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认认真真的,后来就是玩了,弄了一手的汁液,差点都溅在衣服上,陆静姝好笑:“都是疯丫头!”
她倒是好好染的,十个指甲粉红粉红的。
“不过三表妹就算不染,也漂亮。”苏锦拉着苏沅的手指看,“瞧,好像染了珠光似的。”那指甲非常的光亮,她心里就嫉妒苏沅的样子,比她母亲阮珍还好看,除了脸蛋,连指甲都不同。
苏沅笑起来:“再好,也没有颜色,别气了,我给你染。”
她给苏锦仔仔细细上了一层花汁。
等到天黑,用过晚膳,众人便是要去放河灯了,采薇笑着告诉苏沅:“老爷夫人听说也去放河灯了,都已经走了。”
这么恩爱,苏沅笑。
陆太夫人为安全,少不得叮嘱,陆策共带了二十名护卫才作罢,他骑在马上,护在马车旁边,一行人去城内西边的永定河。
这河通外面的白河,河灯在这里放下去,悠悠沿着河水,从渠道出去,能漂很远。
小姑娘都很兴奋,苏锦笑道:“等会儿我们写上愿望,叫织女保佑能如愿。”
这放河灯本来就是为牛郎织女今日相会,怕看不清路,故而点了河灯照亮,因此才有的习俗。这习俗也是姑娘们最喜欢的,因为在放河灯的时候,可以写上心愿放在里面,随着河水长流,希望能梦想成真。
一时,小姑娘心里各有各的想法。
眼见陆静姝,苏锦都面带羞色,苏沅心头却是乱糟糟的,她上辈子情窦还未开就遭遇了人间惨事,后来就一直没有心情男欢女爱,而今这辈子原是想重头再来,体会下爱慕一个人的滋味,结果惹上陆策了!
倒不是说陆策不好,只是太意外了,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接受,这感觉有点像……像一个还没有习惯吃烧饼的人,突然有人塞给你一个非常大的烧饼,有点咽不下去。
第70章
永定河到了,众人从马车上陆续下来。
河边已经有姑娘们在放河灯,而河堤上,也有许多小贩在卖河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的都有,荷花,小舟,玉兔……样子非常的精致,引得两家的姑娘都忍不住上去挑选。
苏沅正要拿个玉兔灯,后面传来陆静妍的声音:“表哥,你也来放河灯吗?”回头瞧去,原是韩如遇来了。
他现任翰林院修撰,十七岁的年纪已经有了一番沉稳的派头,穿着宝蓝色云纹秋袍,身材颀长,如玉树临风。
苏沅没有多看,转过头去。
见到他,陆静姝的心里就打鼓,她是觉得自己帮了倒忙了,也不知韩如遇这会儿来,是做什么,便是笑道:“表哥,表姨母如何,没有同你一起过来观灯吗?”
“母亲在家看账本呢,我请她来,她却不喜欢这种热闹。”韩如遇说着,瞄了一眼苏沅,她正侧着身子在挑河灯。
眉眼看不见,只见着乌黑的头发,海棠红的襦衣短短,同色的腰带束着,显露出细细的腰,好像河边的杨柳。她低着头,手指搭在一盏玉兔灯上,周遭的光明明暗暗,好像在这一刻都汇聚在她身上似的,如众星拱月。
他心头一跳,虽不见容颜,却觉得苏沅定是更加好看了。走上前,韩如遇同陆静姝道:“既然遇见,这河灯便我送与你们罢。”
他斜里伸出一只手,要去拿那盏玉兔灯。
苏沅吓一跳,倒不知韩如遇会过来,忙把手缩回来。
她应该是看上这盏了罢?
韩如遇嘴角一挑,他就买下来,先送给苏沅。
谁想手刚碰到,那玉兔灯却被一股力道一扯,猛然间脱离了出去,抬眼看去,不知陆策何时来的,托着那盏河灯,挑眉笑:“韩公子,哪里需要你出钱,我今日奉祖母的命,陪着几位妹妹放河灯,这灯还是我买吧。”
他扔出一锭银子。
小贩瞧着有五六两,眉开眼笑,一叠声的道:“这够买许多河灯了,您尽管挑,这里还有。”又从下面拿出一些。
陆策把玉兔灯递给苏沅:“是喜欢这个吧?”
少年低头问,眸色不如平常那般镇定,好像藏着暗流,苏沅本来就因他觉得乱糟糟的,若是没有韩如遇,这灯未必会接。然而韩如遇就在旁边,想起苏锦曾经质问她,好像那人对她颇是注意,苏沅连忙就拿了玉兔灯,甚至脸上还露出了笑容。
“谢谢二表哥。”她语气甜甜的。
之前试探要送她一对画眉,她不要,这会儿又突然那么高兴?饶是陆策聪慧无双,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他怎么会想到,像韩如遇这般惊才绝艳的少年,苏沅会避之若浼。毕竟刚才,他已看出韩如遇想拿苏沅喜欢的玉兔灯,还怕被韩如遇抢了先。
现在苏沅要了,虽然态度有点儿奇怪,他到底心里还是升出了一丝欢喜。
却是韩如遇如遭雷殛,早前陆静姝试探过,苏沅不喜欢陆策,他才又有了期盼,然而苏沅竟当着他的面,接受陆策送的灯,还做出非常欢喜的模样。
那岂不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苏沅,她难道很讨厌自己吗?
这种想法,在韩如遇十几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涌上来,他还没有遇到过会讨厌自己的人,因不管是长辈,还是同辈,晚辈,没有不欣赏自己的,而苏沅,竟会这样!难怪此前总不看他,她是怕自己一见到她,就非要娶她不成?
韩如遇的脸一下变得非常的阴沉。
那种脸色,苏沅以前是看过的,韩如遇见她投河,把她救上来之后便是这种样子,他后来天天晚上都折磨她,可白天却又极为的冷漠,见韩夫人欺辱她,也不阻拦,在外人面前,都不给予她一丝的尊重。
韩如遇那时候开始恨她了,然而她却也不曾求饶,好似这一切都是该得的,是上天惩戒她害死双亲。
想起往事,苏沅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哪怕转过身,好像还能感觉到韩如遇的目光穿透过来,冷冷的。
陆静姝看在眼里,有种事情好像更乱了的感觉,她急忙走上去,拉着苏沅道:“走,我们去放河灯吧。”
“姐姐,我还没有挑呢,等等我!”陆静妍选了一个莲花灯。
见她们都要走了,苏锦暗叹口气,心里清楚她与韩如遇是没有可能了,即便上回自己那样的游向他,到底也不能得到他的心。可见世间感情,都是注定的,韩如遇许是对苏沅一见钟情,故而别的姑娘再也入不得他的眼。
就是不知苏沅……
这妹妹啊,真是好运气,不过此番许也在头疼吧,叫人羡慕的头疼。
她挑了一个玉兔灯,走向河边。
岸上只剩下两位少年。
韩如遇瞧着夜空下粼粼河水,淡淡道:“陆公子,今日不用在宫里伺候皇上吗?”
伺候,这词听着挺讽刺的,陆策双手抱在胸前:“皇上要同皇后过节,不需要我伺候,倒是韩公子,单独来此作甚?只为看一看二妹,三妹吗?你放心,她们有我保护,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韩如遇眼眸眯了眯。
比起陆策这府军前卫,自己身为翰林院修撰,怎么都是更为清贵罢?苏沅要不是傻子,就不应该选错。
他拂袖而去。
陆策看着他背影,想起祁徽说的话:“而今朝堂乌烟瘴气,都以蔡庸,曹国公马首是瞻,能独善其身的少之又少,不过幸好还有韩家,苏家,罗家这等簪缨世族,其子弟尚能心怀百姓,做出些实事来。”
祁徽对韩如遇也颇欣赏,看过他写得策论,称之为将来的国之栋梁。
但而今这国之栋梁,好似对他的苏沅有点意图,不然为何一来就盯着苏沅看,还偏偏去拿那盏河灯?
陆策缓缓走向岸边,看到苏沅正在纸上写心愿。
不知在想什么,小姑娘拧着眉,竟是非常的烦恼。
呵,她难道不应该写,跟自己早日终成眷属?陆策拣起一颗小石子,一抛,正落在苏沅的肩头。
她回头,看到不远处的陆策。
少年问:“写什么了?”
他挑着好看的眉,脸上有期盼,有暗示,也有急切,好像恨不得来替她写心愿。
苏沅一头汗。
她怎么可能告诉陆策?不,她还没有写呢,假装没听见,苏沅走到远一些的地方,想一想,写下了一行字,“希望祖母,父亲母亲身体康健,得享天寿。”
写完,放下玉兔河灯,随水而去。
这是她重生最大的意义,至于自己,也许只能听天由命了,因她觉得凭着陆策今日的举动,凭着他跟皇帝的关系,她怕是要逃不出他的手掌,且韩如遇又是那种样子,她还能选谁?只要将来没有大的变动,陆策便是世上最葱郁的树,大树底下好乘凉。
不管对她,还是对他们整个苏家来说,都不是坏事。
苏沅想明白了这一点,忽然整个人都轻松了。
随之,陆静姝等人也放好了河灯,站起来看,不知何时,河面上竟是漂满了灯,闪亮亮的,好像夜空的星子落入,光芒璀璨。
这么的亮,想必牛郎定会寻到侄女,与她相会的了。
众人都笑,沿着石梯上来,坐马车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