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昂大笑:“差点忘了,你将来要当守灶女。”
做守灶女有那么好笑吗?
其姝捂着眼翻了个白眼。
身后脚步匆匆,杨启来报:“王爷,那人招了,北戎王打算伺机来攻,特命百人在此埋伏,届时里应外合。”
裴子昂淡淡“嗯”了一声,追问:“什么时候到的?头目在哪儿?”
“七月二十三。白天三人假扮行商打尖,暗中给村子里的狗下了药,半夜再潜入杀人。从七月二十四起,除了叫他们绑在各铺子里,好与东主联络扮无事的掌柜,真正的村民就再没活口了。头目是名百户长,就在隔壁的南北杂货铺。此处算客栈在内,店铺共十七间。村民十三户。为求稳妥,不令过往商旅生疑,每处分有二至五人不等。”
其姝骇得长大了嘴巴。
按邸报所载,永兴十五年,也就是今年腊月十八,夏国衙门封印的第三天,北戎军队南下突袭,攻破北关入境,并以破竹之势连占包括平城在内的数座城池。
但她从未由任何渠道听说他们提前数月已派奸细潜入。
是朝廷隐瞒了此事,还是与前世有了不同?
如果是前者,难道因此便定了尚家的罪?
如今她协助裴子昂破坏了北戎的计划,是不是足以证明尚家无辜?
只是……
别说已功成名就的裴子昂,就是在尚未考取功名的七哥尚其沛眼中,她也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孩子。
没人会认为她所言所行能代表定北侯府的政见。
一心忠于本国便罢了,若真是生出异心,家族中的掌舵之人断不会将如此重大的秘密说与一个孩子知道。
其姝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无论定北侯府究竟是谁说了算,最有钱、最有可能借巨款给旁人的,必定是她爹爹。
不,不会是爹爹,爹爹明明为扞卫国土死在了战场上。若他与北戎有瓜葛,何必偏要去从军。
可是,祖母寿辰后不久,一家人就启程迁往京城暂居。是以除了自告奋勇上战场御敌的爹爹与大堂兄,其他人在那场战事中皆毫发无损。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裴子昂隐隐带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其姝楞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是在说她,放开手,呆呆望着裴子昂等他下文。
却见他点了三名玄衣卫,“你们留三个人在这儿,以防有人过来查探。其余由袁潇带着,从隔壁开始逐个攻破。客栈那边由我们动手,还会另派一队人去村民家里。”
说着取出怀表看一眼,“现在刚过戌时正,给你们一间铺子一盏茶的功夫,最晚亥时三刻,我们离开。”
最后才转向她,“等会儿你和杨启随我从正门回去,就当作是满载而归,免得被藏在其他店铺里的奸细看出异样。”
这是在安排后续行动。
按西人计时的说法,一盏茶约为十分钟,剩下十五间铺子,总共一百五十分钟,亥时三刻刚好是界限。
其姝点点人数,不算裴子昂,铺子里的玄衣卫一共二十人。三人留下,杨启离开,还有十六人去执行任务。就算余下每间店铺都有五个北戎人,以三倍人数去偷袭,必有胜算,时间应是不紧张。
她手撑台面跳下柜台,脚才落地,尚未站稳,就听“笃笃”数响,敲门声不徐不疾地传了进来。
“齐掌柜,你白天要的东西我给送来啦。”
这该怎么应对?
虽说假掌柜就关在暗室里,可他们并不知道外面那人来意为何,是真的依约送东西,还是发现不妥前来刺探。如此一来,就算押着假掌柜出来回话,谁又听得出他话里是不是暗示了什么。
如果其他铺子里的北戎奸细知道此间出事,蜂拥而出……玄衣卫与他们人数相近,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平原姝:作者,出来谈谈,这章标题是不是有讽刺我身材的嫌疑?
禽兽昂:有bo才能未平,你……有吗?
平原姝:……(╯‵□′)╯︵┻━┻
第5章 戏精子昂
入选皇帝亲卫的人自然精明干练非比寻常,其姝想到的他们也全想得到,原先有序又不失轻松的气氛瞬间变得严肃,室内静默无声,紧张非常。
其姝下意识地看向裴子昂,他眉头微蹙,显然有些为难。
但这神情不过维持一瞬就恢复如常,随之而来的是他抬腿一脚踹在才被扶正的一张红木灯笼椅上。
椅子“哐啷”一声翻倒在地。
这是几个意思?
裴子昂疯了?不然发脾气怎么不看看天候?
正腹诽着,就听他高声道:“掌柜的,这算怎么回事?我们诚心诚意来买东西,你却总是推三阻四!一时说歇业不开门,一时又要招呼旁人把我们撂在一旁!送上门的客人往外赶,看你这根本不想做生意的样子,你这里根本是黑店吧!”
语气嚣张跋扈不算,还抽出长剑劈开了一张桌子。
其姝无奈至极,重新捂住双眼。
她的运气可真好,重生还不满三天 ,就要和裴子昂一起死在这儿了!
他是她的克星吧?不管前世今生,只要他出现,准没她的好!
“客官,大爷,您别急,别急。”
这……不是三角眼的声音吗?
其姝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张大眼眸从指缝里往外看——哪里有什么三角眼,是裴子昂双唇一张一合,“我们连镇店之宝都拿出来给你选了,怎么会没有诚意做生意。”
清咳一声后又换做假掌柜,“就是,客官可不要乱说,我们是正经生意人家。今日招待不周,客官看中了什么,都给您打个折扣。”继而扬声道,“我这儿忙着呢,天塌了也明天再说。”
不止声音语气,连两人说话时不尽相同的口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话音落后不久,就听到门外脚步轻响,踢踢踏踏逐渐远去。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裴子昂点了两人从后面出去暗中察探。
直到得到回报,那人确实已离去,这才命令大家依先前安排行动。
等在客栈里的玄衣卫们正轮班用饭,一楼大堂开了三大桌,笑语喧哗不绝于耳,一派升平景象。
因客官们全不准人近身服侍,两名“小二”肩上搭着毛巾,百无聊赖地抱着手站在角落里。
其姝三人进来时,就见他们一脸热情地迎过来。
裴子昂身上有伤,但披风一裹,外表看不出异样。
杨启随手点了一名帽子略歪的“小二”打热水上二楼。
热水送进屋,人也被扣下。
一番大刑,问清楚客栈内人手数目与位置,便咔嚓一刀送了命。
三楼天字一号房内,一楼的喧哗声早已停歇,尚其沛翘腿坐在罗汉榻上品茶,不时略带紧张地搓手。
谢氏端正地坐在榻桌另侧,手里抓着一串念珠,心中默念经文。其婉坐在嫡母身旁的鼓凳上,她怕得不行,全身发抖,好几次险些将茶盏脱手跌落。
其姝推开窗,外面漆黑一片,远处灯火点点,像天上的星,忽明忽灭。
偶尔似乎有响动传来,待侧耳细听,却只余静寂,压抑得令人坐立难安。
她走到屏风外面,问坐在条案前写信的裴子昂:“你说……北戎王若是知道他的人全军覆灭,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开战?”
这怎么说得准呢。
打起仗来一切都讲究因地制宜、因时制宜,计划随时随地会有变化。
见裴子昂静默不语,其姝更急,“我们连夜赶回平城,明日一早就举家离开?”
这可不行!
如今距乔太夫人寿辰整日不到半月,许多从外地赶来贺寿的官员勋贵们已住进平城。如果尚家忽然离开,岂不是人人都知道出了事。
别说这场仗还不一定打不打得起来,就是真有战事,也最忌讳人心先乱。
“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裴子昂平淡地说,“他们会绑了掌柜瞒天过海,咱们难道不会?”
“那可以瞒多久呢?”其姝追问,“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北戎人布置时肯定也觉得天衣无缝,还不是被你瞧出破绽。”
“我这都写好了。”裴子昂将信塞进信封,“八百里加急,一封回京,一封送给平城总兵,前者不过两三日,后者最迟明日天亮前,便会有对策。”
他叫来杨启,命他安排送信事宜,又吩咐选出十人善后,在大队离开后防火烧村,掩盖痕迹。
其姝本已回到屏风后,听到对话又冒出头来,“烧村?你连我的铺子也要烧吗?”
考卷都烧了,还妄想金榜题名中状元?
连输两场,她凭什么让爹爹改变对她的看法,进而相信她说的那些事?
裴子昂微有不悦。
其姝的性子他已摸出大概,聪明果敢算得上一等一,就是没什么城府,遇事易冲动,也不大会看眼色。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毛病,不但不惹人讨厌,反像小猫一般傲娇可爱,无事时忍不住就想逗上一逗。。
不过,病犯在他做正经事时,实在有点烦。
看在一枪救命的份上,他耐着性子解释,“戎人在这里十几天了,咱们可没这功夫慢慢处理尸体,一把火烧焦了,就是有人路过也看不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