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难道娘娘不高兴?”
珉儿摇头:“我高兴,只是从前皇上那样对我,我能问心无愧地用那不在乎的态度看待一切事,可现在皇上对我那么好,就不能再冷着一张脸对他,也不能对什么都无动于衷。想得多了,反而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面对。原本,我把作为皇后和妻子该做的一切,都当成是理所当然,现在反而不那么想了。清雅,是不是我思虑太重了?”
清雅茫然地看着皇后,她也说不上来。不过这的确该是皇后该有的个性,她看似对外人冷淡淡的,但一直都把所有的事都看在眼里,除了皇帝,对待任何人都很自然地拿捏着分寸,不过是别人不敢靠近,才觉得她清高。
“娘娘心里有主意吗?”清雅反问。
“有,但是……”想起早晨皇帝亲吻为他穿衣束腰的自己,当时珉儿很想责怪一句“皇上,别这样”,可她说不出口,她不敢说。
因为那句话,并不是真的希望皇帝别那样做,可能只是一句嗔笑,是对那一吻的回应,她没有生气也不反感,反而心里软软的。
想到这里,珉儿白皙的脸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原本在她看来理所应当的身为皇后的责任,现在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她轻轻一叹,笑道:“再等等,也许过了这一阵,皇上就冷静了。”
不过,眼下整个后宫都不冷静,皇帝昨晚又在上阳殿过夜,女人们一清早就闯来昌平宫,想问问林昭仪有没有法子再打听打听昨夜的事,她们就是想知道,帝后有没有圆房。
而帝后和睦的消息,随着昨夜散去的皇亲国戚散入京城,今早众臣眼中皇帝的精神也格外明朗,更让人相信,那年轻美丽的小皇后,成功地得到了皇帝的青睐。
散朝时,许多大臣来向秋振宇道贺,但这道贺言语里的意味,就不尽相同了。
无论如何是值得高兴的事,秋振宇散朝后带着儿子们回府,迎面遇上妻子赵氏要出门,秋振宇微微皱眉:“又要去见长公主?”
赵氏冷冷一笑:“落魄的亲戚,自然要互相取暖了。”
第065章 不过是个孽种
自从珉儿被立为皇后,赵氏和秋振宇的关系便越来越差,但是秋振宇完全控制着家里人的一举一动,所以知道她是去拉拢慧仪长公主,并没有反对,凡是与皇帝对立的人,都可做他的棋子与筹码。
“早些回来。”秋振宇随口吩咐了一声。
“难得老爷还会关心我。”赵氏却是强硬的态度,更嗤笑讥讽,“老爷今日可是特别高兴,听说皇后娘娘终于哄得皇上欢喜了,说来她的娘是那么狐媚的东西,也该得到讥讽真传才是。”
秋振宇没有被激怒,只是走近妻子,幽幽告诫她:“你也知道珉儿现在是皇后,你若管不好自己,她若对你做什么,别怪我袖手旁观。”
夫妻俩不欢而散,他们的儿子自然是最尴尬的,长子和次子都劝说父亲不要让母亲与慧仪长公主往来,秋振宇却道:“长公主虽粗鄙,毕竟是长公主,总会有所用处,你们的娘如今闲着也是闲着。”反而看着儿子们,思量着该是时候分散秋家的势力,把他们往京外送。
这边厢,慧仪的公主府里,她正看着儿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拳师习武。慧仪的教育很简单,只要儿子长大不被人欺负就好,所以读书写字她可以放纵儿子胡闹不用心,但是练功习武,一想到她弟弟踏平了赵氏皇朝,就不单单是长大不被欺负的用处,更加盯得紧些。
周觉叫苦不迭,带他的师傅碍于公主淫威也不敢太严苛,孩子时不时到母亲身边撒个娇,再回来重新比划几下,这模样也是练不出什么门道来的。
侍女们来禀告,说宰相夫人到了,慧仪皱眉幽怨:“这个女人怎么又来了?”
赵氏今日来,带着时令的大葡萄,这娇嫩的果子运送不易,且要日晒充沛之地种出来的才甜美,过去在京城时,慧仪也是难得一见,自从夫家落魄后,就更见不着了。想来宫里头年年都有,可他的儿子吃得那么开心那么稀奇,慧仪觉得好不心酸,叹了一声。
她一叹,赵氏便寻着机会,说道:“方才进门听说大公子在练武,说起来大公子可是您的父亲昭德皇帝唯一的外孙,难道太后不认吗?”
慧仪啐了一口:“她们敢不认,只是如今你们家的小姐厉害得很,若非太后拦着,那天就要下旨,再也不许我入宫,说不定还要把我撵出京城。你看昨日长寿宫摆宴,明知道我在京城,也不下个帖子请我。看在驸马的面上喊你一声姐姐,老姐姐,你年纪也不小了,孙子都和我觉儿一边大,我知道你来和我好,一定有所企图,可你也该睁眼看看,我是不是能让你图什么。”
赵氏忙道:“什么图不图的,家里人如今还剩下多少,大公子是表弟的儿子,身上和我有那么一丝半缕的血脉相通,那就是自家人,我不是来讨好公主,只是不想您被人欺负。”
慧仪哼笑:“说多少遍了,欺负我的,就是你家的姑娘。”
赵氏阴瑟瑟一笑:“谁家的姑娘?可不是我家的姑娘,不过是个孽种。长公主,您看大公子若是能入皇家书房念书,与大殿下一起接受教育,将来会不会更有出息。他可是昭德皇上的外孙呐。”
慧仪眼神一亮,赵氏又劝她:“对付皇后很容易,她那种假清高假正义的人,要哄她不难,至于太后更是温柔,您改一改言行习惯,就什么都有了。”
此时清明阁里,皇帝正为了找不到一卷奏折而唤周怀,可叫了三四遍来的都是小太监,等周怀急急忙忙赶回来,他恼道:“你去什么地方了?”
周怀忙解释:“奴才去替皇后娘娘安排送家信,没能赶回来,请皇上降罪。”
一听是给珉儿送信,皇帝便不在乎了,只是多嘱咐一句:“她们书信往来很频繁,来得及送吗?你多安排些人手,自然要可靠的。”
周怀见皇帝这态度,忙挑他喜欢的说:“自从皇上请娘娘与元州通信,虽说隔三差五就往来的确频繁了些,可是娘娘越来越高兴了,想来在宫里没什么能说话的人,有心事也只能对祖母说。”
不想这话却勾起项晔的心疼,他叹了声:“是啊,她在宫里除了母后清雅,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惜她现在还不大乐意和朕说话。”
皇帝随手拿了一卷奏折来看,大臣的名字就让他眼前一亮,再看内容,不禁露出笑容,命周怀:“宣沈哲来见。”
且说慧仪受了赵氏的怂恿,也觉得自己吃亏就罢了,儿子不能受委屈,那些王公大臣的子弟还有机会去给皇子做伴读接受同样的教育,她的儿子是父亲嫡亲的外孙,他们不能不认。
于是听了赵氏的话,忍气吞声的,一改往日哭闹撒泼的模样,带着周觉进宫去见太后,希望太后能安排她的儿子到书房念书。
太后是心软的人,且这孩子的确是亡夫的外孙,她不能不管,见慧仪有所收敛改变,也可怜她丧夫守寡,便没有和皇帝与珉儿商议,就答应下了。打从那天起,就把十岁的周觉,送去和七岁的大皇子一同念书。
消息传开,妃嫔们正在安乐宫帮着淑妃一道为她的堂妹准备嫁妆,本是凑个热闹也好打发时间,这会儿传来这样的话,坐在角落里捧着针线等孙修容缝喜被的王婕妤愣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林昭仪啧啧道:“你的儿子才挨了打,必然要发愤图强好好念书,太后却把那么个混世小魔王塞进书房里,往后大皇子还念什么书,只管跟着表哥胡闹呗。”
淑妃坐在一旁,长眉紧蹙,这种事是唇亡齿寒的,她的沣儿还小,可过几年也要去书房的,那会儿大的几个还在呢,就慧仪长公主教养出的那混小子,连给自家儿子提鞋都不配,竟然要平起平坐念书。
有人问:“皇后娘娘不是很厉害,把人撵走了还说不许再进宫,她怎么又进来了?”
便有人解释:“还不是太后心软,皇后娘娘何必开罪人。”
孙修容看看身边发呆的女人,又和林昭仪递了眼色,便道:“我看这事儿,你该去求求皇后,若是由着那小东西在书房里胡闹,大皇子的学业可就毁了,难道天天叫皇上打他不成?”
王婕妤怯弱的低下头,应了声:“是。”
林昭仪便道:“放下针线吧,还等什么,赶紧去上阳殿求啊。”一面说着,就让自己的宫女把人请出去。
王氏半推半就地出了安乐宫,隐约听见里头的笑声,门前的宫女太监都盯着她看,她果然又泪眼婆娑,无奈地往太液池边走去。
上阳殿本是宫内的禁地,建成后在秋珉儿入主之前,女人们连引桥都上不得,即便如今有了主,一个月能去两回就算多的了,妃嫔们都知道皇帝的脾气,没事不敢去打扰皇后,更不敢去上阳殿,那晚淑妃闯去,虽然没闹出什么事,可谁都看得出来,皇帝对待安乐宫的态度,大不如从前了。
这会子王婕妤被逼着来求皇后撵走周觉,她哪里有这样的胆子,但站在引桥的入口,一半是被逼的,另一半,她也想为儿子某一个清净的念书之地,她的儿子已经很难教了,若再和坏孩子作伴,前程必然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