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相?梁若君猛然抬起头,依稀记得册封大典上,这个白髯老头就站在群臣之首,彼时紧张得不得了,又因中断典礼和羞愤,根本没留神列席的大臣,而她原打算在那天,看看传说中的秋振宇是何人的。没想到,今日终于相见了。
周怀客气了这一句,立刻就为贵妃领路,大臣们俯首行礼毕恭毕敬,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梁若君心跳的厉害,哥哥和他的心腹都说过,这个秋振宇,就是她在大齐的靠山,也是能助哥哥继承大位的关键之人。
“贵妃娘娘,您稍后。”周怀客气地请梁若君在门前等待,麻利地进了殿门,好请皇帝示下。可不多时,他却揣着一封信出来了,双手奉给梁若君,尴尬地说,“贵妃娘娘,皇上原是要见您的,不巧这会儿还不能忙停顿,说是见了也讲不了几句话,就请您先把家信拿回去看,傍晚时得了空,皇上来玉明宫喝口茶,再与您说道说道。”
梁若君呆了一呆,见海珠要伸手接,她轻咳了一声,自己伸手接了过来。
“娘娘,皇上还说,这会儿天气炎热,您回去的时候,在树荫底下走,别叫太阳晒着了。”周怀说着,便吩咐海珠,“可要好生为娘娘打伞。”
海珠见周公公与她搭话,便道:“公公,皇上傍晚时,真的会来玉明宫吗?”
梁若君眉头一颤,心中略恼,好在周怀似乎不介意,还热情地说:“来的来的,海珠你回去把绿豆汤熬上放凉了,皇上来时只给汤就好,皇上不吃豆。”
海珠立时答应:“您放心吧,奴婢会准备好的。”
之后她们退了出去,老远就见到又有大臣跟着侍卫太监一路走来,皇帝的确是忙,不像是敷衍的,但连面都不见,真的好吗?
“也许皇上是觉得和您很亲近,不必要在乎这点小事呢,若是真不乐意见您,打发小太监把信送来就是了。”一路回去,海珠啰啰嗦嗦地说着,“娘娘,咱们不如把事情往好里想,奴婢总觉得皇上对您是有意思的,可是被那一位阻拦着,才不得抒发。”
梁若君好半天不言语,许久才丢出一句:“往后若再去清明阁,你不要擅自开口,那里是什么地方,就和父皇的宝兴殿一样严肃庄重,容你胡言乱语?”
海珠吐了吐舌头,正要转往通向玉明宫的路,远远见一班宫人缓缓醒来,海珠眯着眼睛说:“那是皇后身边的云嬷嬷?”
第218章 贵妃的眼泪
梁若君轻声道:“是来找我的?”
海珠不服气地说:“她也没举个牌子,娘娘您难道就要等她不成,咱们走咱们的。”一面说着,就推了自家公主继续前行。
自然梁若君心里是不愿服的,可她还有几分理智在,硬是站定了道:“如同你在外代表着我一样,这云嬷嬷自然就是代表皇后,管她是找哪个去的,既然见到了等一等关心一下皇后娘娘,就是应该的。”
在海珠挤眉弄眼的抱怨里,梁若君含笑等来了清雅一行,清雅恭敬地行了礼,和气地说:“娘娘怎么在毒日头底下站着。”
梁若君大方从容地说:“见嬷嬷远远来,我便想问候一下皇后娘娘,云嬷嬷这是要往哪里去?”
清雅便笑道:“宰相府送来的瓜果,皇后娘娘吃着很喜欢,惦记皇上在清明阁里忙起来就不思茶饭,命奴婢送一些去。”
梁若君很清楚地听见海珠站在自己背后冷笑,那哼的一声,刺痛了她的心,她也不知道是听见清雅这些话心痛,还是被海珠气的,可她的确后悔了等在这里,何必自取其辱。
“娘娘,奴婢怕瓜果在太阳下晒热了,请容许奴婢先走一步,改日再到玉明宫向娘娘请安。”清雅礼貌地福身行礼,也不等梁若君点头,笑一笑便带着小宫女们走开了。
海珠打着伞,手臂早就算了,讪讪地换了一只手,呵呵道:“娘娘您瞧见了,哪有做奴才的先走的,这云嬷嬷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皇后的人,仗着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娘娘,在她眼里或许连咱们停下说几句话,都是在高攀她。”
梁若君却森森然转过身,死气沉沉的目光笼罩在海珠的面上,唬得她连连咽了唾沫让自己闭嘴,可梁若君已道:“方才你的冷笑,笑出声了你可知道,我能听见,云嬷嬷可能也听见了,你有什么资格冷笑,你又再笑什么,海珠,这话若是从她嘴里传出去,你叫皇上和别人如何看待我?你站在我身后冷笑,他们就能在清明阁里在上阳殿里嗤笑我。”
海珠近来越发觉得自家公主了不得,再不是梁国皇宫里那位逆来顺受的娇弱公主,像是激发了她体内积累了十八年的反抗,自己则成了她试手的对象,渐渐的,也许连带着对别人都会如此,她要从和蔼可亲好相处的人,变成孤高清冷不可一世吗?
这副架势,似曾相识,海珠却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在哪里见到过。
梁若君呵斥罢了,也不愿在外头纠缠,揣着梁国来的家信匆匆回了玉明宫,不论家人来信说什么,终究是家乡的纸家乡的墨,能在字里行间感受到的家乡的气息,可来信的是母亲,从头到尾没有一句问候的话,再三提起的,是说自己若没有本事在大齐有一番作为,就老老实实甘于寂寞,别反过来给她的哥哥添麻烦。
梁若君把信纸上上下下又翻了一遍,当真是不见半个关心的字眼,纵然相隔千里,纵然可能此生都不得再相见,她母亲依旧恨她看不起她,不惜写一封信来告诉她。
“拿去烧了吧。”她把信递给海珠,“烧得干干净净。”
海珠还以为是什么机密的信函,忙到香炉边引燃,可是一回头,却看到公主走向柜子,摸出了一盒首饰,然后走了过来,一股脑儿地将簪子镯子耳坠珠串等等全部倒入香炉,噼噼啪啪地覆盖了香炉里的火苗,竟把炉子熄灭了。
“公主……您怎么了?”屋子里升起袅袅青烟,海珠慌张地把东西扒拉出来,烫得直叫唤,一面说,“皇上可是要来的,屋子里弄得乌烟瘴气的如何是好,公主您去换件衣裳吧。”
可却见梁若君一脚踩在了被海珠扒出来的簪子上,把那翠玉为骨的簪子踩断了:“母亲留给我的东西,统统拿去扔了,一件都别留下。”
这些首饰并不值钱,是临离开皇宫时,在皇后的挑唆下,梁若君那本不愿为女儿准备嫁妆的母亲,随意挑的一些用旧了再也不要的东西,攒了一盒子就塞给她了。可是梁若君一直视为珍宝,哪怕她自己和这些首饰一样是被母亲丢弃的,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了,要说一封信虽然刺伤了她的心,可那些话她听了一辈子早该习惯了,总不见得真以为自己远嫁,母亲就会像个母亲的样子来关心她。
“公主,您怎么了?”海珠再次问。
“不是叫你改口吗,怎么总是变来变去?”梁若君找到这个理由,便呵斥海珠,“你不要扯我的后腿,不要成为我的包袱,我带你来是想让你享受好日子的,毕竟这么多年,只有你陪在我身边,跟着我吃苦跟着我受罪……”
梁若君突然跌坐在了地上,唬得海珠战战兢兢地说着:“娘娘,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
却见眼前的人泪如雨下,伸手将首饰一件一件捡起来,哭得泣不成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公……娘娘?”
“海珠。”梁若君抓住了海珠的胳膊,哭得颤颤地说,“皇帝今天真的会来吗,我能留住他吗,我能留得住吗?”
海珠瘪了瘪嘴,终于鼓起勇气问:“娘娘,那天晚上,皇上到底碰您了吗,是像宫里传说的那样,已经那什么了可突然就走了吗?”
梁若君连连摇头,涨红了脸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都没硬起来。”
海珠失望地说:“原来皇上真的没有碰您。”
但梁若君明明记得,皇帝脱下了她的纱衣,她春光乍泄,毫无保留地裸露在男人面前。真的只是差一口气,皇后晚一个时辰动胎气,他们就能成了。
在梁若君看来,男女结合是第一步,由此慢慢地收拢皇帝的心,让他成为自己的依靠和力量,她不仅期待着助哥哥继承大位,更想有朝一日衣锦还乡,让她的娘看看自己的女儿多了不起。
然而第一步迈出了脚,却迟迟踩不下去。
她终究才十八岁,经历的事也不多,不过是吃了是十八年的苦,受了十八年的委屈,连被祖母呵护着长大的珉儿,当初也在皇帝的荒唐下崩溃在暴雨之夜,梁若君又能撑多久呢。两年前的珉儿,心里还有祖母这一依靠,支撑着自己勇敢,可是梁若君什么都没有。
“娘娘,今晚皇上来了后,奴婢就想法困住周公公,再命人把玉明宫的门牢牢看住了,就是皇后抱着她那小公主跳湖自尽了,也决不让人把消息传进门。”海珠正儿八经地说,“可是屋子里怎么样,就看娘娘您自己了,奴婢帮不上忙了。”
梁若君痴痴地看着海珠,海珠道:“您别哭,哭得眼睛肿了不好看,您可不比那皇后差呢,要说她怀胎十月,宫里的人说皇帝没再碰过其他妃嫔,这样的年纪怎么忍得住嘛,您是名正言顺的贵妃,地位崇高背后是梁国,皇上心里一定很期待心安理得地和您共赴云雨,更何况您那么美,哪个男人见了都把持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