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女子尚可,但也多是家中的劳力,不如我大齐。”项晔解释道,“最可悲反是皇室中的女子,他们害怕女子夺权,不甘心国家落入女人之手,他们的后妃公主并不尊贵,若有僭越雷池,刑罚很重。和亲去晋国的公主得不到礼遇,他们自己的女儿嫁去他国也一样被轻视。”
项琴听得怔怔的,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世界。
项晔怜爱地问:“吓着我琴儿了?”
“是……”小公主颤颤点头,“父皇,我以为公主是金枝玉叶,是上天赐福才能降生在皇家,受尽宠爱享尽富贵,没想到会有同是公主的人,却像是被惩罚才出生在帝王家。”
“不要胡思乱想,父皇永远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知道。”琴儿想了想,但问,“父皇,生在晋国的女子,会得到救赎吗?”
项晔含笑:“赵国出了父皇这么个反骨,也许晋国也会出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家伙。”
小公主眼中绽放出希望,终于释怀:“是,一定会有的。”
太液池边,蒙格安宁地眺望着皇家园林之景,这座静谧的皇城充满了神奇的传说,天定帝率军逼入皇城屠宫的故事,他听过无数遍,也曾渴望有一个人,能带兵血溅晋国皇城。而秋皇后,一个女人独自对抗逆臣逼宫,并散尽皇帝的妃嫔,坚强地站在天下的最高处,这在晋国完全无法想象。
蒙格永远记得幼年时,母亲受病痛折磨,可他的父亲却不闻不问,让她在痛苦中离开这个世界。
“蒙格。”项润见他出神,说道,“是不是在想,我大齐的皇宫和园林,不及晋国半分。”
蒙格摇头,笑道:“殿下谦虚了,晋国的疆土只有大齐的三分,皇城又怎会比得上大齐。”
项润却笑道:“但这皇城是赵氏建造,父皇只陆续修缮了几座宫殿,这是赵国穷奢糜烂的罪证,也是我大齐子孙将来的警醒。”
蒙格失笑:“可晋国的皇城不及大齐半分,已是奢靡颓败,烂到骨子里了。”
项润道:“所以你逃走了?”
蒙格看着他,没说话。
项润再问:“你为什么要娶我的皇姐,你可知道在我父皇母后的眼中,天下几乎没有人配得上她们?恕我直言,你亦如是,而晋国的男人,根本不配娶妻。”
这样的话若是叫皇兄他们听见,必定暴跳如雷,必定认为受到了奇耻大辱,可这本就是事实,靠着女人的骨肉和鲜血活着的晋国男人,连人都不配做,还谈什么娶公主。
“可是……”项润一笑,年纪尚小,可傲气十足,“世事难料,但愿十年后我们再站在这里时,你已经是晋国皇帝蒙格。”
蒙格英气逼人的眼中露出笑意,他怎么也没想到,来大齐结实的第一个朋友,竟然会是比自己小很多岁的四皇子。
此刻内侍匆匆而来,对项润道:“殿下,二殿下回京了,已经在宫门外。”
项润便对蒙格道:“来,我带你去见我的二哥。”
这一边,琴儿从清明阁退出,听闻二哥归来,便想等他一见,不料却把弟弟和蒙格等来,好在二哥很快就到了,向兄长问安后,她便匆匆离去。
回到涵元殿,琴儿心中有些烦乱,宫女来问她是否还去别院,她便吩咐:“去告诉太祖母和外祖母,说我还有些事要做,不过去了,让姐姐多陪陪。”
不久后项沣来向皇后请安,项琴便陪同在侧,珉儿询问淑贵妃近况,说的也不过是客气话,眼下有云裳陪伴在身边,项沣总算能安心回来。
他行礼后便要离宫,琴儿前去相送,珉儿看着项沣在娇小的女儿身边显得更加高大的身形,想到他在行宫对自己说的话,那些话她信,但她离开后的日子里,淑贵妃日日夜夜的教唆灌输,不知会如何影响她的儿子,虽然珉儿自信自己教导出来的孩子不会太差,可老三已经是个意外。她信项沣的话,可也不得不防。
“清雅,还是和从前一样。”珉儿冷然吩咐,“我要知道二皇子府和三皇子府的一举一动。”
清雅领命,可珉儿又吩咐她:“还有蒙格。”
门外,项琴将哥哥送到门前,项沣让她留步,但又想起什么,便道:“我听闻那叫蒙格的皇子自己向父皇求亲,可晋国皇帝却又来函为他的侄子求亲,这个国家真是乱七八糟。琴儿,你离那个蒙格远一些,之前秋景宣和你姐姐的事,被百姓和大臣们在背后说三道四,不成体统,你别再学得她一样,那蒙格既然敢说,指不定接下来就要想办法接近你。”
“是。”虽然心中不认可哥哥的话,但兄长并无恶意,项琴还是答应了。
这日夜里,元元和妹妹一起洗澡,泡在铺满花瓣的浴池里,项琴闭目养神,忽然感觉xiong前柔软处被抓了一把,她惊恐地睁开眼睛,只见姐姐在面前坏笑,轻声对她说:“小团子大了好多呢。”
项琴转身便要离去:“我再也不和姐姐一起洗澡了,只会欺负人。”
元元哪里肯放她走,痴缠着把妹妹留下,和琴儿背对背靠着,说道:“过几年我们各自嫁人,想在一起也不能了。”
琴儿心软地说:“姐姐想我了,来我家找我便是。”
元元无心说:“万一我们离得很远呢?”
这话真是无心,连蒙格都没想到,可是说出来,不仅听者有心,连说者都惦记了。
项琴道:“我不想和姐姐分开。”
屋子里静了好久,直到有宫女来张望,担心公主们泡晕了,姐妹俩才起身。之后由宫女们侍奉着穿戴打理头发,待得琴儿衣袂飘飘清爽地归来,姐姐已经捧着琉璃酒杯歪在窗下,面上酒色绯红,朝她笑:“你来尝尝,二哥带回来的果酒。”
琴儿嗔道:“了不得了,学得男儿家喝酒,小心皇祖母知道又要啰嗦你。”
元元却拉着妹妹,硬是要她尝尝,项琴浅饮几口,果香包容在唇齿间,酒却温暖了整个身体,这曼妙而幸福的滋味,竟没忍住,又喝下两口。
元元眼眉弯弯地问:“好喝吧?”
琴儿动了心,便转身吩咐宫人:“都下去吧。”
没想到会有一天,姐妹俩把酒言欢,元元说她一直等着妹妹及笄后,两人偷偷醉一场,她们虽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可也有为了体统和尊贵不能做的事,一直很好奇,醉酒是什么滋味。
若是从前,琴儿一定不会陪着姐姐疯闹,可这些日子她心事重重,几杯酒下肚脑袋晕乎乎,压在心底的事不小心露出来,她依偎着姐姐说:“润儿要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可我能走去哪儿呢。”
元元笑:“过了这一阵,父皇会带我们出巡啊。”
可琴儿却自顾自说:“姐姐……因为那个人长得好看,就在心里惦记,是不是特别没出息?”
她们没醉,只是壮了胆,项元豪迈地说:“若是在我大齐,女儿家都不能为自己活着,晋国的女人还有指望吗?看中长相怎么了,谁见面不是先看脸,难道把心窝子掏出来表白吗?我要是长得丑,沈云会这么缠着我吗?琴儿,你想做什么,姐姐都站在你这一边。”
大半夜的,女儿的寝殿传来铃铃歌声,皇帝脱下衣裳,好奇地望着:“那俩丫头怎么了?”
珉儿忙道:“我去看一眼。”
但不等她走,已有宫人来报,说是公主把二皇子带回来的果酒喝了一整坛。
项晔大笑:“到底是朕的女儿。”
珉儿却嗔道:“你还笑,只管宠不管教。”
皇帝便拉着她的手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珉儿拦下:“这会子疯疯癫癫不知衣衫是否整齐,都是大姑娘了,皇上还是规避的好。”
第444章 你的兄长那样无耻
“是是,都是大姑娘了。”项晔朗声笑,由着珉儿去看俩闺女,溺爱女儿的父亲还不忘叮嘱,“不过是贪玩喝两口酒,你别太顶真,不要吓着她们,等明日酒醒了再教训不迟。”
珉儿睨了他一眼,便往元元屋子里来,已经有嬷嬷宫女来制止公主豪饮,正一人一口喂醒酒汤喝,见了母亲都是颤颤一笑,姐妹俩依偎在一起,知道免不了要挨训。
珉儿见她们脸蛋儿红扑扑的,又是好气又是心疼,上来摸摸这个摸摸那个,问道:“想吐吗,难受吗?”
不问还好,一问元元便撒娇,拉着母后坐下,枕在她膝头呜咽:“母后,脑袋疼。”
珉儿顺手搂过小女儿,嗔道:“跟着姐姐学坏,也不叫母后省心。”
项琴柔弱地笑着:“母后不生气。”
一双女儿在怀里甜甜睡去,嬷嬷们来帮着将公主抱去床上,之后纷纷来向皇后请罪,说她们没看管好公主。珉儿却道:“她们再过几年就嫁了,哪能再这么率性胡闹,只要不是太出格,不是出去闯祸,不必管得太紧,我自有分寸。自然这话不能对她们说,别叫她们有恃无恐才好。”
翌日,珉儿来看望祖母和母亲,也请她们尝一尝项沣带回来的果酒,淑贵妃的行宫靠近元州,果酒的滋味和元州很相似,白夫人感慨:“总觉得好像昨日才来,可一晃眼都一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