点头,想了片刻,而后道:“本王去吧,你们留在这儿。”
总领太监退至一边,孟昭衍转身往偏殿去,他心里计算着,宋画祠不是一般娇弱的闺阁姑娘,就算把人叫起也没有什么起床气。只是他本就怀愧,现在要这么做,总带着几分心虚。
一路行至偏殿门口,宫女自然将门打开,走到屋内,孟昭衍蓦然停住脚步,他静默了片刻,回头问道:“今天上香的是哪个宫女?”
宫女说了个他不知道的名字,孟昭衍默默屏息,道:“把所有门窗都打开,把上香的人叫来。”
众人应是,孟昭衍等不及又催了一遍,“快!”
这一声已然有些沙哑了,孟昭衍用最快速度往里面赶,床榻上宋画祠睡得安详,安详得叫人不忍打扰。
他也不管许多,直接上前摇动宋画祠双肩,妄图将人摇醒,但是徒劳非常,宋画祠就跟被人点了睡穴般迟迟不见醒来的迹象。
事不宜迟,孟昭衍将人抱起,立马转身往外走,他这个动作抱着宋画祠有些麻烦,路上免不了颠簸,路过的宫女一个个面露惶恐,但看到孟昭衍紧绷的神色,都大气不敢出一下。
他将人带到正殿卧房里,比偏殿宽敞,还带些寒气,但是空气清新很多。
刚把人放在床榻上,孟昭衍试了试鼻息,深呼一口气,他不敢放松,转过身就随手叫来个宫女,将自己腰间的玉饰交给地方,沉声道:“去太医院将陆霖深陆太医叫来,把这个给他,他自然会明白。对外人只说是王妃上午感染风寒,这会儿正在发高烧,多的再不许多说一句。”
宫女看不敢怠慢,接过就准备往外走,孟昭衍又把人叫住,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道:“我会叫人跟着你,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后果你自然知道。”
那人愣了片刻,点头应是。孟昭衍挥挥手,就又如弦发之箭,疾步出去了。
孟昭衍给宋画祠把脉,探了片刻,收回手后,就将其几个穴道封住了。
他甫一进偏殿内,就能闻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味道,心下便起了个猜想,但还不敢断定,让人将门窗打开后,越往里走心中的惶恐就越大。
空气中飘散的不是别的,正是能杀人肺腑的晦凝之香。这种香并不算罕见,虽是杀人利器,但是气味独特,有经验的人一般都能闻出来,所以一般杀人基本用不到这个。
但是宋画祠不懂,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就算她会医,这种掺了多种香料的毒药,也不是能轻易闻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居住的地方根本没有设防,故而想中此香的毒,比什么都容易。
孟昭衍心里已经恨不起来了,他不知道宋画祠体内的毒扩散到了什么地步,方才探脉时只能感觉到她的脉搏有些虚弱。
但这已经是个不好的信号了。
陆霖深的脚程快,太医院离着也不远,借着孟昭衍的牌子,路上连询问的也没有,畅通无阻进了昭云殿。
“殿下。”
“免礼,你快来看看王妃。”
孟昭衍已经将床帘放下,一众人等也都赶出去了,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陆霖深也不必拘礼。
闻言,陆霖深收起这套,快速上前,孟昭衍将先前自己猜测的情况说了一遭,也免了陆霖深再重新诊断一番。
果然,片刻后陆霖深道:“王爷说的极是,王妃这般,确实是中了此毒。王爷可知,王妃吸用此毒有多久了?”
孟昭衍呼了口气,道:“左右一个时辰。”
沈霖深想了想,走到桌边查看香炉,而后回过身对孟昭衍说:“此毒大概是王妃睡下后,有人特意多加的,香炉中剩下的不少,可见王妃吸用不久,至多也没有一个时辰,这一点王爷可以放心。”
“伤至肺腑了吗?”
陆霖深摇摇头,道:“按我猜测,还未伤至肺腑。此毒已然制成香,一般沉香需久用,见效较慢,此毒也不改其性,若是区区一个时辰,大概也只能到达气管中央。”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到底有说不通的地方。
宫里面想害宋画祠的人,孟廉枫的嫌疑最大,但是如果是孟廉枫,像这样鄙陋的计划是不会实施的,那么又能是谁呢?
孟昭衍现在没时间多想这些,他问道:“霖深现在只需告诉我解毒的方子。”
中毒不深,却见陆霖深摇了摇头,道:“王妃的毒气留在气管,这个位置相对麻烦,上不去,下不来,只能靠王妃自身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