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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悍 (画江)



冯执和冯淑媛嘿嘿笑,只管说:“知道知道……”

又齐齐地扭头看向冯援,笑嘻嘻地说:“大哥,知道父亲!”

冯援对两人竖起大拇指,笑着夸赞道:“嗯,执弟和媛妹真厉害,还记得父亲呢!”

两个孩子便笑嘻嘻地一左一右抱住冯媛的胳膊,你一句“大哥”我一句“长兄”的,叫得好不亲热。

冯淑嘉看了抿唇直笑,心中暗自感慨,她自打重生以来,一直奔波在外,努力地想避免前世的惨祸,所以对于这一双幼弟幼妹的照顾远不及从前对冯援的仔细和周到。

倒是冯援,因为大多时候都是在家中,不是在书房跟着夫子读书,就是在演武场跟随张护院练武的,比她和冯执和冯淑媛两兄妹相处的时间多得多,相互之间年纪挨得又近,因此相互之间关系亲近得很。

大约是因为冯异不在家中,她又一直在外忙碌,冯援自觉自己是家中的长子,应该承担起只用门庭保护兄弟姐妹的义务,所以对于自己的要求一直都很严格。

虽然他人不过比冯执和冯淑媛大了一岁余,却处处照顾一双幼弟幼妹,如今看起来,已经颇有些长兄如父的感觉了。

吾家有弟初长成,冯淑嘉倍感欣慰。

因为开春后冯异有可能会回京一家团聚,所以这个年,武安侯府上下欢欣鼓舞,过得热闹又温馨。

大年三十守岁,白氏带着孩子们在屋子里读书游戏,欢声笑语不断。

冯淑嘉看着摇曳的烛光,看白氏和弟弟妹妹们笑做一团,猜谜游戏,好不快活,嘴角扬起。

这就是她前世愧悔半生,倾尽生命所渴求的安宁太平呀。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然而目光在触及黑黢黢的夜色时,嘴角的笑容瞬间就凝滞了。

在这万家团圆欢聚,共迎新春的美好时刻,失去父母兄弟姐妹,独自一人肩负着血海深仇,踽踽前行的萧稷,只怕只能一个人悄悄地舔嗜着伤口,硬起心肠来,想起雪亮冰冷的大刀,杀死敌人,或者刺向自己……

心里像堵了一块千斤巨石,让冯淑嘉艰难于呼吸视听,却还恨不能以身代受,哪怕不能够帮萧稷减轻一点苦难,至少也能陪着他,让他前行之路不再孤寂。

这,大约就是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吧。

不再迷茫,不再娇气,不再渴盼那些华而不实甚至是裹着砒霜的甜言蜜语。

执子之手,与子同袍,不论生死,只求一颗心心不受委屈!

子时一过,四下里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清寂的夜一下子闹腾起来,新的一年到来了。

烟花四绽,将黑夜照成了白昼一般明亮耀眼,尽显京城的富庶繁华。

可是这繁华安宁的背后,暗潮涌动,翻滚的浪潮,随时都有可能将这个腐朽的王朝吞没。

第一卷 枯木逢春 第三百五十三章 搭台看戏

隆庆七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先是开春后各地水旱灾害频仍,庄稼歉收,流民四窜,饿殍遍野。朝廷下发的赈灾粮款,经过层层的盘剥之后,再发到百姓手里便所剩无几。

更有黑心的商贩和官府勾结,用陈米霉米更换救灾的粮食以从中牟取暴利。

天灾加上人祸,一时间受灾地区哀鸿遍野,上下震动不安。

当地官府主事的官员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以灾后容易出现瘟疫为由,发动武力,强制圈禁灾民,焚烧尸体,妄图来个死无对证。

然而终有侠义志士,为国为民,伸张正义,杀贪官污吏,开粮仓赈济生死一线的无辜百姓。

百姓感念其活命之恩,举家相随,愿生死与共,成为几股不可小觑的民间势力。

隆庆帝得到奏报后,急得焦头烂额,直接御笔一批,急令各处剿灭谋逆势力,对于犯者立地诛杀,株连九族,对平乱有功者大肆封赏。

一时间当地剿匪官员,为了各人前程,不问青红皂白,但凡是有点各不寻常的,立刻下令诛杀全家,祸及邻里。

本来未生叛乱之心的百姓,此番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加入义军的队伍。

朝廷下令剿匪半年,非但没有收到成效,反而使得反对朝廷的势力越来越壮大,大有由地方到京城,窥视宝座之势。

这还不算什么。

隆庆帝因此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仓促间决定彻查朝中官员,看是否有人胆大包天,与义军里应外合。

在隆庆帝看来,山野小民不过如鸡子一般不堪一击,生死全由他一句话,如今事情之所以闹得这么大,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支招,说不得就是朝中的那些重要官员。

恰好有御史在此时风闻奏议,说是朝中有要员贩卖私盐,插手漕运,意图颠覆国本,且隐隐暗示,那要员在朝中一手遮天,结党营私,无人能够辖制。

所有的证词虽然没有明说,却都指向了如今权势煊赫功高震主的汾阳王李奉贤。

隆庆帝本就对汾阳王心存忌惮之心,如今听了御史的这番奏言,心中更是怀疑不止,又顾忌着昔日的秘密,不敢直接对汾阳王动手,免得对方狗急跳墙,揭露出他和西凉王私下勾结诬杀晋王满门的事情,干脆借着这次镇压暴民的事件,下令彻查朝中官员,实则是要将汾阳王的羽翼全部清理干净。

如此一来,不仅地方义军突起动荡不安,就是朝中也因此人心浮动,人人自危。

朝野上下,一片动荡。

就白氏这样不问朝事,一心经营自己的小家的后宅妇人,也察觉出了不寻常,一再叮嘱阖府上下谨言慎行,避免生事惹来灾祸。

就连此前她最是热衷的给冯淑嘉相看的事情,也因此而暂且搁置了下来。

这还不算,白氏还一再叮嘱冯淑嘉:“嘉儿,生意上的事情就是再重要,也没有人命重要。这些日子你尽量留在家中,芙蓉裳的事情就交给各店的掌柜打理吧。”

冯淑嘉为了安白氏的心,只能是笑着应了,然而私下里该出去做事的时候,却依旧出去不误。

萧稷和她透过底儿,这些都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暂且不会有什么危险。

再说了,现在每次她出去,除了武安侯府的护卫,还有萧稷特地派来的暗卫守护,安全什么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这种事情,又怎么能够和白氏明说呢?

白氏抬头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暗自庆幸道:“幸好你们父亲因为西凉人有异动而暂且留在了边地,否则此时回到京中,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母亲尽管放心吧,父亲不会有事的,我们也不会有事的!”冯淑嘉掷地有声地安慰道。

白氏笑着拍拍冯淑嘉的手,没有答话,然而脸上的忧色怎么都解去不了。

再说汾阳王在大朝会上突然被隆庆帝当众告知这彻查朝中官吏这一圣谕,一时愣住了,强忍着怒气三呼“圣明”之后,回到府中便将书房的一应物什都打砸了。

汾阳王府从上到下都被汾阳王的怒气惊吓到了,就是往日最得宠的贞慧郡主,此时也不敢上前撒娇卖乖,生怕惹了汾阳王的眼,招来责罚。

一时间,整个汾阳王府上上下下冷肃瑟瑟,只有幕僚们来来往往,到外书房紧急商量对策。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自古以来的常理,本王也没有想过能得圣上一辈子的信任,然而却不料圣上竟然如此绝情,如今飞鸟未尽,他却已经打算折断良弓;狡兔未死,他却已经准备斩杀猎狗了。为人君者如此,实在是让为人臣者心寒!”汾阳王眉目寒肃,语气沉痛。

能在此时被汾阳王召进王府外书房商议对策的幕僚,自然都是汾阳王的心腹,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汾阳王这是打算起事了,不由得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等隐忍至今,为的就是今日!愿为王爷驱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为首的幕僚起身表明态度。

其余人亦都起身,抱拳躬身,异口同声地附和道:“我等愿誓死追随王爷!”

“好!”汾阳王举杯,豪情满满:“诸位今日誓死追随的恩义,我李奉贤铭记在心,他日事成,定当厚报!”

戏台搭了起来,两方人马你方唱罢我登台,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搭台子的萧稷此时却闲了下来,还有功夫请冯淑嘉到清风茶楼喝茶闲聊。

一进门,冯淑嘉就发现店里的掌柜和跑堂的小二都换了,好不容易忍到了静室,连茶都顾不得喝上一口,就连忙低声惊疑不定地道:“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茶楼里的人都换了!”

萧稷见冯淑嘉一脸紧张,连忙笑着安抚道:“以防万一而已,你不必紧张。”

说着话,还抬手给冯淑嘉斟了一杯茶,笑着做请:“二道龙井,清幽甘醇,你试试看,可还合口味?”

第一卷 枯木逢春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一吻

冯淑嘉见状心中略定,到底不忍拂了萧稷的好意,举杯轻啜一口,笑道:“好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可惜,我此时却没有品茶的心境,实在是浪费了这么好的茶叶和这么好的功夫。” 萧稷浑不在意,往后一仰,舒适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直视着冯淑嘉的眼睛,悠然笑道:“没什么好可惜浪费。能够泡茶给你喝,乃是我人生之乐事。” 神情慵懒又认真,似乎他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日常琐事而已。 冯淑嘉却面颊微微一红,微微垂首,旋即又抬头咬唇娇嗔道:“都什么时候了?偏你还顾得上这些……” 然而眼底水光潋滟,面颊娇艳如三月桃花,全然一副娇羞情深的模样,哪里有半分责备之意。 萧稷爽然一笑,神色受用畅快极了。 他从未料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在春日晴朗的午后,于茶香袅袅的静室里,对着喜欢的姑娘,着动听的情话,仿佛那潋滟的春波,层层涟漪驱了一冬的严寒,带来了一个繁花似锦,温暖适意的春。 倾身上前,萧稷握住冯淑嘉的双手,认真地望向她的眼睛:“无论事情都有多紧急,多要紧,我都愿意倾尽全力,搏你一笑!” 冯淑嘉面颊酡红,却没有抽出手来,而是有些慌乱地低垂着头,轻声而坚定地道:“君心亦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茶香袅袅,弥漫室内,醉人的清氛和温柔又坚定的誓言,让萧稷似乎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忍不住倾身越过桌面,越靠越近,紧张忐忑又坚定柔情地凑上前去。 冯淑嘉紧张得浑身如一只煮熟的虾子,从头红到脚,身体紧绷又微微战栗,却没有避开,只是下意识地微眯上了眼睛。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静室里空气似乎也越来越越火热,灼烧得人心神不定,脑子里晕乎乎的如一团浆糊,眼前一片模糊分辨不清,唯有面前的那一张脸,越放越大,越放越大,吸引着迷茫的人儿不自觉地想要靠得更近,靠得更近…… 笃——笃——笃— 就在此时,两长一短的敲门声响起,如惊雷乍响,惊醒了两个沉醉的的人儿。 冯淑嘉刷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倾身越过桌面,几乎已经贴上她的面颊的萧稷的脸,一瞬间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没有明白两人好端端地坐着,不知何时为什么挨得这么近; 又似乎是沉浸在方才的脸红心跳、绵绵柔情里,眼下突然间被外音阻断,一时没有回过来神,委屈又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怜爱一番,让她重展笑颜。 萧稷像是被眼前的这张惹人怜爱的脸儿蛊惑了一般,低头飞快地在冯淑嘉酡红的面颊上轻啄了一口。 温暖的唇印上火热的脸颊,柔软而微微带着些凉意,紧接着却是火辣辣的一片蒸腾的热意,烧得人脸红不止,心跳难抑。 冯淑嘉觉得那一吻似乎不是落在她的脸上,而且吻在她的心尖尖儿上,让她忍不住轻轻地颤栗一下,那生涩又美好、紧张又心醉的感觉就这样镌刻在她的内心深处,深入骨髓,一生难忘。 外头有人等着进来通禀重要的消息,萧稷只能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然而那香滑柔软胜过这世上最美味的点心的触觉,却通过双唇而进入心灵深处,如一坛陈酿的酒,甘醇醉人,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室内一片旖旎,胜过那袅袅的茶香,沁入心脾,让人沉醉其间难以自拔。 笃——笃——笃— 在静室外久侯没有回应的柳元,再次抬手敲门。 这一次,终于很快等来萧稷清冷的允诺:“进来。” 柳元推门而入,只见冯淑嘉和萧稷正相对而坐,品茶话,便笑着上前行礼道:“见过冯大姑娘。” 冯淑嘉笑着颔首应答。 萧稷在一旁顺手给冯淑嘉添了一杯茶,头也没抬地问柳元:“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吗?” 柳元愣了愣,才抱拳回道:“都已经办妥。只要是潘玉儿知道的据点,如今都已经换了普通人,做普通的生意。至于胡记香料行,也提前把它送给了胡老板,之前有关少主的一切东西,也都已经全部销毁……” 柳元一边回答,一边琢磨,明明静室里的一切和他往常所见的情形没有什么区别,可为什么他总感觉到有点不一样了呢? 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不清楚。 想了半都想不明白,柳元干脆抛开不再烦恼,只管仔细地回禀萧稷之前交代的事情。 哪怕是有一些核心的机密,柳元也没有特意避开冯淑嘉。 未来的少主夫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知道的。 冯淑嘉越听,心情越发地沉重,心头先前的那点旖旎羞怯,很快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待柳元禀报完毕,冯淑嘉一脸忧色地问道:“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吗?汾阳王势力树大根深,要撼动它绝不是易事。” “臣再大还能大过了君去?”萧稷对此倒是丝毫都不担心,冷笑道,“隆庆帝此人心机阴狠奸诈,连先帝朝臣诸位兄弟,甚至是下的百姓都能够被他骗了过去,区区一个汾阳王而已,若不是因为他心虚,怕牵扯出了西凉那桩祸事,忌惮却又不敢贸然动手,如何会容许汾阳王做大? “不过这样也好。势均力敌,才能够两败俱伤嘛!”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用最少的损失,来换取最大的利润,冯淑嘉也赞同这样做,她担心的是萧稷在这中间架柴拱火,难免会留下痕迹,再招来双方的合伙对付。 冯淑嘉将自己的担心了。 萧稷对此深以为然,也没有刻意装作洒脱去隐瞒冯淑嘉,而是很认真地思考了她的提议,沉吟道:“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可是如今我们只能赌一把,赌隆庆帝,刚愎自用、猜妒成性,本性难移;赌汾阳王筹谋多年,不愿意放弃这个赐难得的机会。否则直接对上两拨人,我们的胜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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