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画搁在烛火上,见了那窜起的火苗,又忽的吹灭了那火苗,只觉心里头空荡荡的,这样的日子,无甚意思。
门外头传来敲门声,他猛的将那画藏了起来,坐在太师椅上拿了公文假装在看。
魏夫人端了些宵夜进屋,温声道:“如今都三更天了,老爷用些东西歇会儿吧,那朝中那样多的事,总归是忙不完的。”
魏尚书嗯了两声:“搁着吧,再守一月余就是春讳了,到时候朝中便有许多新人要开始着手操办,甚是忙碌,那女儿的事,你一手打量就是了,你原也是尚书府的夫人,又是前尚书的女儿,怎的说,旁人也会给你几分薄面的。”
魏夫人面色微僵:“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尚书理了理衣袍,见魏夫人凑了过来,伸手拂开了,那画卷自衣袖子里头掉了出来,魏夫人猛的打开那画,面色微沉:“她已经死了,你怎的还要将她的画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了,你莫不是心里就只有这个人?老爷,我为你生了一儿一女,难道这些情意,竟都是假的?”
魏尚书在这魏府里头见天的被魏夫人压一头,后来魏家的长辈都去了,魏尚书才可谓是当家做了主,只是那个时候,他的未婚妻已经死了,这所谓的当家做主,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今日是她的忌日,我原是拿出来让她受些香火罢了,你想到哪里去了。”魏尚书耗费着不多的耐性哼她。
魏夫人冷哼道:“谅你也不敢,不过,过几日还是请个道士来瞧瞧的好,省得哪日她再心怀怨恨来府是作祟。”
魏尚书拉了魏夫人坐在腿上,叹了叹气:“如今都这般时辰了,不如在书房里头歇下。”
魏夫人是个生得艳丽的女子,如今即便是上了年纪了,却也依旧风韵犹存,那媚眼一抛,便能勾了人的魂去。
魏尚书扫了眼那铺在桌面上面目带笑的女子,忽的一把将魏夫人抱去了书房的软塌上,魏夫人因着他这动作娇嗔:“老爷,我还以为你老了呢,如今不曾想,竟有如此兴致。”
魏尚书伸了手扯开她的衣,眸底里透着几分暗沉沉的寒意,他也不管这魏夫人是舒坦还是不舒坦,好一番折腾。
长安城的夜雨稀稀拉拉的落着,落进了孤寂的人的心田里,那里空空荡荡,独余一场春雨的回音一层一层的荡开,寻不着边际。
过往的岁月被长安城的繁华埋葬,如今每每念及,却都成了无法后退的悔意与怨恨,这些情绪深埋于心底里,就这般凑和着,将就着,勉勉强强的撑过了大半辈子,活得行尸走肉,压压抑抑,不识镜中自己。
初入将军府 第250章 天门山的狸猫
雨过之后便是一个大晴天,微暖的阳光透过早晨迷离的雾色探在这一片大地上,苏凤锦打了些热水,替这浑身是伤寻过来的小五清洗着毛发,待洗得干净了一番查探才发现这上头的并非是人血,而是猪血,好在小五也不曾受伤,也就暗自松了一口气。
药气氤氲的小旧院里头,战青城替苏凤锦搬了个软塌出来,苏凤锦躺在软塌上,怀里扒着一只狸猫,这猫儿的毛发要比寻常的猫儿坚硬一些,苏凤锦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这小五的脑袋,狐疑的问:“你去哪儿了,怎的还沾了一身的猪血。”
这狸猫也是硬气,别过脑袋去,一声也不吭的眯着眼睛晒太阳。
苏凤锦无法,只得将它轻放在椅子里头,转身拿了个小铲子去理那些被墙压坏了的小苗儿,好在下了一场春雨,如今这些小苗儿恢复的也快。
战青城在屋子里头生着火煮早膳,另一个小灶上头闷着苏凤锦的药,那外头有人敲门,苏凤锦搁了小铲子,动作不大利索的开了门,结果就见这隔壁的柳客舍捏着一柄折扇笑盈盈的瞧着苏凤锦:“战家嫂嫂,许久不见,瞧你清瘦许多,略带薄礼给你补补身。”
战青城那臭脾气,柳客舍是没有法子的,不过他也摸到了他的命门,便凡是同这苏凤锦有关的,那便是万事好商量,但凡是同这苏凤锦无关的,那便要多冷漠有多冷漠。苏凤锦身后的小黄狗摇着尾巴凑了过来,见了柳客舍汪汪直叫唤,这一眨眼的功夫柳客舍已经窜上了屋子里头的亭柱子上,哆嗦着瞪着那小黄狗儿:“你你你,你家什么时候养的狗,赶紧带走。”
苏凤锦朝那小狗招了招手:“小狗儿,过来这儿。”
柳客舍吓得花容失色,大惊道:“战青城,青城兄,青城大哥,你快救我,快救我,让你娘子把这狗给我撵走啊!!”
那小土狗儿刚凑过来,狸猫忽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朝着那只狗就是两爪子,硬是将那只狗的脸给抓出了两道血痕,这狗生得原就还小,不过是个奶包包的样儿,哪里受得住老狸猫这一下,当即夹着尾巴滚回了那关着小鸡的小院儿里头,苏凤锦瞪着这跳进自个怀里雄赳赳气昂昂的舔爪子的狸猫,有些无奈。
“小五,你不能这样,这是忆秋的小奶狗儿,你若是将它给她弄伤了,指不定忆秋怎么收拾你呢。”苏凤锦将狸猫搁在椅子上,转身去瞧那小土狗。
那小家伙哆嗦着瞧了眼眯着眼睛喵了一声的狸猫,吓得窝进了那角落里头直哀号。
柳客舍打那柱子上跳了下来,理了理衣袍,又是一副纨绔公了哥的架势:“啧,你这狸猫倒是有意思,瞧着……倒像是天门山的品种。”
苏凤锦心口忽的跳了跳,她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再提起过天门山了,那个地方,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就好像是一场梦,梦里是一群遥不可及的人。
“是……是吗,你怎么知道?”苏凤锦抱起狸猫,悄悄看了眼正在小火炖药的战青城。
柳客舍捏着折扇指了指这狸猫:“天门山的狸猫都精得很,颇通灵气,他们的花色比之一般的狸猫要深许多,再者,眼睛呈茶色,而非黑色。先前我曾途经天门山,听闻天门山的野味儿极好吃,所以抓过一只,不过,那猫儿厉害得很,将我挠伤就跑了。啧,同这只,倒像得很。”
苏凤锦依稀里记得,那年她们打老虎嘴里将这只小五给救下来的时候,它便已经遍体是伤了。
狸猫舔了舔爪子,懒悠悠的扫了他一眼,打苏凤锦的怀里跳了下去,爬着院角落里的那株桃子树跳上了院墙,沿着院墙跳上了屋顶,团作一团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柳客舍身后的老汉捧了一堆东西进了厨房,同战青城温声道:“战公子,这是我家公子吩咐的,日后我家公子用膳一事,还劳烦战公子,当然,这费用,小的会另行补付。”
战青城扫了眼扛过来的鸡鸭鱼肉又及一堆人参党参的大补品,面色阴沉沉的。
扫了眼正同柳客舍说着什么面带笑意的苏凤锦,忽道:“拿走。”
“这……左不过就是多做些菜,若是价格不合适,公子可再……”老汉一时有些犹豫,在他看来,这做饭一事,怎么说也该是苏凤锦动手才是,所谓君子远庖厨,有哪个男人会这么巴巴的在厨房里头忙活的?
战青城往锅里倒了些水,眸色阴沉:“拎着东西,带着你家公子滚出去。”
老汉这张脸也是豁出去了:“战公子,实不相瞒,我家公子已经好几日不曾吃过一顿饱饭了,那外头的吃食皆不合他的胃口,昨儿在您这儿倒吃了些,如今老奴瞧着他清瘦得厉害实在不忍,还望战公子能够帮帮忙,就算是老汉欠了战公子一个人情了。”
战青城眸色微暗:“你乃治世之才,何苦一直伺候着他这么个纨绔之人,怎么?你莫不是还想扶持着他登基不成?”
这老汉面色微凝,叹了叹气:“便是治世以如何?如今天下这般局势,可容不下老夫这般治世有能之人,倒不如呆在这小旧院里头,安稳自在最为妥当。”
战青城倒了半碗药,端了那药出去,搁在桌子上,拉了苏凤锦坐下:“喝药。”
苏凤锦也不喊苦,捧着药碗吹了吹,喝了一口,苦得舌头都麻了,抬头巴巴的瞧着战青城,秀眉轻皱:“好苦……”
战青城扫了眼那屋子里头的吃食:“那些东西,拿走。”
“诶,你要包我的吃吗?”柳客舍忒不要脸的问。
战青城冷笑:“我数三声,不滚就关门放狗。”
柳客舍忽的蹲在地上,执了苏凤锦的手深情道:“战家嫂嫂,打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的厨艺必然非是凡品,你就让我在这儿用膳吧,要不然我定是要饿死的,战家嫂嫂,在下一片仰慕之心还望……唉诶?你让我说完啊,不就一顿饭吗,十两!饭菜我包还不成吗?”
战青城提着柳客舍的衣领子,砰的一声将人扔了出去,这天刚刚下完雨,便是晴着,那泥泞也来不及干,柳客舍的衣衫瞬间便沾了泥,老汉忙冲了出去,将人扶了起来:“公子,可伤着哪里?”
柳客舍拂开老汉,气得直哆嗦:“战青城!你几个意思,就凭你那只牙都没长全的小奶狗,你还有脸说关门放狗,本公子才不怕,一顿饭白给你十两你都不要,不要拉倒,本公子去哪儿吃不着好吃的,稀罕你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