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员来报六番队二十席梶浦宗秀求见时,十六夜一如既往窝在诗织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捣鼓摆放在桌上的鲜花。
漂亮的花瓶中修剪过的花枝零零散散,破败之色很难让人相信她正在进行的是一项名为“插花”的艺术行为。
“师姐,这里黄月季要修成花球的,紫锦葵用一枝就够了。”实在看不下去十六夜蹂躏鲜花的行为,诗织忍不住插话道。
“哎呀这不是蹲号子蹲了一百多年手生了么!”某个完全没有插花细胞的人丝毫不脸红,大大咧咧挥了挥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是手上却极听诗织话地将五六朵黄月季修成了个花球,j□j花瓶里,再顺手插|进一枝紫色锦葵。
绚烂的色彩像诗织漂亮的羽织里色。
只是那花式造型依然……令人不敢恭维。
此情此景让诗织忍不住无奈地笑起来。
她的师姐啊……当年两人师从同一位花道宗师,结果自己都毕业好多年了,十六夜还连最基础的花式都做不好……
可是她还是她师姐!
会揉乱她的发、给她买金平糖、拉着她一起喝酒的师姐。
作者有话要说: 代更~
☆、Episode 31
梶浦宗秀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诗织依恋而温柔的笑容,她坐在办公桌前,左手轻轻托腮,微眯着眼睛望着茶几前正在插花的黑色长发女子,樱色的唇微微翘起一个有些无奈的弧度,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显得温暖而明亮。
几乎是一瞬间,梶浦便明白,这个身着普通死霸装的长发女子,是筱原诗织堪比生命的重要之人。
这样温柔依恋的笑容,她在面对朽木白哉时都不曾有过。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虽然尚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不过梶浦还是很识趣地对十六夜进行了自我介绍——诗织对大部分人都有内心坚守的距离感,能让她如此放松、全心依赖的,必然能对她起到极大的影响,和善以对总是没错的。
十六夜精明的金瞳扫过少年,微微笑了。
这个小子虽然稚嫩了点,不过性格倒是比朽木白哉更讨喜,最起码没有时刻摆着一张死人脸,也没有那种傲慢的高高在上感,不过……不动声色地瞟一眼诗织,十六夜耸耸肩。
这个少年怕是还有的等呢!
“话说回来,梶浦家的家主居然这么年轻啊!”回想百年前的光景,看着眼前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少主,即使潇洒如十六夜也不免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呢!”
“没想到我进去一百多年,尸魂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斜睨诗织一眼,十六夜笑道,“你居然结了婚又离了,还多了个这么可爱的追求者!”
“师姐!”没想到十六夜会当着梶浦宗秀的面说这样的话,诗织一时惊怔,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眼睛也因为惊讶而瞪圆起来,面上难免浮现了些尴尬。
虽然一早就对诗织明白坦诚过,但是被一个初次谋面的陌生人点破了心思,梶浦宗秀也颇觉赧然,便微微红了脸,又生怕诗织生气,忐忑不安地偷瞄了办公桌后的三番队队长一眼,这个小动作又让十六夜会心地笑了笑。
虽说是后辈,但还是挺可爱的啊!
“师姐别乱讲啊……”明显也看到了梶浦瞄来的眼神,诗织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要不得的不安——被如此直白地点出,她势必要再明白拒绝一次了,这种伤人的话,如果可能的话,她并不想重复,更何况家主继任仪式那日的拥抱也让她心情有些烦乱。
饶是如此依赖师姐,将十六夜视为家人,此时诗织也觉得有些为难,脸上就不由带出些顾虑来,眼神望着十六夜,里面隐含着些微劝阻之意。
作为能让诗织如此信赖,几乎等同于家人的存在,十六夜又怎会不明白诗织的意思?不过她是我行我素惯了的,惯有主见,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对于诗织如今的心理很容易便能猜到七|八分,心里不是没有不赞同,如今有了机会,岂能白白放过?
“人家追求者都没不好意思,你有什么好遮掩的?”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十六夜翻了个白眼,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瞥了诗织一眼,丝毫没有自己把气氛弄得更加尴尬的自觉,反倒自来熟地同梶浦宗秀聊了起来。
“怎么样?下周末流魂街有灯会,一起来吗?丫头可是很喜欢这类活动的。”
“我……不会打扰吗?”根本没想过心上人身边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能够给自己创造机会的人物,梶浦宗秀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反射性地看了诗织一眼。
“我什么时……”
“没关系没关系,玩乐嘛!就是要人多才有意思啊!”无视诗织想要说些什么的意愿,十六夜一口答应下来,同时安抚地拍了拍诗织的肩,冲她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师姐,你为什么要对梶浦君说那些话啊?我根本没打算和他一起去什么灯会的。”梶浦的身影一离开办公室,诗织就面露难色地看向十六夜,微微蹙起了眉头,“当着本人的面说‘追求者’什么的,我拒绝起来也会很为难的。”
她知道十六夜一向是为自己好的,但惟独这件事,她不赞同十六夜的做法。
“拜托师姐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我没想和梶浦君继续发展什么的。”
“为什么啊?你讨厌他?”眨着一双金色的眼眸,十六夜依旧笑着,身体向后一仰躺在沙发上,姿势慵懒。
“倒是没有讨厌那么严重,只是没感觉。”诗织微微偏开了脸。
“那就是了呗!既然不讨厌,他想来就让他来嘛!我看那孩子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虽然现在还不太成熟,不过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理所当然地这样回答着,十六夜在沙发上找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躺好,打了个哈欠。
“不是这个问题吧?”饶是见惯了十六夜懒懒散散、没有干劲的模样,诗织现在仍然觉得有些头疼。她压根想不通师姐究竟是怎样将这件事理解成这种简单的模式的,倾慕的心情难道不是应该被认真对待的吗?
“师姐,我的确不讨厌梶浦君,也承认他非常努力,出类拔萃,但是我没有想过和他有任何其他的关系。之前他向我表白过一次,我也明确地拒绝了,所以我不想做什么让他误会的举动,平白给人希望。”
十六夜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
方才满不在乎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她的脸色很认真。
“丫头,凡事都这么认真你不觉得累吗?”良久,她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事情都搞这么清楚,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喜欢你,你不讨厌他,这就够了,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徒增烦恼。”
“只是不讨厌而已,这跟喜欢是两码事。只是因为不讨厌就任由发展的话,最终会给别人造成误会的。”很是不能赞同十六夜的想法,虽然并不想违逆师姐的意思,但诗织还是说了。
“那你以前拒绝了他,他就放弃了吗?”似笑非笑地反问,十六夜有些为诗织的固执感到头痛,“别告诉我你嫁给朽木白哉那么多年还不知道他不喜欢你啊!照你这么说,被拒绝了就会退缩,你还会感到难过吗?”
诗织沉默,微微低下了头,双手的手指紧张地交织在一起。
十六夜说的没错,她无法反驳。
说到底,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因为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罢了。
她与朽木白哉的婚姻固然是“相敬如冰”,但依照朽木白哉冷淡的个性,会在深夜案牍劳形时由着她陪伴左右,会主动陪她练习斩术,会在她的家族获罪时尽力保下她,如此举动又怎能不让她心存幻想?
然而最终,只是一个名字便毁了这一切假象。
“所以我才更要拒绝。”半晌,她说,“任由别人靠近,给了虚妄的幻想,最终却不能接受,这比一直以来都毫不犹豫的拒绝更加让人感到痛苦。”
诗织还爱朽木白哉吗?十六夜想,这个问题不用问她本人,便能看出来。
如果她真的讨厌一个人,对对方毫无感觉,那么便不会在意过去种种。因为爱,才会有彷徨无措,才会有痛苦挣扎,而不相干的人,只需要无视与遗忘就足够了。
她放不下四十年来所受的煎熬苦痛,又无法因为那样的经历而憎恨,所以打不开心扉,不能坦然面对梶浦宗秀的爱慕与朽木白哉的悔愧。
“你不是梶浦,如何知道他就不愿意不计回报地喜欢你呢?”柔和了脸色,十六夜循循善诱,“若是你连喜欢你的自由都不给他,他该多寂寞?说到底,喜欢什么的,不过是你情我愿,谁也不欠谁。”
于被倾慕的一方而言,无法回馈对方的心情,也许会觉得有负担,但是对于表达感情的一方而言,若是因为得不到回应便能控制好恶,有所取舍,便也就不是爱了。
于他们而言,能允许自己喜欢,接受自己的示好,这已经是一种幸福。
他们不是小孩子,他们明白坚持将意味着什么,若是如此仍选择继续,那么这种感情也应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