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哭笑不得,安抚着女儿的背脊:“不说,不说了。”
此时,周怀来报,道是沈哲求见,项晔道:“他这个做老子的,终于想着来捞他儿子了?”
他拉着女儿的手起来,让她整理衣衫,命她擦去眼泪,满眼都是宠溺:“去吧,去把你的沈云找回来,婚礼的事,父皇会和你皇叔商量。嫁总是让你嫁的,可父皇有父皇的立场,不能事事都由着你。”
“我真的可以去找沈云了?”元元还有些胆怯,刚才是真的被吓着了。
“去吧,带着他去见皇祖母,老太太一定吓坏了。”项晔这般笑着,牵着女儿的手走出涵元殿,他要去清明阁见沈哲,女儿则飞奔而去,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皇帝嗔笑,吩咐左右,“跟着公主,别叫她摔着。”
沈云并没有被关入天牢,那是威严庄重的地方,可不能拿来儿戏,他只是被关在外殿一间空置的屋子,没有捆也没有绑,只给了一把椅子,让他坐着。
坐着有半天功夫了,他一直沉默着思考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知道伯父绝不可能真的震怒,他和元元的婚事也不会黄,他在体会伯父的心情,似乎和昨夜父亲交代他的话是出于同一种用心,只不过他和父亲是臣,而伯父是君。
“沈云,沈云你在哪儿?”听见了元元的声音,她依旧那么霸道,“你们把大公子关在哪里了?”
沈云心头一喜,但见门被推开,俏丽的人儿飞奔进来,元元一把拉起他,上上下下地看了看,抱住他说:“他们没为难你,真好,真好。”
可想起父皇刚才的嘱咐,项元一下松开了,规规矩矩地站开几步远:“没事了,现下父皇和皇叔在商量我们的婚事。”说到这里,不禁脸红,声音也微微弱了些,不知怎么就着急了恼了,好好的一拳头打在沈云身上。
可沈云那身板,满身的筋骨在沙场马背练出来,在天南地北闯出来,元元这一拳头打上去,疼的只有她的手。
“疼……”元元摔着手,气得踹了沈云一脚,“你弄疼我了。”
沈云抓过她的手,轻轻亲吻手指,元元一下被定住了,从手指痒痒的传来的感觉,好像在晋国那一夜他们轻吻时一样,可心里头一个激灵,她稍稍挣扎了一下,赧然嗫嚅:“你不要着急,嫁给你了,就都是你的了。在婚礼之前,我们要规规矩矩的,要有分寸,要知本分。”
沈云笑道:“我听你的。”
元元立时神采飞扬起来,说道:“现下随我去见皇祖母,皇祖母一定吓坏了。”
两人不自觉地牵手同行,可到门前,互相看了眼,彼此了然,笑着把手松开了。
长寿宫里,太后听说沈哲已经进宫,听说元元已经去找沈云,虽然松了口气,可不见俩孩子,心里终究不踏实。
终于,大孙女像花蝴蝶似的飞进来,太后忙把她拢在怀里,沈云慢慢走来,向太后行礼,向皇后行礼。
“皇祖母,方才父皇很大声地骂我,骂得可凶可凶了,我的心到现在跳。”元元可怜兮兮地向祖母撒娇,“皇祖母,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珉儿嗔道:“你又要胡说了,别叫皇祖母为你操心。”
太后忙就说:“你别凶她了,孩子才多大,从来心肝儿似的让人捧着,几时叫晔儿说过她半句重话。”一面说着,一面揉着孙女的心口,“不怕,有皇祖母在呢,你父皇就爱吓唬人。”
元元朝母亲眨眨眼睛,珉儿不理她,转而对沈云说:“一会儿你去清明阁吧,看看伯父还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你,你娘一定是被你爹拦着,不叫她进宫,她肯定也吓坏了,早些回去别叫她惦记你。告诉她,明日进宫来,我有事和她商量。”
沈云领命,向太后与皇后行礼后,便要退下去。元元这才离了皇祖母的怀抱,一路将他送到殿门外,因为信守方才的约定,只是眼神交汇,可越是如此,越有几分难分难舍。
待人走远了,瞧不见了,元元转身见母亲和祖母都笑悠悠地看着自己,羞得低头搓弄衣角,小声咕哝了几句。
太后则笑道:“话说回来,你们母女俩是不是该给我赔个不是,那会子好家伙,敢情我要逼婚你们似的,又是嫌我多管闲事,又是嫌我不尊重儿孙的心愿,个个儿都给我讲道理,左右都是我的不是。”
珉儿忙起身来,朝太后屈膝行礼,太后嗔道:“我就是说个玩笑话,元元,还不搀扶你母后起来,别叫我生气了。”
项元搀扶母亲起身,自己却向祖母跪下叩首,真诚地说:“皇祖母,孙儿从前不懂事,叫您伤心了。将来我和沈云一定好好的,我不欺负他,我会好好照顾他,我会给沈家生好多好多孩子,给您好多好多的小重孙。”
太后和珉儿都是一愣,女儿不羞,她倒是脸红了,忙把女儿拎起来,轻轻揪她的耳朵:“小丫头,不害臊呀?”
元元躲去祖母怀里:“我在皇祖母面前说,又不去外头说。”
太后早已乐不可支,爱抚着宝贝孙女:“为了你这句话,皇祖母能再多活十年,将来呀,带着好多好多小重孙来,把我这长寿宫挤得满满当当。”
如此祖孙三代,又说了一会儿欢喜的话,珉儿这才带着女儿离开。
回涵元殿的路上,元元要挽着母后,可虽然宫里几乎没什么人,该有的规矩珉儿从不懈怠,便命女儿规规矩矩地走路,可是元元不答应,缠着道:“就今天一回,就一回。”
珉儿叹息:“昨儿还耷拉着脸,就因为不让你在外祖母那里住一夜,都不想搭理我了是不是?”
元元道:“昨天请说琴儿有身孕了,我一下子就迷茫,我的人生,我到底在做些什么。母后,我都有些嫉妒琴儿了,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子。”
第511章 那你不就要足足再等一年
“嫉妒她什么?”珉儿问。
“我也说不上来,但我知道不该这样。”元元轻轻晃着母亲的胳膊,笑容灿烂,“但是在晋国时,我和琴儿就说好了,我不可能拥有她的荣光,不可能变得她这样伟大,可我将来会有自己的家,我会扶持我的丈夫、教育我的孩子,让他们成为大齐的栋梁。我还能在您和父皇面前承欢膝下,能哄皇祖母开心,这一切琴儿再也做不到的事,我都能替她做。而她呢,就连带着我的份,让世人看见大齐公主的光芒,我们姐妹即便分开了,也要像从前那样,幸福地活下去。”
“说的真好。”珉儿欣慰极了,抽出手来,将自己的氅衣敞开,把女儿裹在里头,两人依偎着缓缓走回涵元殿,珉儿嗔道,“可是生好多好多小重孙这样的话,再不可对旁人说了,你不害臊呀?”
“啊呀,皇祖母要是对婶婶说,婶婶要是对那个家伙说。”元元一个激灵,要是叫沈云知道自己说这种话,将来还不被他吃得死死的。
“母后,您先回去,我要去对皇祖母说,千万别叫她告诉云裳婶婶我刚才说的话。”元元说完,转身就跑了。
珉儿怔了怔,看着她急匆匆跑去的背影,与一旁的清雅对视一笑:“她呀,怕是永远也长不大,便是离了家,沈云宠着她,看看她婆婆就知道了。”
那一日后,皇帝欲将长女指婚于沈哲之子沈云的事,渐渐在朝堂内外传开。虽然这曾是太后念叨了很多年的事,但中间有了个秋景宣,人们的热情一时淡了,这会儿又有消息传出来,大臣们唯一担心的是,淑贵妃才殁了本就,皇室就大操大办一场婚礼,是否有欠考虑。
但是皇帝很快就给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决定,这个决定,随着皇后为女儿准备的恭喜她怀孕的礼物,一起送到了晋国。
养在深宫的琴儿看着母后的书信时,心中感慨万千,蒙格从前天朝归来,知道今日大齐送来东西,毕竟是岳父岳母的心意,他一定要来看一看才是。
“怎么了,看着信发呆?”蒙格关心地说,“有什么要紧事?”
“过了正月,二月二十二,姐姐就要出嫁了。”琴儿道,“也好,我算是落下一件心事,不然我总也走不开,要怎么才能去给他们主婚,难道他们就一年一年地等着我不成。
“这是好事,可你怎么怔怔的。”蒙格问,“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父皇颁布的旨意,说是姐姐心系天下,不愿她的婚礼耗费国库太多金银,将她的婚礼所需花费的银子,一半用于救济天灾下的百姓,另一半则赐给了军队。而她的婚礼,将免去一切繁文缛节,虽父皇祭告天地之外,便仅仅是皇室里的一件家事,一乘花轿抬出皇城,拜过天地,她就算嫁了。”
蒙格好生意外:“也不必如此节省,到底是大齐第一位公主。”
琴儿道:“是啊,这也太简单了,姐姐她难道不会不开心吗?”
蒙格看了信函,说道:“不过大公主的英名,也是立下了,一场婚礼耗费金银无数,用于百姓和军队,是很大的一件功德。”
他又道:“父皇果然英明,把这么一笔钱用在军队上,不知不觉便可扩充军队,不会给百姓造成恐慌,也不是故意向别国施压,旁人也发难不得。我在父皇身上,要学的还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