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眼角深深的褶子,笑道:“赏菊那日,太后道是要皇上为二公主安排选婿,这件事像是有了眉目,待大公子带兵归来,可能真的要举行选婿大典。”
元元惊讶地望着周怀:“怎么可能,选婿大典是什么,比武招亲吗?凭什么用这种办法决定琴儿的驸马,难道比武得胜的那一个,就能给琴儿幸福?”
周怀忙道:“公主,奴才也只是随便听了几句,公主……”
元元那急躁脾气,岂容周怀再解释,风一般地闯了进去。
项晔才刚喝完补药,正与小女儿说笑,见元元跑进来,嗔道:“总是风风火火,这又是急着做什么?”
外头周怀紧赶慢赶地跑来,皇帝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过眼色,项晔心里就明白了。
“琴儿你退下。”项元定下心,冷冷地说,“我和父皇有些话要说。”
姐姐才刚阳光灿烂地和自己闹着玩,怎么转眼就翻脸,这是谁惹怒了她?便命宫女来收了药碗,一步一回头,将要走出去时,又跑回来说:“既然是我不能听的事,那就一定和我相干,姐姐,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元元气呼呼的,一时也顾不得了,冲着父亲问:“父皇,您要为琴儿举行选婿大典,为她比武招亲吗?”
琴儿愣住,她看了看父亲,拉着姐姐的衣袖问道:“姐姐,你在说什么?”
项元则直视着父亲:“父皇,周怀说的是真的吗?您要用这个法子决定妹妹的将来?”
“父皇?”琴儿眼中含泪,“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然而,这之后,退出清明阁的人不是琴儿却是项元,父皇难得对她露出那么严肃的神情,纵然她不乐意出来,也不敢拂逆父亲的意愿。
项元站在门前探头探脑,想象着父皇在与妹妹说什么,见到周怀战战兢兢立在一侧,她霸气地上前问:“周公公,这件事你从哪儿听来的,父皇的决定怎么会不和母后说,可我从没听母后提起过。”
周公公跟了帝后那么多年,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犯错,不该说的话他半个字也不会漏,可惜元元看不出来,他方才那番话,是故意引导她的。
“我去找母后。”项元很气愤,撂下周怀,往涵元殿去。
清明阁里,皇帝站在女儿面前,轻轻摸着她的额头:“你若不愿意,父皇绝不勉强。”
琴儿委屈地仰望着父亲:“父皇,为什么总是我呢?为什么不是姐姐,因为姐姐脾气犟,因为她不会听您的话吗?”
项晔笑:“要不咱们试试?”
琴儿也笑了,撅着嘴道:“父皇总是欺负我,及笄之礼上的胡乱,虽然最后不是父皇安排的,可也让我在开始前对她少了几分期待,结果还真出事了。现在总觉得,就算我不答应父皇,就算父皇不忍心做这样的安排,恐怕之后也会生什么变故,我的心已经不踏实了。”
“怎么会呢,要选谁做你的驸马,只有你能说了算。琴儿,你想好了,就来告诉父皇。”项晔道,“总是让你背负这样的事,父皇很愧疚,但是为了国家天下,只能委屈你了。”
项琴道:“您这么说,女儿可就没得推脱了。”
涵元殿里,珉儿几乎不敢相信女儿的话,项晔从未提起过要为女儿办选婿大典,可她不至于像元元这么毛躁冲动,只冷冷地吩咐清雅:“去告诉皇上,得闲后回涵元殿来。”
项元急躁地说:“母后不可以,千万不能答应父皇,琴儿她心里……”
珉儿按了按女儿的脑袋,嗔道:“你着急什么,你这架势,方才是不是也对着父皇大呼小叫了?”
“怎么会大呼小叫呢……”项元气势弱下来,“就是没忍住,语气急躁地问了父皇几句。”
珉儿肃然:“去屋檐底下站着,好好想想你的言行,越来越不懂规矩。”
“母后?”项元欲辩解,如何敌得过母亲不怒而威的眼神,委屈地瘪了嘴,老老实实去屋檐底下站着。
不多久,琴儿归来,知道姐姐挨罚,便来向母亲求情,珉儿则爱怜地问:“和父皇说好了?”
项琴颔首:“母后,父皇会来向您解释的,而我已经答应了,您不要劝我。父皇说了,并非选婿大典上就要决定谁是我的驸马,不论最后是谁胜出,只要我不点头,那个人就不会成为驸马。”
珉儿轻叹:“你父皇啊……”
门外已经传来皇帝的声音,像是在逗挨罚的大女儿,琴儿甜甜地一笑,便要跑出去,说着:“母后放心,姐姐我来哄。”
门外头,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女儿气得腮帮子鼓鼓的,项元自己并不委屈,她是替妹妹不值。母后绝不容许自己对父皇无礼,可她要怎么才能有气势地说服父亲。
“父皇,母后等着您呢。”琴儿跑了出来,温柔地笑着,一把拉起姐姐,“我们走。”
项元赌气道:“母后让我罚站呢。”
项晔在女儿额头重重扣了一指头,疼得她直皱眉头,低声呵道:“还不走,真想挨罚?”说罢就撂下两个孩子,往珉儿的寝殿来。
珉儿将面前的书收起来,见项晔大步走来,往榻上一躺,伸手要拿她的书,珉儿拿起一旁的折扇轻轻一敲拦下了。惹来皇帝笑得暧昧:“珉儿,你还记得朕的那把玉骨扇吗?”
“是不是要算算新婚初.夜的账?”珉儿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收拾书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弄得你那女儿毛毛躁躁,怎么就要选婿大典,我没听你说过。”
项晔悠哉悠哉道:“这次晋国吃了败仗,梁国自以为了不得,赞西人作壁上观,还有周遭大大小小的国家部落,朕这么做,是给各国一次坐下来好好谈的机会,免得有人横生枝节,坏了朕的计划。朕可是一心一意,要越过那片沙漠,把梁国划入大齐的版图。”
珉儿道:“国家政治,我岂会对你说个不字,我问的是女儿的婚事。”
皇帝笑道:“元元那丫头,上天入地哪儿都敢闯,秋景宣那会儿,她自己就把一切都摸透了,是她自己发现秋景宣的仇恨和野心,是她自己解决了这一段感情。可是我们的琴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让她怎么去了解蒙格?”
珉儿微微皱眉,皇帝道:“总要有光明正大的机会,让她去接近蒙格,让她自己去判断那是不是她的良人。小女儿脸皮薄,那会儿满城风言风语说秋景宣时,元元眉头都没皱一下,换做琴儿恐怕就不成了。”
珉儿很平静:“你说的,大齐的公主绝不和亲。”
项晔想起那天和琴儿探讨晋国的人文风情,还有他们如何欺压轻贱女子,他骄傲地说:“或许在琴儿身上,早就注定了什么宿命,他可是我的女儿。”
珉儿合上手中的书:“是啊,她是你的女儿。”
转眼便是重阳节,宗亲女眷们纷纷进宫向太后请安,都在太后跟前说,进宫时看到大公主风风火火地骑着马出去了,太后嗔道:“那个疯丫头,你们有什么可稀奇的。不过她今日不是跑去玩儿的,我那侄孙子云儿要回京了。”
京城外,大军归来,士兵战马都停在城外等候安排,沈云几人策马进城,吊桥才放下,就见元元英姿飒爽地跑来。
她冲到面前停下,看到沈云完好无损,心中一定,刚要开口,看到了他身后的蒙格。可是乍一眼瞧着像,再仔细看又不像,短短一个多月,风度翩翩的晋国皇子,怎么变得这么粗糙了?
项元道:“怎么谁跟着你,都……”
沈云示意她噤声:“我们回去说。”
项元想了想,故意大声道:“还好你回来了,你知道吗,父皇要为琴儿举办选婿大典。”
蒙格听得这话,猛地抬起头了。
第449章 晋国的皇子不值钱
沈云回眸,见蒙格神情紧张,心中反是一定,笑道:“说好了活着回来要做的事,你千万别忘了。一会儿宫里见,你……稍微收拾一下自己。”
后面那句,让蒙格低头看了看自己。他比初到大齐时更精壮结实,原本偏白的肌肤,如今晒成了麦色,好些天没刮胡子了,也很久没照镜子。
他们各自分开,蒙格在京城里绕了几圈确定无人跟踪后,才回到了他的住处,沐浴更衣刮脸梳头,站在镜子前,锦衣之下又恢复他几分皇子风度。但现在的他,经历了战火与生死,手染鲜血脚踏白骨,从死人堆里扒拉刀枪武器,纵然大齐皇帝不肯借他一兵一卒,这一次的历练,将是他一生宝贵的财富。
屋外有人敲门,先生程达进来,躬身道:“殿下,您不在京城时,臣为您收下了大齐皇帝的帖子。”
“二公主招婿?”蒙格问。
程达将帖子呈上:“正是,您已经知道了?”
蒙格慢慢看过,口中道:“京城时,大公主来迎接时提起来。”
“殿下,您可应邀?”
“当然应。”
程达却有忧虑:“晋国也会派人来。”
蒙格不屑地一笑,想起一事,对先生道:“五哥被掳来了,你不去看看他?”
程达忧心忡忡:“只怕皇上他,早晚会知道您去了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