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很快改口:“唉,芳臣呐,你与那个老东西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才知道聪明人想什么,帮我和他聊聊吧。”
“是。”
谢麟往见李丞相,程素素便陪着李家老祖母说话。老人说话时而重复着要李丞相看开些,里面又回忆起老伴在世时的情状,神态也不是很好。过往的宾客内也有亲近来看老人家的,看完也都带着些担忧。林老夫人亦至,与程素素在李府见面,两人都不意外,林老夫人很有话说:“看儿孙面上,我前两年也少精神,看着这些儿孙才又好了的。你得好好的,如今只有你才能安抚李相公。”
好大的责任!萧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婆婆脖子又梗了起来,叹道,这婆母真是个好人。
过不多时,谢麟便回来接程素素了:“好了。”
程素素好奇地看着他,谢麟不动声色:“我劝伯父放宽心。正赶上伯父自己想开了,如今已能进些稀粥了。”
萧夫人婆媳等俱是大喜,老夫人一叠声地催着:“我这里小厨房有现成的!”
李丞相起来了,整个李府也跟着复苏了,仆役们无论资历深浅,都往老夫人上房凑,或是回事、或是送东西、或是请示,都想围观一下这位三元及第是怎样一个聪明人,竟将李丞相给劝得回转了。
孙子长了脸,林老夫人心里微有得意,便说:“人来人往,你们都忙,我便不再耽误你们了,这两个孩子我带回府里去,你们小两口就在这里听吩咐。”将谢麟夫妇二人留了下来。程素素道:“他们的乳母都在外面候着,小青姐你去叫她们同往。”
林老夫人虽有话在此,萧夫人也不会就此支使着程素素团团转——人手且够呢。但是谢麟留下来,萧夫人是很乐意的,她让谢麟去见李丞相,并没有想到谢麟能劝得动,有了意外收获,就得把谢麟给扣下来,以防万一了。让小儿媳妇去将预留的客房再好好布置一下,让谢麟与程素素先去用点茶饭,萧夫人又护着婆婆去看丈夫了。
程素素与谢麟大清早出城,到这时辰也正饿着,便不推辞。吃个半饱,程素素悄悄问谢麟:“你对伯父说了什么?”
“老梅还没死。”
程素素:……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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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李丞相的康复,一切又回到了正轨。皇帝果如大部分人所料的那样,并没有批准李丞相丁忧。借口也是现成的,如今国家正有事,身为丞相,怎么能够置之不理呢?
李丞相其人,心,也不是红的,心机也是深的,在不少地方他与谢丞相有着相似之处。但是,与谢丞相的意志不会因为任何理由动摇不一样,李丞相还是会为少数几个人破例找回赤子之心的。
他这回是真的想丁忧的。拒绝起复的折子是他亲自起草,写得情真意切。弟弟、子侄都不敢劝他,谢麟自己守着孝,也不好说话。史垣这个学生便被十几双眼睛推到了李丞相面前,硬着头皮道:“老师,如社稷何?”
李丞相道:“政事堂丞相也不止我一个,我却只有一个父亲。”
史垣低声道:“恐怕上意未必就如老师的愿呐!”李丞相与谢麟可不大一样,虽然皇帝也想培养谢麟给儿子用,但是在现在,两人的份量是完全不能对等的,皇帝更离不开李丞相。
李丞相一摆手,将折子平捏了出来:“递上去吧。”
这里就他最大,无论是辈份还是身份,无人敢忤逆他,只得硬着头皮递了上去。李丞相闭上眼睛,又将诸般事务想了一回,道:“就这样罢。只要我还活着,这天就翻不过去。”
如果程素素在场,一定会让他闭嘴不要立FLAG,可惜程素素此时正在萧夫人身边。
于是乎,一个时辰之后,程素素就在萧夫人那里,看到了曾经见过的那位李御史脸上藏不住事儿地过来:“伯娘,宫里来人训斥大伯了。”
萧夫人还不太在意:“你这孩子,就是胆儿小。陛下想你大伯回去,当然不会答应啦。”
“不……不是……”李御史一头汗。宫使带来了皇帝非常尖锐的问话:“尔等只知有自己,可知有朕躬?”
程素素微惊,这可不是正经的套路,一旦皇帝露出这样的意思来,恐怕会有许多想讨好皇帝的人试图攻击李丞相了。萧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道:“然后呢?”
“大伯依旧坚持要守孝,大哥看样子不好,叫我来找伯娘。”
萧夫人道:“计相呢?”
“计相不在咱家。”
程素素就不敢问谢麟在干嘛,估摸着谢麟不会在这会儿为李丞相跟皇帝顶牛。萧夫人道:“不急,不急,这事儿呀,得有说和的,将我的衣裳备好。果然圣上震怒,我去求求太后和皇后。”
太后和皇后是不干政的,但是讨情有时候却管用的,只要她们能让皇帝略缓一缓,想必李丞相就会有办法了。
程素素一顿,忽然道:“且慢。”
萧夫人问道:“怎么?这样也是个法子了,且更缓和。总比他的门生故吏们纷纷上书求情,显得尾大不掉要好。”
“伯母,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太子。”皇帝对儿子比对老婆好多了,所有老婆加起来都不如这一个儿子说话顶用,更不要说大臣了。
皇帝的心思,这几年已经被摸得透透的了,是要扶儿子。如今李丞相得罪了皇帝反而好了,这给了太子施恩给他的机会,可以令皇帝对李丞相更放心,不用担心他会因为太子老师的身份成为第二个古太师。
萧夫人眉头一松:“不错,不错。就这样办!”
程素素心道,李家在东宫面前的时日比谢麟、程犀都长,他们自家出手比自己想办法更有效,便又装起了壁花。
萧夫人看看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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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果然给李丞相求了情,李丞相是他老师,理所当然地要救。便去劝皇帝:“这是李相公重情义,他父亲才过世,必然伤心得有些执拗了。若是父亲尸骨未寒,听闻夺情便忙不迭点头,那才是可怕。”
皇帝也吃儿子这一套,儿子求了他,他假意不答应,等太子再三求了,才勉强地道:“他是你老师,你为他说话。”
轻轻松松地将人情卖给了儿子。
史垣还在宫城内办公,皇帝有意令人知道是太子给李丞相求的情,并不压着不许传这消息。史垣听到信就给李丞相递话:见好就收吧,皇帝要抬举太子,给太子造势,再拧着来,恐怕不好。
一来一回之间,李六丧事都办完了,程犀便在此时赶到了京城。
第196章 党争误国
提前知道程犀归期的人不少, 也有许多人眼巴巴盼着他回来,程素素正是其中之一, 盼大哥盼得望眼欲穿。正巧又住在城外, 且不受什么宵禁的限制, 自接到消息起,便掰着指头算着日子,预备接前到驿馆去接人。
当天就开了衣柜, 左一件右一件地在身上比划着:“这一件怎么样?是不是太活泼了些?”、“这件儿呢?会不会太老气了?”、“这个纹路不好看。”、“这个我就觉得它下摆裁得不得劲儿。”
谢麟十分眼晕, 十二分的酸溜溜, 嘴上还说得很中听:“道灵是回来奔丧、面圣、应付吏部考核、再谋新职的,只要你人好好的, 穿什么他都不会说你的。”
程素素放下手里的衣服:“对啊……”首饰盒也就不打开了。
谢麟清清嗓子:“要我说, 还是早些去驿站等着,他们或许不会做停留。”
入京与入京不同, 急有急的入法, 不急有不急的入法,不太急的,就在城外驿站住一晚, 勾通一下消息, 做好准备再慢悠悠地回去。紧急的就没有再停一夜的道理, 能早些赶回京里,就早些回去。
程犀并非是领了皇命办的特定的差使出京, 不需要一回就去见皇帝, 他回来还有奔丧一事, 当然是要早早回家,早早见一见李丞相,确定李丞相的情况,再制定应对之策。程犀回来应该能够面圣,劝说也好、求情也罢,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守着驿站先见一面是最保险的做法了。
程素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带孩子同去,又问谢麟:“要不要邀几位先生一同去?”
谢麟道:“这倒不必了。他们各有事忙,”顿了一顿,又说,“高英那里的消息,江先生正在梳理。”
“对这些先生,你是个什么章程?”
谢麟低低地笑了:“当然是各安其位了,他们一个个本事大得很。”
程素素丢了一颗白眼给他,去翻斗篷出来:“可得穿得严实些,你今年新做的那件斗篷呢?穿那个,厚一些。”顿了一顿,又想程犀一路奔波,不晓得御寒的衣服是不是带够了?又开始翻衣箱,找大人孩子的衣服。
收拾妥当了,两人乘一辆遮得严严的毡车,车后又跟着一辆载物的车,到道旁驿馆等着。程素素坐不住,亲自守在驿站门口,傍晚时分,眼睁睁看着一队几辆车呼啸而过,其中一辆车的车辕上坐着的正是程犀先前的书童,小青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