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于抗争,便不会委曲求全,不看男人脸色行事,至少保证如意可以活得惬意。粗学些本事,将来也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虽然未出家,但时常做佛事,如果上天有眼庇护最好,若真有什么不顺当,女儿心中有佛,也便是有一个信念支柱,至少能保持一颗宠辱不惊的平常心。
于氏对自己的教女之道颇为满意。
但丘荣显然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妻子太矫枉过正,生生将一个世家闺秀**成了一个井底之蛙小财主家的粗俗骄纵之女,偏他因母命不得插手,不然以女儿的容貌资质,把她嫁入京城也未必不可能。
此时丘荣见妻子又提起当年事,情知是不能说服妻子了,女儿反正是被她给教歪了,再正过来也难,倒不如由着她母女高兴,自家也落个清静,于是不再多嘴,夫妻二人收拾安歇了。
丘如海兄妹二人第二日见父亲重又温和起来,却怕自己得意忘形之际又遭父亲训斥,故一时半刻都不敢放松,终于小心翼翼地伺候了两天,这边丘荣一离开家门,那边厢,丘如意便大声吩咐人快去外边打听方家的事。
于氏知道丘如意这两日实在拘得利害,便也不再拦挡。
哪知不打听还罢,这一打听,倒显些气炸了丘如意:“方家小姐并不是被一过路商人买走做妾,而是被个什么集翠坊给买去了。”
第三十九章 再图后事
原来丘如承当日对他兄妹二人讲道,他有位同窗好友交友颇为广泛,到时寻一个商人,就说欲买个妾带在路上,将方家姐妹一同买了,先带出京城地界再作打算。
如今事有变故,丘如意便忍不住嚷嚷道:“承大哥是怎么办的事,还是个举人老爷呢,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利落,将来还怎么当差办事。”
相较于丘如意的气急败坏,丘如海因早一步知道消息,便显得冷静许多:“先少安毋躁,这其中定有缘故,等如承过来,再细问也不迟。”
丘如意也知自己性急了些,便问道:“那集翠坊是做什么的,会不会是承大哥改了主意,转由他家出面买人?”
丘如海欲言又止,半天说道:“不会的,那集翠坊名声不雅,如承断不会让他家出面,也难让他家出面。”
丘如意还欲再问时,丘如海搪塞道:“咱们在这里瞎猜个什么劲,等如承过来,一切就都明了。”
丘如意看着哥哥落荒而逃的背景,哼道:“什么事能瞒过我?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会问别人?”
丘如意倒也知好歹,见哥哥躲闪,也知那集翠坊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故不敢问到母亲处,料丫头们也未必知道,便直接问吴妈和范妈。
那两位嘴角一撇,说道:“二爷真是胆子大,什么混账话都敢在小姐面前说,要是老爷夫人知道定要请家法了。”
不过也知道丘如意的性子,向来是不达目地不罢休的,若是这个话头传出这个院子,她们还真担当不起,于是在得到丘如意的数次保证后,吴妈这才把自己所知说了出来:“这集翠坊乃是凤临郡数得着的烟花之地。”
丘如意闻言愣住,半天明白过来,原来堂堂官宦千金的方家小姐竟然流落到风尘之地,心便不由得揪了起来,竟生出兔死狐悲之情来,嘴唇直哆嗦:“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她最糟糕也不过是为奴为婢,便是给人做妾,也强过这个百倍千倍吧。”
范妈见状,忙道:“这也是命啊,要怨只怨她老子不该得罪那得罪不起的人。不过那集翠坊倒也没小姐认为的那样可怕。虽说是花柳之地,却也有一样好处:她家并非娼家,她家女儿均善丝竹歌舞,又因有才情,多是文人雅客聚集之地,方家小姐落到她家,倒比落到别家强一万倍。”
丘如意乃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孩儿,哪里会细分解这些,教坊也好,娼家也罢,在她看来却无区别,心中便不由埋怨宋氏:这般绝情寡义!当日明明可以救出方家大小姐的,为何不承认与她的亲事,这样一来,岂不等于是丘家把她推到那火坑里去的。
丘如意越发觉得世事难料,为这事心中难过了好几日,正好这日丘如承上门来,丘如意听说后,一路飞奔到小书房,质问道:“你是怎么办的事,怎么让她落到了集翠坊中去?是银子不够,还是你打了退堂鼓。”
丘如海忙拉住妹妹,劝道:“你就少说一句吧,如承心里也不好受。”
丘如意这才发现,不过十数天未见,丘如承少年得志,何等的意气风发,而此时却颓废无活力,仿佛老了十多岁的样子,竟不似少年郎了。
丘如意进门时,他正无神地坐在那时,见丘如海劝说,便道:“你不用劝她,本就是我无能。”
丘如意见不得他那副怂样子,气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丘如承叹口气,慢慢讲了起来。
原来那日,请托的那人按时去买人,却没想到郡里官员有意巴结刘氏一族,全不顾与方进的乡邻之情,临时加了盘查买主的来历的程序,那人怕担干系,便吓得不敢近前,只装个看热闹的,最终让集翠坊给买了去。
丘如海听了,便问道:“方家小姐算是乐籍吗?”
丘如承摇头,丘如海便冷笑:“那些人真是白读圣贤书,竟要为难一个弱女子,真是枉称须眉,也不怕遭报应。”
丘如承叹道:“世上专爱锦上添花,难有雪中送炭。”
丘如意看着两位兄长,跺脚道:“冷嘲热讽、唉声叹气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救出方家小姐才是正经的。那集翠坊花了多少银子,咱们加倍给她再把人买过来就是了。”
丘如承点头道:“这是自然的,多少钱我都会买她出来的。只是现在集翠坊刚得了人,这中间有什么关节,咱们还拿不准,只能先观察些时日再做行动,幸好她家向来名声不坏,但凡进去的新人,都要习练一段时间的歌舞声乐,清白尚能保得。”
丘如海低眸不语,清白保得又如何,不管怎样,那方家小姐便算是入了倡门,这就是她的出身,终身再也摆脱不掉的。
丘如意到底是闺中女孩儿,想不到那么远,听丘如承如此说,倒也觉得有些道理,便道:“但愿承大哥能早日买她出来。不过,我担心方家小姐到了集翠坊,不堪这种屈辱,万一自尽保节,咱们丘家的罪过可就大了。承大哥还是找个机会见她一面,劝一劝才好。”
丘如承苦笑:“如意妹妹想的周道,只是我却没脸去见她,不过你放心,我自会安排的。”
丘如承又提到还银一事:“这银子我虽没使上,但将来总有用到的一天,就暂时不还了。”
丘如海兄妹齐声道:“将来定又是一大注银子用呢,你只管拿去用。”
丘如承便拱手谢过,又道他如今已经回家,有什么事只管过府找他,又叙了会话,便拱手作别。
丘如承回到家中,先去见过母亲,宋氏看着萧索的儿子,心疼地劝道:“该尽的力你也尽了,这是她的命,你帮不了的。只要你以后好好读书,让自己变得更强,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呢,当然目前最紧要的是保重身体,不然身体跨了,什么事也办不成。”
丘如承看着面色憔悴的母亲,反驳的话一字也说不出,父母对方家绝情,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得利的他,他有什么立场责怪母亲呢。
丘如承无力地笑笑,说道:“儿子晓得了。”
宋氏目送儿子闻开上房,这才拿起案上的书信,对心腹刘妈说道:“这田氏好端端地,怎么想到要扶柩回祖籍安葬?”
刘妈想了一下,笑道:“他家老太爷老爷都没了,叶落归根,也该回来了。”
宋氏便笑道:“你有所不知,听老胡说,当年菡大老爷功名不就,心中深撼,弥留之际留下话来:须儿子中了举,方能迁他回来,否则宁可在异地他乡做个孤魂野鬼。”
第四十章 狭路相逢
刘妈叹道:“菡大老爷倒是个有志向的,可惜他到底是儿子,老太爷又没在他后面,自然是以老太爷的话为准。”
宋氏哼道:“他家老太爷可不想回来,他还想等着新太夫人去了,好一处安眠呢。真是老糊涂了,哪有不与元配同葬,倒与继室埋一处的。何况元配这边儿孙一大堆,这男人个个喜新厌旧。”
刘妈知道这是主子借题发挥,生气老爷宠爱他跟前的妾侍呢,便笑道:“钊老太爷确实糊涂了,到底挣不过这理去,还是跟着菡大老爷因来这边了。只是违了菡大老爷的意,这事倒是有些蹊跷。竟不提前告知夫人一句,虽说他家把产业都卖给了咱们家,可到底是个礼数,没有老爷夫人开口,他家能葬得了吗?”
宋氏便道:“倒不用理会这些,等她们到了再说。倒是你一会儿亲自把补品送到小厨房去,要他们每天细细炖了给承儿服用,他再这样消沉下去,这身子怕真要支撑不住了。”
宋氏说罢,眉宇间便满是愁容,刘妈便道:“也不知那边两兄妹是什么意思,只管撺掇着公子去赎买人,害了公子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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