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说后,松了一口气,可另一边还是愁得放不下,儿子脾气再坏,总有珉儿去抚平熨帖,可是哲儿那样的好脾气,却遇上了江云裳。
“长此下去,他们不圆房也不和睦,沈家的香火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娘?”太后忧心忡忡地对林嬷嬷道,“难道他心里放着珉儿,再也看不得别的女人了?”
林嬷嬷劝道:“这才一个多月,您别着急上火,也许再过些日子彼此了解了也就好了,将军还那么年轻呢,哪怕两三年,两三年后夫人若无所出,到时候您就是用权势压着,也要为将军纳妾,再好好选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儿,沈家的香火断不了。”
太后叹气:“我就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太顺了,这晚年难消停。”
林嬷嬷笑道:“不论如何,皇上和皇后您可以放心了,咱们皇后娘娘,聪明着呢。”
这会儿上阳殿里,珉儿正在给项晔擦药膏,皇帝的衣襟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脯,珉儿柔软的手在他胸前轻轻将药膏涂抹均匀,项晔的咽喉滚动了一下,珉儿看在眼里,指尖稍稍用力,项晔不禁皱起了眉头。
“疼吧?”珉儿嗔道,“母后若知道一定心疼坏了,好好的您和自己的弟弟打什么架,伤在自己人手里多不值得。”
项晔道:“那小子的功夫,倒是比从前更了得,朕还以为他现在温温吞吞的,把什么都荒废了。”
珉儿没做评价,反正她也没看见,但是打打杀杀的事她不喜欢,更舍不得皇帝受伤,项晔还说着:“母后只见他受了伤,母后也只会觉得,是朕欺负了他。”
“难道沈将军,还敢欺负皇上?”
“他守在上阳殿外一晚上,做什么?”
珉儿看着皇帝,严肃地问:“皇上是不信我?”
项晔忙道:“你别胡思乱想,朕怎么会不信你,可是朕……”
“皇上也该信自己的弟弟,倘若我有三长两短,他如何向您交代?这件事沈将军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的是散播谣言藐视皇室的人。”珉儿的目光那么坚定,再也看不到对眼前人的一丝惧怕,“可是太后和皇上,却都本末倒置,追究不该追究的人。”
项晔苦笑:“这些话,在朕的面前说说,母后再疼你,你们也是婆媳。”
珉儿道:“当然知道,皇上恕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母后是个只能乐呵呵享清福的人,一点麻烦事都不能落在她身上,也根本商量不得。”
“朕立刻派人去查,是谁散播谣言,交给你处置。”皇帝抓了珉儿的手,“只要你别生气就好。”
珉儿却抽回了手,径自去洗手,又拿了帕子给皇帝擦拭沾染到他手上的膏药,然后为他穿戴衣裳,每一件事都熟稔有余,项晔再问:“朕说的不对?”
“皇上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虽然君王的确是唯我独尊的,可皇上太感情用事。”珉儿忙完手里的事,正经地看着他,“可是臣妾,又有什么资格来指摘皇上的不是,好像臣妾就明白什么才是帝王,太自以为是了。”
见珉儿说的严肃,项晔微微皱眉,见寝殿内四下无人,便挽了珉儿的手往水榭走去,神情肃穆地说:“珉儿,其实朕并不想做皇帝,当初一路打到京城,只许胜不许败,朕背后是纪州的父老乡亲,是麾下将士的性命。结果一路到京城,顺理成章地,就要做皇帝了。”
两人席地而坐,互相依偎着不觉得冷,听见皇帝这番话,珉儿心里反而把一些事想通了。
而这些话,项晔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弟弟和母亲,都不曾提起。
“三年多来,朕费尽心血,才撑起一个国家。”项晔重重地一叹,“珉儿,朕早已身心疲惫。而这一次羌水关之战,朕太过急功近利,从前朕打仗,是为了正义,可是现在,却是为了做给别人看,意义不同,朕的心态也变得完全不一样。你知道吗,秦庄虽然救了朕,可是朕一点也不感激他,也不想感激他。”
珉儿伸手揉了揉皇帝的眉心:“皇上,喜怒不形于色。”
项晔苦笑:“朕这脾气,要改不易。”
珉儿温柔地说:“那就慢慢来,总能改的。至于做不做皇帝,皇上若不做了,去哪儿我都跟着,耕田织布的日子我也会过得很开心。可皇上若还要做下去,我更会好好地陪在您身边,这才三年,小孩儿生出来,正是开智启蒙的时候,对皇上来说也一样不是吗?无论如何,羌水关之战赢了,留在青史是光辉的一笔。皇上大大方方地享受该有的荣耀,其他的,放在心里反省就好。”
项晔笑:“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教朕怎么做皇帝?”
珉儿却是很认真地:“皇上听得便听得,听不得,只当是我几句玩笑话。”
“朕都记在心里了。”项晔真诚地说,“这些话,你往后也要多多提醒朕。”
珉儿颔首答应,目光微微一沉,心里另有一件事,此刻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下一回不知什么时候提起来才合适。
“皇上,臣妾有个心愿,您能答应吗?”
“怎么又严肃起来了?”
珉儿正经神情道:“宫里的妃嫔们,这些就足够了,皇上再不要纳妃选秀,再也不要扩充后宫。”
项晔愣了愣,他不是不愿意,只是没想到珉儿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珉儿微微含笑看着她,不仅如此,她心里还有想做的事,只是那些话,不能对项晔说出口了。
第096章 其他女人怎么办?
一场可能发生的风波,在珉儿的努力下化解了,但化解的仅仅是她和皇帝之间的矛盾,引发这一切的所有相干的人,仍在迷雾中。即便是珉儿也不知道,倘若皇帝没有追来上阳殿,她接下去会怎么做,那把扇子经由谁的手丢进太液池,结果必然是截然相反。
冷静后的她很明白地意识到,她和皇帝的爱情可以坚如磐石,也能脆如薄纸,皇帝的性情若是不改,或许某一天一切又会重来。而明明她不喜欢皇帝这样的脾气,到底哪里来的包容心,让她不是躲避,反是主动地要帮他改并以此来守护这份感情,她似乎能体会沈哲为何对自己念念不忘,喜欢一个人,实在是奇妙的事情。
夜深人静时,皇帝已经酣然入梦,他长途奔波,情绪上又大起大落,珉儿稍稍一哄,他就睡着了。这会儿傻乎乎地看了半天人家熟睡的样子,珉儿觉得口渴,起身去倒水喝,轻微的动静外头就听见了,便见清雅进门来。
“怎么不去睡,怎么是你在值夜?”珉儿轻声问。
清雅不好意思地笑着:“娘娘恕罪,奴婢怕您和皇上又发生矛盾,所以亲自在外头值夜,万一有什么事,奴婢还能拦一拦。”
反是叫珉儿脸红:“没事了,皇上是小孩儿脾气,他倒成了十八岁少年。”
这话清雅可不敢说,她给珉儿倒了水,见皇后衣衫整齐,知道他们未行云雨之事,也就不必太多顾忌,而珉儿又想到窗口透透气,她便小心地陪在身旁。
“清雅。”珉儿喝了水,顺手就把茶碗递给她,“皇上今日答应我了,不会再纳妃选秀,宫里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来。”
清雅愣了愣,回眸看皇帝睡得很熟,而她们说话声音很轻不碍事,她益发把声音压低,问道:“娘娘的意思是,宫里不会再有新的妃嫔?”
珉儿颔首,同样朝熟睡的项晔望去,而后淡淡地说:“只是已经在宫里的女人们,该怎么办才好?”
清雅不明白,珉儿也摇了摇头,没有详说。
清雅则提醒道:“容奴婢多嘴,娘娘,实则妃嫔是关系着子嗣的,现下皇上只有两位皇子,倘若将来您能生育皇子,自然无所谓什么妃嫔,可若您……”清雅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念念有词,“娘娘必然多子多福。”
珉儿却笑:“随缘便是了,其实有没有子嗣并不重要,反正皇上已经有儿子了,就算大皇子不长进,可是小皇子那么可爱,淑妃会教好的。”
清雅不是特别明白皇后到底想做什么,而她这么早就对皇帝提出再不纳妃的要求真的合适吗?皇帝很可能还需要靠联姻来巩固朝政,但她一上来,就把这条路堵死了。不过这就是皇后与众不同的地方吧,反正她向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明日早晨预备黄米粥,熬得汤水浓稠一些,给皇上喝了再去上朝。”珉儿吩咐这句话后,便叫清雅退下了。
回到床榻上,项晔轻轻的鼾声依旧平稳安宁,睡着的人没有戾气也没有孩子气,似乎因为在自己身边而特别地踏实,珉儿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皇帝的鼻头,梦里的人皱了皱眉眉头,她趁机朝他怀里一钻,项晔也顺势搂住了身边的人,继续踏实地睡过去。
可是今夜安宁的,仅有上阳殿而已,淑妃因被妹妹拖下水且还没能好好和皇帝解释,且听说帝后和睦皇帝抱着秋珉儿去上阳殿,她心里的烦躁嫉妒和不甘心,折腾得她辗转难眠。更不知道江云裳回去后,是不是还会和沈哲闹,太后那么宠爱自己的侄子,若是侄媳妇让她的侄儿不好过,她必然心生厌恶,从此对自己也不会有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