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一走,太后叹道:“珉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可她对旁人总是冷冷清清的,她虽无心,难保别人小鸡肚肠觉得她眼里没有人,实在是很容易树敌呀。”
林嬷嬷道:“要说树敌,当日娘娘为了您打了慧仪长公主一巴掌,长公主那样的人,会轻易放过皇后吗?您看这事儿,奴婢要不要去长公主身上查一查?”
太后一惊,林嬷嬷又道:“奴婢听说,长公主私下里去将军府做了几回客,与将军夫人往来得很勤。”
“那孩子,和谁相处不行,怎么和慧仪热乎上了?”太后果然生气,这就要叫林嬷嬷把云裳找进宫,要叮嘱她一些话。
林嬷嬷却说:“昨儿在护国寺,还有一件事呢。”嬷嬷轻声对太后说了几句,惹得太后心焦不已,“怎么,难道他们俩的好,是做给我看的?”
林嬷嬷不敢再隐瞒,禀告道:“其实奴婢早就听将军府里的人说,将军和夫人关系并不好,皇上出征后将军就搬去书房睡了,两个人见面说话,经常不欢而散,要不就是三两天也不见面。还有人听见夫人,对将军提起过皇后娘娘。”
太后怔怔地看着林嬷嬷,气得脸色都变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好好的吗?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因皇后与沈哲在琴州私会的传言,触及了皇室尊严的底线,连秋振宇都派人去查了这件事,且不说昔日沈哲的确带兵到过元州,琴州那里的事,他也查出了些许眉目。皇后当时所谓的病,刚开始时并没有太医见到过皇后本人,是过了两天才看到了高烧不退的人,再有便是,有人看到沈哲送皇后回行宫。
没事的时候,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可是一旦被人翻出来,就怎么也说不清了。
至于秋振宇,他并不在乎皇帝、沈哲和他的女儿到底有什么感情纠葛,但他意识到自己对妻子太过放纵,让她把事情搅成现在这个样子,不得不来兴师问罪,可是赵氏却冷冷地对他笑:“老爷,且不说这些事和我不相干,便是相干的,若是没什么,我翻出天也不敢编这样的谎言,偏偏就是有什么,上头才尴尬不是吗?皇上还没回京呢,皇上在乎与否,不如您等着看一看,说不定皇上气度大,愿意和好弟弟共享一个女人,皇家的事,咱们说得清楚吗?”
秋振宇最后一次警告她:“珉儿是我的女儿,她这个皇后我还有所用处,你最好明白自己的立场,若不然……”
赵氏毫不畏惧:“娘家的人都死绝了,老爷,你觉得我还怕什么?就算是恶果,也是当年您自己种下的,我反而很气好奇,您会不会有一天真的杀了我。”
秋振宇轻蔑地一笑:“杀你何其容易,不过你对我还有用处,没到死的时候,安心地活着就好。其实这件事你做得也不算坏,可是你要有分寸,别惹急了皇帝,你是聪明人,做事该懂得分寸。”
外头风风雨雨,皇帝的圣驾也距离京城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好奇着这件事会怎么收场,可暴风的中心,秋珉儿却对此毫不在乎。她静心在上阳殿里,为项晔做成了新的玉骨扇。
珉儿总是拿在手上把玩,洁白的扇面上什么都没有,她很期待看皇帝亲手在上面留下什么,皇帝的字迹不知隔了那么久是不是又荒废了,好在扇面时时可以换,哪怕写坏了,她亲手再给换一面就是。
清雅和其他宫人陪着皇后,看到她如此淡定自若,且皇后的言行一直都在他们的眼睛里,在他们眼里,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皇后娘娘更好的女人。
然而外头的人,几乎没有几个人和皇后说过话,甚至没能仔仔细细地看她一看,不过是道听途说,不过是人云亦云,明明没有任何交往,却武断地对一个人作出判断,来证明不是他们不够资格见皇后,而是根本不屑见皇后这样品行不端的人。自然因为皇后的一再沉默甚至冷漠,更让这些等着看好戏的人心焦不已。
这一日,大军已经抵达京城外,早在昨天皇帝就见到了京城来的官员,问起京中近来有什么大事发生,大臣们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都藏在了那闪烁其词的神情里。
然而项晔怎么可能不在京城留下眼线,这点乱七八糟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偏偏这种事被拿出来说,最初的错,全在他一个人身上。
羌水关之战虽然大获全胜,可皇帝胜得心里憋屈,秦庄身上的伤,是他一辈子的烙印,他从来没有失败过,可却因为太过得意,差点死在南蛮的箭矢之下。南蛮让出的一整片山头,也没让他心里松快几分,一路回京城,皇帝都是紧绷着脸。
然而皇帝心里不痛快,带着满身硝烟和疲倦回来时,京城里却没什么人关注战争的结果,也不会好奇那座山会给国家边防带来怎样的变化,人人都在好奇皇后和沈将军的暧昧,都好奇着皇帝归来,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对于项晔而言,心里的落差,甚至带着几分羞耻,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珉儿,他在羌水关时,甚至一度自责,几个月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珉儿身上,是不是让他变得堕落了。
一个多月前,皇帝气宇轩昂地带兵出征,策马离去时,曾回眸望了一眼珉儿,他放不下这心头上的人,可当他凯旋归来,心境有了很大的反复。
礼炮声中,身穿金甲的皇帝,踏上同往宣政殿的路时,文武大臣与后妃都在玉阶之下相迎,皇帝目视前方走向宝座,威严的气势比离去时更盛。
但是今天,他的眼睛里,只有高高在上的宝座,只有那象征他帝王之威的存在。
珉儿站在玉阶之下,华丽的凤袍依旧逶迤铺于地面,妃嫔们依旧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可是今天,皇帝一眼都没看她,甚至连那冰冷的睥睨天下的目光,都没落在她身上。
珉儿冷静地对自己说,这样的场合,皇帝本就不该看她的,之后退回内宫,她带着亲手做的扇子去见皇帝,他一定会高兴的。
对于流言蜚语完全不在乎的人,根本没意识到,这给皇帝带去的影响,她和面对南蛮的项晔一样,珉儿在看待那些无聊的人时,也太过轻敌,太过清高,无视她们的一切,便连同危险也看不见了。
第092章 剪不断理还乱
迎接皇帝归来后,珉儿和妃嫔们很快就退入了内宫,可察觉到帝王盛气的何止珉儿一人,不等众人散去,便听见有人嘀咕:“皇上打了胜仗,怎么一点也不高兴。”
珉儿和清雅对视了一眼,默默地走远了,回到上阳殿,很快,清雅就打听来了前头的消息,仔细地告诉蜜儿:“秦将军为了救皇上,身负重伤,皇上似乎是为了这件事不高兴。但具体的缘故,清明阁那儿这会子嘴巴紧得很,周怀直冲奴婢摇头,说不得提不得。”
对于外头的事,珉儿只有清雅这一双眼睛,清雅都打听不到的,她就更无从得知,原本她不在乎也就没什么差别,可现在她在乎了,想要为了那个人在乎,就显得无力了。
见皇后的目光停留在那被用心装在匣子里的玉骨扇,清雅笑道:“皇上归来诸事忙碌,这几日怕都不能得闲,不如过两天,娘娘再去见皇上。皇上见了这扇子,知道您的心意,一定高兴极了。”
珉儿脸上露出几分期待与笑容:“是呀,等一等。”
然而这一等,直到天黑也没见前头的动静,清明阁的人忙忙碌碌,也无人有空闲来给传递什么消息,清雅没有对皇后说,可凭她对周怀的了解,就知道这会儿那边日子不好过。可皇上明明打了胜仗,这是怎么了?
黄昏时分,沈哲安顿好了京城内外的军队,终于有时间进宫来见皇帝,早晨在宣政殿外打了个照面,他就忙去了,这会儿连家都没回一趟,便匆匆赶来。
踏进宣政殿的门,猝不及防眼前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锋利的长剑直逼向他的咽喉,沈哲本能地闪躲开,心中发紧,可是看到的,却是皇帝挥舞着长剑向他袭来。
“皇上!”沈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皇帝却丢给他另一把未出鞘的剑,很显然,是要和他切磋。
这在过去是时常发生的事,沈哲第一次扎马步,都是哥哥教给他的,但是今天的气氛很古怪。当沈哲不得不拔剑出鞘,哥哥冲他而来的,根本不是切磋的架势,招招都逼向要害。
长剑相交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叫人心惊胆战,沈哲感受到皇帝的怒意,他根本无法全心应战,而这样一个恍惚,就被皇帝刺向要害。
然而皇帝怎么会对他下杀手,长剑收势的一瞬,凌空一脚踢在了沈哲的胸前,叫未及防备的人滚出数丈远,连他手上的剑也脱手了。
武者,是绝不能松开手中的兵器,被挑落的一瞬,也就意味着彻底的失败。
“混账东西,为什么不全力应战,你是荒废了功夫,还是在让着朕,这么多年朕几时要你让过?起来,拿起你的剑!”皇帝怒斥,剑锋指向他的弟弟,可是杀气散去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要沈哲的性命。
然而此刻,有心的人见兄弟俩这模样,不得不去告诉太后,听说儿子和侄儿在清明阁大打出手,林嬷嬷虽劝太后兴许是切磋功夫,可太后关心则乱:“眼下这情形,还切磋什么呢,晔儿一定也是听见那些闲言碎语了,我就说啊,哲儿在上阳殿外守了大半夜,总是不合适的,怪我,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