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青城便去了状元府。刚至大厅,宋仁义一个酒杯子便砸了过来,气得险些吐血:“战青城!你脑子被门挤了是不是!你记不记得你当初出征今上是怎么说的!如今你就因着苏府那两条微不足道的人命去做这样的蠢事!”
战青城慢条斯理的倒了杯酒,闷了一口,那冰冷的寒意漫上心头,他面容里透着几分疲惫:“什么时候状元爷也爱管闲事了。”
“呸!你以为小爷爱管你的闲事?朋友一场,我也不愿看见你将来落得个上刑场的下场!如今你偏自己不长眼往刀口子上撞!那苏氏没脑子,你也没脑子吗?她一求你你就什么都办了,她若是求着你去死,你去不去啊!”宋仁义险些气炸,抄了东西便砸,战青城倒也淡然,任着他砸,却总能不动声色的避开。
这模样,瞧着同生气的苏凤锦似的。
战青城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不去,便是去,也要拉着她一起。”
“你,你当真是!你就不能看看我?学学我?身从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忆秋站在门口,瞧着那片纷飞的大雪,静默了一会儿,回头望向宋仁义:“爷,我出去一趟。”
战青城忽的想起太子临去前那些话,想来……她还是应该知道的,于是便将那话告诉了她,忆秋倒无甚变化,只闷闷的哦了一声,默默撑了一把散伞,提了些香烛纸钱与一壶酒便走了。
宋仁义烦燥的在子里头走来走去:“太子虽已经身首异处,但好歹是个太子,还用得着她去收尸体不成,一天到晚的,胳膊肘尽给我往外拐,你也是,如今你手里的兵权是真真正正的去了三分之一了,我看你战府到时候还能得瑟多久!你迟早被苏凤锦那弃……给祸害死!”
一旁伺候的安吉忽的想起当年之事。
当年战青城年十五出征,皇帝当时应允他,若得胜回朝,便允他三个愿望,但是每一个愿望都要以三分之一的实兵权来交换,虎符到底只是其中之一,实兵权那就不一样了,那是直接从战家军里头挪三分之一出来归皇帝亲掌了,若是整个战家军都移交出去,那么战府便没有什么可以同皇帝制衡的了,这后果……难说。
也难怪那时候云大人瞪着苏氏一副阴沉沉的模样,恨不能吞了她似的。
战青城垂眸默默饮着酒。
宋仁义忽的又凑了过去:“你不会真的要娶卿如玉吧?”
战青城闷了半壶酒,细想起苏凤锦临去前欢喜的面容,又觉心里头暖得紧。
“你还有脸笑?加上那卿如玉,你府中三妻三妾了吧?哦对,先前不知怎的还殁了一个,三妻两妾,要不你干脆多娶两,凑个三妻四妾得了?”宋仁义替他倒了盏酒,笑得贼兮兮的。
战青城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我答应卿小公子,会照顾她。”
宋仁义换了张脸冷笑:“哼,你还在牢里答应那卿相会娶她作正妻,一辈子以她为尊,卿相就是看中你重承诺这一点,要不然哪那么容易松口放开苏府?”
战青城垂眸,转着手中青花瓷酒杯只觉这样的生活真真是烦燥得紧。
“此事不必再议。”战青城搁了酒盏起身,抬步走了出去。
外头正下着雪,于沉黑的夜里雪将整片大地折出一道昏暗的明光,宋仁义气急败坏:“你这就相当于将软肋公之于众了!若你不那么做,或许今上根本本会动苏府!可还记得那次在赵府生辰宴上我说有事找你。”
战青城回头瞧着他,面带狐疑:“怎么?”
“我现在还不大确定,你再给我些时日,我定能查出来,总之这段日子你先待苏氏冷淡一些!赵府原也是添喜郎世家,赵老先生还任职国子监监丞,怎么可能闹出休妻那般严重的事,再者。我观苏氏性子温懦,却也知书达理,你难道就不觉奇怪?”
细细说来,确是奇怪。
宋仁义倒了盏茶,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战青城复又折了回去:“我查过赵府传出的与她有染那人,已经死了。不过,那人生前温厚老实,是赵府家生子,对赵府忠心耿耿,前些年因护着赵阮诚而瘸了一条腿,若传出那样的事来,着实怪异。”
宋仁义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就是太痴情,天下芳草何其多,你又何必将心思放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你若独宠于她,反倒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法上。莫说是兰馨了,待卿二小姐入了府,那两人若是合起伙来,苏氏一天一层皮都不够脱。她太弱了。”
战青城拧了拧眉,也觉颇有道理,饮了酒一番思量便走了。
安吉跟着战青城一道出了府,绕过那刑场时却见忆秋正跪在刑场上烧纸钱,那冷风吹得她衣袍微微翻卷,一头墨发显得有些凌乱。
战青城停了马,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太子留了件东西给你,你去平安县寻凤锦,她自会给你。”
忆秋难得没有因凤锦的事儿跳起来同他吵闹,反倒福身谢了恩:“奴婢记下了。”
安吉目光怪异的瞧着她,好一会儿才同战青城道:“爷,这忆秋姑娘受的那闹子刺激了?小的可听说有段时间太子闹着要收了状元爷身旁的姑娘作妾,莫不是她?那段时间闹得还挺厉害,连今上都出动了。”大约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吧,太遥远了,记不大清了。
战青城扫了眼站在冷风中撑了一把大红油纸伞的忆秋,她面目并不悲伤,只是比往常明艳的姿态来,要沉默许多,瞧着倒只像个送行的,而不是心里装了情爱的那种撕心裂肺的不舍,忆秋这丫头,历来清朗,想来她也是知道她在做什么的,否则便去乱葬岗里头寻顾玄常了,而不是蹲在这儿撑把大红伞烧纸钱。
初入将军府 第166章 平安归来
待战青城走得远了,忆秋才起身,收了手中的伞,雇了辆马车直奔平安县而去,因着苏凤锦的父亲曾任平安县七品县令,后又调作从九品,所以只须稍稍问一问便知。
待忆秋出了长安城时夜色已经很暗了,好在长安城与平安县离得倒也不远,坐在马车里头颠簸几个时辰就会到的。
只是此时的平安县苏府里头正是一片哭号之声,远远的见一辆马车来了,便哭得越发厉害,整个苏府是一片白衣素稿,随着马车停在苏府,肖然心身形一软便跪了下去,嚎啕大哭:“老爷!你若是去了,那我也不活了啊,你让我怎么活啊,这苏府要没了啊,这苏府怕是要撑不下去了!”
肖府夫妇也来了,肖夫人扶着肖然心,抹了两把虚泪吁长叹短:“你说这怎的就这么定了罪了啊,好好的,要去做那劳什子事做什么啊!怎的瞧着那般好的一个人,怎的就得了这么一个造化,那明央那孩子……才弱冠,怎的要遭这样的罪。”
肖然心哭得不能自己,跪在地上锤着地板儿:“完了,苏府完了啊!”
肖有钱顶着个圆胖的肚子来来回回的走,直到那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苏府的门口,这才开始哭天抹泪的:“苏老弟啊……”
苏正清就这么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吓得肖有钱一嗓子卡喉咙里没嚎完。
苏凤锦打苏正清身后走了出来,扶着苏正清瞧着这白绸满挂的苏府哭笑不得:“姨娘。”
肖然心一屁股坐在地上,面目慌张的瞪着苏正清:“道长!!道长,你快来啊快来啊,这……这见鬼了见鬼了,我家老师魂魄回来了!!”
苏明央从马车里头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娘,我们没行刑。如今儿子已经官从七品了。”
这一升可真是大起大落。
肖然心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这这这,这到底是人还是鬼啊!余四,你不是说已经行刑了吗?怎的……怎的没事了?”
苏凤锦狐疑的瞧着肖然心:“姨娘这是什么话?没事总归是好的。”
肖然心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肖夫人拂了拂衣袍,笑得裂开了嘴:“都把白绸拿去烧了,去去晦气,如今这苏府可真真是一门子大官儿呢。”
肖有钱乐呵呵的:“快快进府说话,这外头可冷得厉害。那屋里的寿材搬走搬走,一并拿去烧了……”
苏府里的人原是在奏哀乐的,这会儿一见人都平安回来了,立即便唤了上了喜乐!
苏明央等人往大厅里头一坐,一杯茶下肚整个人都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苏凤锦没同他们在一块儿,她偷去了小院,因着府里头的都去前院领赏沾喜去了,所以后院也就没什么人,苏凤锦一路回了她先前同杜婆婆住的小院。
先前她从杜婆婆手里头取下来的是一个钥匙,那钥匙她原是认得的,杜婆婆先前同她说过,她娘给她留了些东西,让她有难的时候便取出来戴在身上,苏凤锦虽如今无难处,但属于她娘的东西,她总归是要带走的。
苏凤锦吃力的拔开屋子里头的柴火,就着手里头一盏豆大的烛光将破旧的屋子打量得透彻。
浣纱站在门口,见她吃力的扯捆成捆的柴火,扣了扣门:“可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