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摔倒的地方,想是已经布下了复杂的鬼道组合,让他不用触碰她,也能分担她承受的重压。
不可思议的议论声终是渐渐消了下去,诗织将安纲放回刀架,抬眼看着到场的四十六室的贤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验证了自己无罪,这几位的脸色都有些尴尬,面上依然带了些怀疑,却又碍于明显的事实而显得略微不甘。
最终,他们仍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眼睛,对神社内的众人挥了挥手,承认了诗织的无罪。
只是神情中的怀疑仍是久久未曾散去。
人群一散去,诗织顿时长呼出一口气,周身有些发冷的感觉才令她意识到,自己已是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灵力被压制的虚弱感,遭受安纲反噬的麻木感,以及神经高度紧张下的危机感令她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住,身体微微发抖。
一双手从身后扶住了她,男子高傲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淡漠的语气平淡无奇,却让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他问:“痛得厉害吗?”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留言,有很多亲说白哉的感情转变得太快,在现世遇见绯真态度太过冷淡
还有说诗织矫情
我想说的是,诗织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会吃醋,会不安,尤其是曾经出现过感情的问题
所以她对自己与白哉之间的感情才怀抱怀疑,不敢轻易相信
试探他对绯真的态度也是一个道理,其实只是缺乏安全感罢了
她爱白哉,但是她需要给自己勇气去承认这种爱,并且去直面和接受
而白哉也正是因为太过理智,明白绯真已经死了,真正的她不可能出现,所以才对出现的不合理的存在抱有怀疑
既然怀疑,自然不可能太过亲近
可能这样太过冷酷,但是朽木白哉本身就是个理智超越感情太多的人吧~
☆、Episode 51
扶着她身体的那双手弄得她有点痛,显然用了过大的力气,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情况,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只有一种可能。
朽木白哉的双手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他并不知道自己用了怎样的力道。
想也如此,饶是被分担了那许多压力的诗织,此时身上也仍是一片麻木,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更遑论有意分走了大部分反噬的白哉,就算他灵压可观,也免不了遭受巨大的折磨,如今看来,竟是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而就是这样,他却仍然问她痛得是否厉害。
她摇了摇头,想笑,滚烫的眼泪却滴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颠沛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如今,诗织想,她可以这样对所有的人说了。
尽自己一切力量维护规则,但在需要的时候,就挺身而出做该做的决断,然后一肩扛起全部责任。
这是朽木白哉最男人的时刻。
像这样明知违反常规也要一心完成自己该做的事的白哉,从过去到现在,只有两次。
被如此保护了的诗织,不能不感觉到幸福。
显然,意料之外的眼泪让白哉有些慌了神,他理所当然认为,这泪是因为身体太过难受而流,然而印象中的诗织却是没有这么爱哭的,所以他才更加紧张。
加上对方没有回答,几乎让白哉以为她是伤得狠了。
“是哪里痛?受伤了吗?”诗织不抬头不说话,白哉又不好强行要她回答,急得声音都失了往日的冷清,难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想查看她的伤势,又碍着是在外面,未征得对方同意对个女子动手也于礼不合,一贯沉稳的模样已是尽失,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终是出现了焦虑。
诗织眨了眨眼睛,却仍是挡不住不断落下来的眼泪,听得白哉一叠声的询问,只得抬头看了他一眼,想叫他安心,不想见着的却是百年不遇的焦急神色。
虽不致风度尽失,与日常的淡漠严酷比起来,也是十分难得的了,这个场景让诗织忍不住含着泪光笑了出来。
“傻瓜。”她轻轻瞪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自己又哭又笑不像样子,有些赧然,便微微偏开了脸,耳根略有点发热。
实在没想到一贯以端庄为美的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诗织一时很觉得丢脸。
冰凉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擦掉她尤挂在脸上的泪痕,因为被反噬的麻木感还没有消除,白哉用的力气有些不准,弄得诗织略微有些痛,她惊讶地抬起头,便看见黑发青年墨玉般明亮的眼眸。
“已经没事了,别哭。”
这样说着的时候,原本扶着诗织的手臂极为自然地变了个方位,改为环着她的肩,白哉手上微微用力,便将女孩子搂进了怀里,整个过程自然得像是双方都做过千百遍一样,就连诗织本人最初也完全没有察觉到。
沉稳的心跳隔着温暖的胸膛,在耳边清晰而响亮地跳跃着,男人的肩并不宽厚,却有着令人心安的感觉,手掌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袍传来,冰冷虚弱的身体逐渐回暖。
这一次,诗织没有迟疑多久,她伸出手臂回抱着面前的男人,双手环住他的腰,微闭上眼睛,鼻端便嗅到这个温暖怀抱中雪松与薄荷好闻的味道。
“谢谢你。”
而回应这句话的,则是男子稍微用了些力气的拥抱。
这让诗织勾了个笑出来——一如既往地不善言辞呢!
虽然暂时没有了危险,不过从那几位贤者离开时充满怀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们并没有真正对诗织放心,背后的始作俑者一次陷害不成,恐怕还会再次图谋,这一点,白哉与诗织都心知肚明。
权力面前,个人的力量总是渺小微茫的,白哉不欲诗织过多操心,在送她回去的路上便并没有提及,况且他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只待确定下来便好处理,就更加不愿叫诗织担心,
连续经历了斩魄刀叛乱所受的肩伤、忏罪宫的关押以及安纲强烈的反噬,绕是诗织灵力深厚,身体也难免虚弱,加上看得出,中央四十六室还并未完全相信她的无罪,为避嫌,诗织便向总队长申请了休养,暂时没有恢复职务,而出于四十六室的原因,总队长也很爽快地准了假。
始作俑者依然在暗处虎视眈眈,这个心头之患不除去,白哉心下也是难安,况又担心自己对诗织太过关心惹得四十六室侧目,加重对方心中的怀疑,故在诗织养伤的时候也并没怎么去看她。
不过他不来,并不代表别人也不能来。先前出动刑军时,素日与诗织交好的队长、副队长们便不信上面给出的罪证和说辞,如今既证明了清白,自然也无需再顾忌,每日里前往队舍探视的人员委实不少,露琪亚又更是因着兄长的原因,来得格外勤快,往日里还算得上清净的队舍,顿时因为这个原因变得热闹起来。
梶浦宗秀是在诗织回到队舍的第二天前来的,带着专从兰医柳生世家讨来的补药,为着便于吸收和服用的关系,还特意将汤药做成了丸药,一粒恰好是一剂的药量,十分方便。
彼时,房间里只诗织一人,十六夜并不在场,她披着淡蓝色绣月白水纹的和服外衫,长发挽了个懒妆髻,斜斜簪了一支白玉发钗,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银紫色的眸清亮如常,正对着面前摆的棋盘解着残局,见来人是梶浦,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起身移到茶几旁,摆出两个蒲团来请他坐下。
“诗织小姐身子还虚着,不要忙了。”诗织皮肤一贯白皙,此时衬着素色的衣裳更显苍白,看得梶浦眉心忍不住皱了起来,心中对四十六室的不满更盛——为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人折磨成这个样子,他如何能不生气?
“已经无碍了,梶浦君也不用过于小心。”沏了两杯茶,诗织也知道梶浦是好心,也只是微微一笑宽慰他,目光从他带来的药品上扫过,礼貌道谢,“劳你费心了。”
诗织的态度并不算如何亲近,至少,这并不是对他信任依靠的表现,梶浦有些气馁,但他来,最主要是担心她的身体,对方态度如何倒不算大问题了,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在诗织脸上细细逡了一回:“可还有不适?”
语气有些小心,生怕这个问题叫她想起了在神社时遭受的耻辱与狼狈,更兼想起了当时诗织就倒在白哉脚边,对方却视若无睹的情形,表情不免有些不快,只是碍着诗织没有立刻说出来而已。
疑惑于梶浦的不快,诗织略想了一回,也明白了梶浦心中所想,只是白哉如何帮她本就不可为外人道,更何况面前这个少年还是爱慕着她的人,要她对梶浦解释白哉并非冷酷无情,而是用心良苦,这种事诗织还做不出来,只得装着没看出来,并不点破,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题。
梶浦眼神暗了暗。
他自然是听出了诗织言语中对白哉的回护,虽没有正面解释,但看也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怪过他,心下不免黯然——知道心上人对别的男人抱有好感与自己亲眼所见,毕竟是两回事,虽然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朽木白哉一再对诗织的心意视若无睹,她却能够一如既往,甚至连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