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孤夜白这句话,硬生生把这场闹剧了结了。
众目睽睽之下,窃窃私语之中,容静上前一步,欠身行礼,“谢陌王殿下……”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要收场了的时候,谁知容静话锋一转,竟然继续道,“陌王殿下的心意,民女心领了,今日确实是民女之过,民女甘愿受罚。”
她说着,端起手中满杯的酒,朝乐安公主一敬,立马仰头尽数倒入口中,一口见底。
酒杯朝下,让众人看了一圈,随即又满上第二杯。
这时候,众人才纷纷缓过神来,已经无法表达自己的惊诧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拒绝了陌王的帮助!
居然……居然和六年前那么相似。
六年前女史宫殿上,那个惊才艳艳,倔强不屈的女人,也是大大方方回绝了天下所有人女人都趋之若鹜的“例外”。
历史,似乎又重演了。
此时,容静已经第二杯烈酒下肚,正端着第三杯,同之前两杯一样,朝乐安公主敬来。
乐安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明明就是要看这个女人喝酒,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她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呢?
反倒觉得自己硬生生被静夫人的气势,气场,气度完完全全的压制住了,狼狈不堪。第三杯又是仰头尽数倒入口中,这个女人,连喝酒的动作都那么有风骨。
落落大方回绝陌王,潇潇洒洒大口喝酒,她这哪里像是被罚酒,她这简直是在豪迈痛饮,快意恩仇呀!
三杯敬后,容静直接拿起酒壶,冲众人一笑,这一笑,岂止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简直是倾城倾国倾天下,看得所有人都惊艳了。
就连孤夜白都怔了,心,无端地咯噔一下,跳漏了一大拍,而秦川,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酒壶高举,匆匆美酒不断灌入口中,容静痛快得喝,在百花拥簇,众人围观,众人注目之中,大大方方地喝。
这一夜,不会有人忘记。
这个女人,更不会有人忘记。
三杯为敬,一壶一口气不断喝到底,壮哉,美哉,这个女人!
很快,一壶烈酒便见底,容静缓缓放下酒壶,众人的视线也随着她的手缓缓落下。
只见她的眸依旧盈盈笑意,非但没有醉意,反倒越发的透彻明亮,好似能将人一眼就看穿看透。
只见她一步一步朝乐安公主走去,落落大方,没有醉态,反倒是乐安公主,好似喝醉了一样,忙不迭后退了好几步,险些酿跄摔倒。
“你……你……你要干嘛?”乐安公主真的慌了。
“请乐安公主过目,是否喝光了。”容静说着,将酒壶塞到乐安公主手中,也不多看她一眼,转身朝孤夜白走来。
孤夜白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因这个女人走了神。
容静随手拿来桌上的酒,继续倒满一杯,敬孤夜白,“陌王,多谢。”
说罢,一口喝光,没有承下他的恩,但是,也要以酒还他的情,这才能两不相欠。
“小默默,我们可以走了。”她笑着放下酒杯,牵着小默默,在万众瞩目之中,傲然转身离开。
这一回,无人敢当,无人敢拦。
直到容静牵着儿子远去了,众人才缓过神来,感叹声,赞叹声四起,甚至有人猜测起来,这个女人的酒量是否跟陌王有得一拼呢?
“孤夜白,是不是……容静回来了?”秦川喃喃问道。
孤夜白一言不答,伸手将容静用过的那个酒杯凌空抓过来,若有所思地把玩着……
☆、087恩情,怎么还
087恩情,怎么还
明月夜,马车疾驰,疯了一样朝帝都方向去。
“小默默,你出去。”容静低声,从上马车之后,她就一直捂着肚子,蜷缩在一角,一动不动。
“不!娘亲,我帮你。”小默默吓坏了,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娘亲是强忍的。“乖,出去,听话。”容静耐着性子哄。
“我不!”小默默撅了起来。
“你不听话,娘亲会很难受的,会一直难受到帝都的。”容静还是好声好气地劝,对儿子,她从来都舍不得真凶。
人无完人,在强悍的人,也总有受伤失落时,但是,在儿子面前,她从来不表现脆弱的一面。
给不了他一个可以依靠的爹爹,她自是要既当爹又当娘的。
一听这话,小默默就急了,“那……那你有事就叫我。”
“嗯,去吧,帮阿镖看路,别走错路了。”容静淡淡笑着,此时面具已经取下,那小脸,毫无血色。
针术并非万能的,烈酒实在太烈了,她先后用了三枚银针刺入同一个穴道才勉强压住,撑到所有的酒喝光。
这种强行压制的针术,最伤身体,她必须马上取出金针,马上让自己喝下去的酒精全都吐出来。
小默默一离开,容静狠狠朝右肩按下去,一一逼出脑后三枚金针。
这金针,控制的是脑神经,让脑神经感受不到酒精,感受不到难受,而金针一出,所有感觉便铺天盖地而来!
容静急急起身,刚刚把脑袋探出窗台,便无法控制得吐了起来。
小默默就坐在前面,听到娘亲痛苦的作呕声,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怎么都忍不住,终究还是闯了进去,小手轻轻地抚拍娘亲的后背,希望她能好受些。
“没事,儿子,你出去,一会儿就好了,呵呵,怀你的时候,吐得比这还厉害呢。”容静居然还能开玩笑,说罢,又给呕了一口。
“没事,娘亲,没有爹爹,有小默默呢。小默默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小默默说得好认真。
容静心头一紧,随即便扑哧一声大笑起来,小默默嘟了嘟嘴,不高兴了。
小手狠狠从容静背后的穴道一拍,一枚金针没入,随即,容静便大呕起来,这一呕根本停不下来,直到把肚子里所有东西全都吐出来了,才停下。
见状,小默默连忙取出金针,搀着娘亲躺下,他黑眸低垂,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一点儿都不呆萌,却乖默懂事地令人心疼。
容静一躺下,瞥了小默默一眼,便控制不住缓缓闭上眼睛,似乎睡晕过去。
小默默替娘亲盖上毯子,然后把两边窗户都打开通风,擦了擦窗台上残留的脏东西,洗了小手,拿来水壶放在娘亲身旁备用,所有事情都做得有条不紊,十分老练。
他打小就不是骄花傲草,小心肝坚强着呢,娘亲不用在他面前死撑的。
忙完了,他才在一旁坐下,双手支着小脸,嘟着嘴,开始……抱怨,确切的说,是教育。
“原来你不能喝呀,也对,我就说嘛,从来没见你喝酒过。”
“不能喝你干嘛逞能呢?你这叫自讨苦吃,懂不?”
“喝就喝呗,你干嘛喝一壶,还要加一杯捏?”
“让神仙叔叔帮一下,又不会死,又不会少一块肉,掉一两银子,你干嘛拒绝呀?”
“你知道这样会让男人很没面子的耶?以后除了你儿子,谁还敢帮你呀?”
说到着,小默默倾身而前,见娘亲没有醒,于是,继续道,“你老实交待吧,是不是和神仙叔叔有奸情?”
“你当那个男人的人情那么好欠的?”突然,容静开了口。
小默默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容静这才缓缓睁开一只眼睛,只看了小默默一眼,又疲惫的闭上,“小默默,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有个东西,很难还,所以不要随便欠。”
“什么呀?”小默默狐疑着。
“恩和情,合起来叫做恩情。”容静认真道。
孤夜白在东靖国的权势如此之大,和太后的关系也亲如母子,却会夜闯太后寝宫当刺客。
这个男人,必定不像表面上看那么简单,东靖皇族必定有大秘密。
容静才不跟这种男人牵扯,更不想承他的恩,欠他的情。
这次来帝都,她是来报仇的,不是来欠恩情的,如果真想让人帮,六年前,她就接受了,不必等到现在。
小默默眨巴着天真明净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嘀咕着,那嫁给神仙叔叔是不是就不用还了呢?
当然,他只是嘀咕,没敢问出口。
容静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坐起来,小默默连忙送上水壶,心下琢磨着,他刚刚说的“奸情”娘亲是不是没听到呢,要不,她怎么不澄清?
容静漱了漱口,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多亏金针取得及时,还有小默默背后催吐的那一针,现在除了脑袋有些沉之外,她基本恢复了。
喝了口水,她淡淡问道,“阿镖,到哪里了?”
“夫人,前面不远就是城门了。”阿镖如实回答。
虽然夜路难行,可一路阿镖飚得非常快,此时天还未亮。
容静当机立断,解开马,让阿镖自己走回城,她带着小默默骑马赶路,飞奔到城门口,见城门未开,母子俩便跃上城门。
然而,当他们站在城门上时候,却远远地就看到城内容家那儿,白烟袅袅,空了一片。
那可是东府呀,可是爹娘留给她的家!
沁姨他们呢?他们逃得了吗?
容静心头一痛,带着小默默急急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