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青城心头一跳,当年那件事情,据那赵议丞的话来说,便只有几位老臣知道,可是老臣如今也陆陆续续的殁了,怎的如今他母亲竟也知道得如此祥细。
“听闻当年的太子殿下尚有一幼女……”战青城试探性的瞧着老夫人。
老夫人收了手,摸着烟管直叹气:“那孩子同你也有过几面之缘,当年你还吵着要娶她作妻,原是个聪明灵气的孩子,那后宫朝堂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可惜,后来同太子妃一道葬身火海了。想来也是,即便不死,那人那般狠毒,又怎么会容得下那对母女。”
“我同她见过?”战青城诧异的瞧着自家母亲,心头竟隐隐约约里升腾出一抹欢喜来,自顾自的想着,或许他同苏同锦的缘份本就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是谁也无可违逆的,如今想来,他同苏凤锦,怕是牵牵扯扯。一辈子也难以相断了。那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句空话罢了。
老夫人凝着窗外头折进来的白光,嘴里吐出烟雾,那雾色迷了她的眼:“是啊,那孩子那时候才三岁,因着先帝爷喜欢,便打小带在身旁,你那时候入国子监念书,淘气得很,第一眼见了她,还向先帝立誓,道是要娶她作妻,那孩子竟嫌弃你太老了,不同意,这事儿可逗笑了许多人,你回来的时候还让母亲将你塞回肚子里去重新生过。”
战青城面色微赫:“有这事?”
老夫人眯着眸子,眼底透了三分笑:“是啊,那时候你大哥还在,你成天的让你大哥替你放风,你便去瞧那位皇女孙,硬说那皇女孙是你的妻,那时候你也不过十来岁,有一年先帝驾崩,你上战场回来,道是磕了脑袋,对那太子府的事情也就没怎么再上心了。如今想来,你同她,也是没有缘份。唉,多好的一个姑娘,细说起来,那如玉的娘还是那位太子妃的妹妹。”
战青城心里暗想,若是他母亲知道苏凤锦便是当年的皇女孙,不知她会作何想,如今想来,如玉同苏凤锦相似,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苏凤锦却到底不如卿如玉来得倾城绝艳,约是后天养着的时候不曾用心,所以这花儿便长歪了,长成了一株坚韧的小草。
老夫人自顾自的说着往事:“你可记得那日你拉着你大哥去饮酒,结果被这皇女孙撞见了,这皇女孙将半醉不醉的二人带去了红袖坊,后又领了官兵去红袖坊里头寻人?那时候战府的脸面可真真是被你们兄弟两丢了个干净。”
战青城扶了扶额,总觉心里头很不安:“母亲,那些事我原都不记得了。”
“你十三岁那年你父亲战死沙场,那北晋来势汹汹,朝中无用兵之人,你便自请上了战场,不过一年,先帝殡天,你回朝之后便再未曾提及过皇女孙,那时候成天的追在卿如玉那孩子的屁股后头如玉如玉的唤,再次出兵你还扬言回来之后便娶她。都是多少年的往事了,你不记得原也不打紧。”老夫人靠着椅背,面带向分惆怅。
战青城凝着窗外头的天,天色已经渐渐暗沉,有烟花在看不见的地方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那喜庆的声响在牢里透出一抹空旷来。
老夫人叹了叹气:“也不知是不是战府杀戮太多,战府到了你们这一代,可就没有子嗣了,青城,你要好好活着,战府的香火可万万不能在你这一代就断了。兰馨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在府里头原都是她帮衬着,日后你若是出去了,便该好好待她,好男儿何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战青城转了个话题:“母亲,为何他会连那母女也不放过,孤儿寡母的,又能做什么。难不成先帝还有遗旨要那小皇女孙登基不成,这历史千万年来亦没有女子执政的说法。”就苏凤锦那个性子,且不说无心政权,那位置若落在她的手里,指不定坐不热三日,便会将南晋给弄没了。
她毫无心计,斗不赢那些吃人的大臣,还是那山水田园更适合苏凤锦一些。
老夫人眸色微暗了暗:“好了,不得这些了,今夜是除夕,明儿就是大年了,咱们母子好好说说话,你这伤口可还疼?云逸那孩子请了张太医过来,这会儿正在外头歇着,你若疼了,便让他过来瞧瞧。”
战青城摇了摇头:“在战场上比这还要严重的伤也受过,无妨,舅舅如今远居滇南,便是入了宫,又能说什么?你莫让他被牵连进来才好。”
“我便只得那么一个亲哥哥,他断不会见死不救,如若今上当真要杀你,我们便也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了。”眼前的这个人是战府的最后一脉了,那战棠之那小妮子也不知跑去了哪里,是生是死,见天的这般不着家,如今看来,却也是一桩好事,好歹避开了这件事儿,战家倒也算是活了一个。
“母亲去歇息吧。”战青城扫了眼安吉身旁的雅竹,雅竹忙扶了老夫人。
“好。青城,你要记得母亲的话,好男儿,只要活着,何愁找不到建功立业的机会,战府的重担可都落到了你的肩上了。”老夫人扶着雅竹出了里屋,去了旁边那间间隔出来的小屋里。
安吉替战青城掖了掖被子:“爷,小的打小就跟着您,那位皇女孙小的也见过,生得倒是乖巧可人。,只是好好的,老夫人今儿提她做什么?”
战青城曲指点了点被面:“你去查一查,锦儿如今现在何处,在做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苏氏原也不是战府的人了,自不会被卷进来,如今爷还是先养好身子。”安吉想着苏凤锦应当也不会出事才对。
战青城叹了叹气:“只怕好傻女人知我入狱了,去做傻事,你差人盯着些。”
“爷,小的出不去这牢房……”安吉憋屈得紧,他分明什么也没有做,可是却还不如做些什么,也好过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这天牢一到了冬天便是寒得紧,老夫人不过呆了两天,如今已经得了风湿了,若是再久一些,只怕性命堪忧。
“去寻露华。”战青城闭了眼,梦境里头是苏凤锦被打得遍体鳞伤寻他求救的样子,战青城一颗心悬在半空,好似那心随时都能掉下来似的。
“好,小的这就去。”安吉忙急匆匆的出了里间,露华这会儿没在外头,安吉只得差人去送信。
张纪全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嘿,后生,过来坐。”
安吉朝张纪全作揖,恭敬道:“素闻张大人极少替人瞧病,如今辛苦张大人了。”
张纪全烤着火,苍老的面容挤满了笑:“你家那位爷倒是个痴情的,就冲这一点,他这一身的伤老夫医定了。”
安吉又谢:“多谢张大人,可我家爷两后就要问斩了,速度这般快,那才大年初二,大人可有什么法子?”
“上头那位可不傻,若说北晋当年有祈王,那么南晋便有战府,他可不会傻得自断其臂,慌什么。”张纪全在宫里头同皇帝走得最近,也最了解皇帝的心思,他本也无心权欲,只在宫里头替皇帝瞧瞧病点个卯罢了,所以皇帝时常会与他论一论心事。
初入将军府 第222章 重伤移交刑部天牢
安吉同张纪全聊着皇宫里头那些秘事,心里头还挂念着苏凤锦。
苏凤锦浑身是伤的扔在牢里,那陆雨薇因着旁的事情临时走了,独那独眼的女人在照顾着她,那傅大人听闻了苏凤锦的事儿,私下里走动,又惊动了云逸,云逸琢磨了半响,差露华将人接到了天牢里头。
这会儿苏凤锦被诸人亲手亲脚的抬去了战青城的那间牢房,正在聊天的安吉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露华扫了眼昏迷不醒的苏凤锦,叹了叹气:“犯了杀人罪,被徐晋用的刑。”
安吉指着苏凤锦,一脸诧异:“她?杀人?”
“快,张大人快给她瞧瞧。”露华忙让开了些,差人将苏凤锦抬去了战青城隔壁那间屋,两人的床只隔了一块薄薄的木板。
张纪全瞅着苏凤锦被夹碎了的指,心肝儿疼:“那徐晋原就不是个什么好人,如今这手伤成这个样子,露华姑娘,烦请你速去抓几味药过来,要快!”
露华接了张纪全手里的单子转身跑了出去,苏凤锦因着背上有伤,被人扒着放着,她拧着眉,苍白的脸上满脸的汗水,安吉在来来回回的走。
“完了完了,如今伤成这个样子,可万万不能告诉爷才好。”
张纪全替苏凤锦下了几针:“来得晚了些,如今只能将手骨接了,日后能不能提笔写字当另论了。”
苏凤锦疼得狠了,也会喃喃着战青城的名字,听得安吉心口狂跳,想着要不要告诉战青城,战青城可就在隔壁,也不知那云逸是几个意思,竟将这一对难夫难妻给凑一个牢里头来了。
张纪全忙活了大半日,田七将那净手的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雅竹替苏凤锦上着背后,那背后的皮肤被打烂了,衣服,和着血肉粘在一起,每每撕一些衣服料子都能扯掉一些皮,苏凤锦原是醒了,又疼晕了好几次,雅竹心疼得紧:“原好好的一个人,怎的竟遭了这样的罪!安吉,你还是告诉爷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