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在我眼中,是最美的。我不能弃学业和武功于不顾,我现在还不够强大,等我足够强大了,才能保护好妻儿。”云起回道。
“你快去吧,莫让你师父久等。”清漪直起身子催促道。
待云起走后,落红道:“郡主,苏官人可是汴京城诸多王侯将相心目中的良婿人选,就连当今四公主,都对苏官人青睐有加,你可得看紧一点。”
“嬷嬷,刚才云起都说了,此生绝不纳妾,他又岂会看上别的女子?”
“你还太小,男人的话岂可信得?你看当今满朝文武,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别人的话或许信不得,但是,苏家门风向来极好,一家子都极守信诺,连圣上都夸过的。李侍郎就只有一位发妻。”清漪辩白道。
“这么多人当中,也就李侍郎最为专情,但是,专情的男子可遇而不可求,总之,你听我的没错,一定要看紧一点。”
清漪会心一笑,不再与嬷嬷争辩。在他看来,云起与惊寒不同,云起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为儿女私情放弃学业,可见是个自律的人。
这时,湖边走来一位仗剑执酒的俊俏少年,他生得相貌不凡,年约弱冠,比起云起,更添了几分温润儒雅,眉宇间也多了些平易近人之感。清漪见了,也不拘束,朝他爽朗一笑。落红则屈身施了一礼。
少年笑着坐到一旁,侧头问道:“你就是洞庭郡主吗?”
清漪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有这么明显吗?”
“早就听闻洞庭郡主长得与众不同,似出水芙蓉,出岫轻云,为人更是生性豁达,深得官家喜爱。”
清漪莞尔一笑,不为其他,只为“出水芙蓉”四字。
少年补充道:“不过,这并不是我认出你来的主要原因。”
“噢?那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因为,我们见过啊。”
洞庭郡主早就名扬京城,成为街头巷尾人人津津乐道的人物。总有些从没见过洞庭郡主的人在街上认出清漪来,清新脱俗的外貌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她那副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神情。时间长了,清漪自己也觉察到了其中的微妙。
清漪噗嗤一笑,“官人赎罪,我记性可不好了。”
“已略有耳闻,并不见怪。”
“那么官人你呢?你是谁?”
“在下姓赵,在家排行第四。”
“原来是皇亲国戚,清漪失礼了。”
“听闻你已经订了亲,咱们孤男寡女在此闲聊,怎么,你不怕我污了你的闺誉?”少年戏谑道。
落红抢白道:“官人说笑了,苏官人才不会那么小气。难得你与郡主合得来,郡主一个人闷得慌,你们不妨切磋下诗词。”
“嬷嬷,你莫要让我出丑了,诗词歌赋并非我的强项。”
“郡主谦虚了,永州何家家学渊源,名扬各邦,莫非瞧不起我?我先来吧,郡主随意赏脸!”那少年只是想考考清漪的才华,故而只是随口说了几句,“春赏百花秋踏月,夏听蝉鸣冬咏雪。诗酒应当趁年华,百十年后化成灰。”
清漪心说,这位赵四郎文墨平平,随即在心中构思,未几便有了主意,“苦思伤脾忧伤肺,大喜伤心怒伤肝。比肩共看好河山,与卿一醉一陶然。”
“郡主真是好才华,且心性如此豁达,在下自叹弗如,想那苏兄弟真是福厚。”少年抱拳道。
“赵四兄过誉了,我其实并不醉心诗词歌赋,平常也甚少钻研,我有一位闺中至友,她倒是很喜欢吟风弄月。”
“郡主不喜诗词,尚且如此有才,可见天赋异禀。”
清漪谦虚地摇摇头,岂料落红插嘴道:“郡主说的是倒是实话,她确实不喜欢诗词歌赋,倒是喜欢看游记、农桑、医药等书籍,从文字中看尽这天下大好河山,体会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至于她随口应对的诗词,无非是对文字太过于敏感,见之不忘,故而借典用故,信手拈来。
“嬷嬷又取笑我,哪有你说的那样?”清漪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她平素虽然并不文静内敛,可也并未在外人面前如此张扬。
“我还以为郡主只是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不曾想,郡主远非只是一个才女,还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女中豪杰,今日有幸能认识郡主,真是三生有幸。”
“赵四官人,我们郡主一向平易近人,听不惯同辈人喊她郡主,你们既然如此投缘,干脆直呼其名好了。”落红道。
还未等清漪反应过来,少年便笑道,“如此甚好,清漪,我唤作文化。”
清漪只好硬着头皮喊了一句文化兄。
“这些年来,我也酷爱游历天下的名山大川,领略过五岳的巍峨雄伟、大气磅礴,见识过五湖四海的波澜壮阔、水光潋滟,看过四大名楼的百年沧桑,也去过四大书院感受书香文墨……”少年说了些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过了一会儿清漪便不再拘束,二人一番畅谈,自有落红打发下人端来了午餐。
直至日暮西陲,清漪方觉察天色已晚,忙直起身子道别。
清漪百无聊赖地掀开轿帘,看汴京城灯火阑珊,人头攒动,今日并非节日盛典,竟也有人燃放烟花,可见民生富足,不免想起那日赵匡胤在皇宫里的一番雄心壮志,清漪看着夜空中的烟花,双手合十祝祷,“人生而在世,孰能无过,愿官家统一天下,愿我大宋海晏河清,国泰民安,愿赵氏河山代代有人!”
轿子行至汴河处,只见河中船只众多,河边商贩云集,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只见渡香桥上有一少女跪在地上,面前铺了一张棉布,上书“卖身葬父”四个大字。清漪想起从前葇兮在雁州城时,总是乐善好施,帮助贫苦之人,便喊停了轿子,从荷囊里拿了锭银子,递给那少女。
少女接过银子,千恩万谢磕了头。
待上轿起行,落红道,“郡主真是生性纯良,对素未谋面之人如此慷慨,落红何德何能,遇到郡主这样的大好人!”
“我这都是跟葇兮学的,说起生性纯良,葇兮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这也就是我无条件信任她的原因。”
回到潋滟居,葇兮早在房间里等候,“清漪你怎么才回来?落红嬷嬷说你有事要办,打发我一个人先行回来了,什么事情这么神秘不带上我?”
清漪一脸笑意,“今日在湖边遇到了一个妙人,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就跟他聊了会天。”
“你们可是聊了整整一天啊,那是个什么人?”葇兮面带关切。
“不知道,他叫赵文化,是皇亲国戚,具体是什么来头我就没问。”清漪向来有些不拘束,况且如今心系云起,与赵四官人坦坦荡荡,便也未多想。
“原来是个男子,清漪你定过亲的人了,跟陌生男子在湖边坐了一天,传出去多不好呀!”葇兮担心地说道。
落红道,“有什么不好的?你们南楚一带,环山绕水的,民风太过于保守,哪像我们汴京城?当今圣上为倡导民风开化,都废除了宵禁。郡主将来是公府的长孙媳,又是相府的千金,将来免不了要出席各种宴席,可比不得你轻松。”
葇兮一听了这话,心里极为难受,当着清漪的面又不好解释,只好嘱咐清漪早些休息。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不免又落下两行清泪。
37、路遇小偷 …
这日, 清漪前往绿蚁馆用餐。落轿时,落红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木樨树下,“郡主,你看!”
正是夏日炎炎,木樨树下跪着一位少女, 眼前放着一个半旧的钱罐子。
清漪笑了,“嬷嬷也是善良之人。”说罢, 便又解开荷囊。
嬷嬷忙道,“我的好郡主, 你仔细看看, 正是那日卖身葬父之人。”
“嬷嬷好眼力, 我认不出来。”
“岂有此理,郡主已经给了她钱, 她怎么还在这里乞讨?杜鹃, 你去禀了衙役,将这等好吃懒做坑蒙拐骗之人赶走!”
清漪不再理会, 径直上了楼。店小二先是端上来一盘菜,只见这道菜色泽红艳, 若隐若现的花纹依稀可以认出来是鱼块。清漪伸出筷子夹了一块, 咬了一小口, 这鱼块吃起来肉质松软, 口感柔嫩。
“小二哥,这是?”
“回郡主,这是你的一位朋友亲自做的。”
清漪最先想到的自然是云起, 一边嚼着鱼肉,一边笑逐颜开,但又吃了几口之后,忽然觉得味道似曾相识,闭上眼睛使劲回想,脑海中浮现了依稀的画面,一位脸上有疤的妇人在厨房里忙碌,而自己却在一旁偷吃红色的鱼块,弄得满脸都是红色的粉末,那妇人惊觉之后,忙拿了帕子给自己擦净。
大姨待我真是好!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南楚乃是鱼米之乡,自己小时候吃的便是眼前的这种鱼。这是曲米鱼,祁阳一带的特产,用湘江里的草鱼制成,切成小块加盐,待水干了以后,再放入红曲米和料酒等蒸熟,吃起来余香绕齿,回味无穷。
“小二哥,葇兮,她还在吗?”清漪问道。
葇兮便挑了厨房的帘子走了出来。
清漪放下筷子,迎葇兮入座,“葇兮,这世上,如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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