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锦望向那皇帝,紧了紧衣袖子,低声道:“我回头的时候你们已经不见了,所以便去找你们,没曾想遇着了太子殿下。”苏凤锦不敢细看皇帝,依稀的一眼只觉有几分眼熟。
“苏姐姐,你当真想好了?若是万一今上生气了,你自个儿的脑袋也搭进去了。”忆秋扫了眼经过的宫女,同苏凤锦咬着耳朵。
苏凤锦紧了紧拳头,面色苍白得紧:“原是因着我才害了战府…”
“战府功高震主,迟早会有这么一遭的!同你原也没有什么干系,苏姐姐,你听我一言,战青城那种人,本就是不值得的,他要娶你原也不过是……”
“啧,倒真是难得,你也舍得入宫了。”太子捏着一杯酒凑了过来,那养尊处优的面容上透着得体的笑,颇有几分太子的架势。
忆秋将苏凤锦挡在身后,朝太子福了福身,笑得敷衍:“奴婢也没有法子,状元爷非要来,奴婢也只得来了。”
“不如本宫向宋状元要了你,以后你就跟着本宫,吃香的喝辣的,如何?”他扫了眼忆秋身后的苏凤锦,微眯了眯眸,能让忆秋这般护着的,想必也不简单。
“太子殿下是要娶奴婢做太子妃吗?可惜了呢,但凡是想娶奴婢的,最后运气都变得差了许多呢,且说长安城东市那位陈公子,次日便死在花楼了呢,陈公子堂家那位,听闻后来不能人道了呢,哦对,还有城西那位,上千万的家产,也不知是怎的了,竟家道中落,如今在长安城的城门口讨钱呢,每次奴婢路过都要向奴婢讨些银钱,奴婢可愁得很。”
苏凤锦还是头一次听忆秋说她的事儿,其实细算起来,忆秋今年原也不过十五岁,比苏凤锦还要小两岁,可是为人处事却极是得体,颇富商业头脑,可以说宋仁义名下所有的产业都是忆秋在打理,如此贤能之人,试问哪家的不喜欢,想来那些事故里面也有不少宋状元的手笔呢。
太子一口气憋在嗓子里,扔了一句不识抬举拂袖而去。
忆秋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一面朝苏凤锦道:“你瞧,越有权势的男人呢,那心便越多,红的黑的,白的黄的,随时随地能生出一颗心来,若是你不要,他也能随时将那颗心掐了去,官场商场,原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不可当真。
苏凤锦默了默,那么她与战青城之间发,各取的所需又是什么?
“忆秋,有没有法子让我同今上单独说说话?”苏凤锦望了眼那正在倒酒的录海,忽的想了起来,这人就是她在御花园的西音亭瞧见的那个人。
忆秋扫了眼暗处,咧嘴一笑:“苏姐姐,若是今上有难,你会不会救今上?”
苏凤锦有些莫名:“若是救得及,总是要救的。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
“没什么,唉,那宫女换酒去了,你快去接了那倒酒的宫女那位置。”忆秋推了苏凤锦一把,苏凤锦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二皇子靠着椅子,眯起狭长的凤眼打量着那个呆头呆脑的小丫鬟,呵,她着了丫鬟的衣服却敢抢宫女的活计,胆子倒是不小。
苏凤锦端了酒来到皇帝的身旁,尽量忍着哆嗦替皇帝倒了盏酒,皇帝扫了她一眼,瞳孔微缩了缩:“你……你是御花园里头那个丫鬟?”
苏凤锦忙搁了酒壶,正欲下跪,一人突然从禁军里头窜了出来,长剑出鞘,朝着皇帝刺来,大声道:“狗皇帝!还我北晋百万将士的性命!”
情急之下忆秋推了苏凤锦一把,苏凤锦诧异的望向忆秋,直直的栽进了皇帝的怀里,那剑划伤了苏凤锦的手臂,录海慌了神,大喊护驾,整个御花园乱成一团。
有人上前与那刺客缠斗,所有的大臣一律辙出了御花园,皇帝衣袍上沾了苏凤锦的血,便领了苏凤锦去了内殿,换了衣袍出来却见苏凤锦跪在内殿的客厅里,手臂上流血不止她也无意去理会,一旁的太医劝了好一会儿,见皇帝来了,松了一口气。
“怎的不上药?”皇帝扫了眼太医,又道:“给她上药。”
“奴婢求今上放过将军府吧,那荷包是奴婢绣的,也是奴婢求将军带给那位公子的,不干将军的事,将军府满门忠臣良将,绝无二心,还请今上彻查。还将军府一个清白。”苏凤锦跪在冰冷的地上,瞧着自个苍白又狼狈的倒影,她想,这个时候的她一定很糟糕。
皇帝细细瞧着苏凤锦,眸底寒光冽冽:“你绣的?”
苏凤锦只得将先前的事情复说了一遍。
皇帝目光复杂的凝着她:“你是什么身份,胆敢替将军府求情。”
“不是求情,原是奴婢不好,不干将军的事,还请今上……”
“你护驾有功,这一次朕不要你的脑袋,上药领赏就退下。”皇帝一拂衣袍失了那份祥和,凝着苏凤锦的视线里透着不怒自威的威慑,苏凤锦吓得浑身发抖,咬着牙低声道:“求今上开恩,奴婢不要赏,求今上开恩,那荷包原是奴婢的……”
录海递了茶盏给皇帝,朝苏凤锦语重心长道:“姑娘,这朝堂之内的事情可不能妄言,即便荷包是你托将军所赠,可这战府搜出龙袍,可是证据确凿。”
“战府满门都是今上手中的利剑,若是失了利剑,今上如何护住万里江山……”苏凤锦原是想伸手去拉皇帝的龙袍,可看了眼手上的血也就作罢了,跪在地上朝着皇帝连磕了好几个头,嫩白的额头都磕破了。
皇帝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烫了苏凤锦的手,吓得苏凤锦缩了缩身子,面色越发的苍白。
“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朕的江山指手划脚!还是说,真正放走余孽的人,是你!”龙威震怒,宫里头的人乌啦啦跪了一地,直唤今上息怒。
苏凤锦也伏在地上,吓得微微发抖,声音都沙哑了:“奴婢不敢,还请今上开恩,原是奴婢的错,那龙袍……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朕自有伏令司去查清此案,退下。”皇帝拂衣便要去大殿,苏凤锦跑到皇帝跟前跪下,挡了他的去路。
初入将军府 第123章 以此换彼
“放肆!”皇帝冷冷的凝着苏凤锦,双拳紧握。
连录海都觉得诧异,为何皇帝会对苏凤锦隐忍至此,若单论苏凤锦替皇帝挡了这么一下,其实那挡的一下原也不打紧,便是不挡,也伤不着皇帝的性命。录海瞧着苏凤锦的眼神有些怪异。
“今上息怒,奴婢……”
“朕可以重审战府一案,不过你……录海,将她押入刑部大牢,候旨。”皇帝扔了话拂袖而去,录海瞧了瞧苏凤锦,叹了叹气,跟着皇帝去了大殿。
苏凤锦被禁军带了出去,迎上了忆秋,忆秋凑了上来,瞧着额上带血的苏凤锦心疼不已:“怎么回事?你不是救驾有功吗?怎会如此……”
苏凤锦捂着还流血的手臂,哑着嗓音低声道:“忆秋,帮我留意着将军府……还有,若是他问起,就说我贪生怕死,逃了。”
忆秋气极:“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的瞧着你去死吗?我带你去见今上……”
“今上已经答应我了,重审战府一案。”苏凤锦抬头,瞧着隐入云层里的夜色,天空昏暗得有些可怕。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浸在皇宫的宫道上,多了几分寒意。
“你当真是糊涂!不过是个战青城!你这是何苦……”忆秋跟着苏凤锦走,因着禁军多是认识忆秋的,所以不曾阻拦,就这么带着忆秋一道去了刑部大牢。
没有了刑部尚书管着的刑部大牢如今安静得很,苏凤锦又被派去了先前呆的那间牢房,丝丝如织的细雨从窗口透了进来,落在地面上,润了一大片,牢房里寒气逼人,忆秋拿了件大氅给她:“这是我出宫的时候顺手从爷的马车里拿的,牢里不比旁的地方,我让浣纱进来照顾着你些。”
“不用了,我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苏凤锦的大哥不愿帮忙,如今苏凤锦已经是弹尽粮绝了,她又能再做些什么呢。
忆秋恨铁不成钢,红着一双眼瞧着苏凤锦:“你怎的这般傻,那姓战的有什么好,你要这样帮她!”
“我本就嫁进了将军府,荣辱一体,战府有事我也逃不脱,眼下能得个这样的结局,倒也是好事。”苏凤锦坐在椅子上,抬头瞧着那个漏冷风的窗口,窗外是一株枝叶干枯的老树,秋天一到便落光了叶子。
“什么荣辱一体,要我看,荣是将军府的,辱才是你的……罢了,我去问问状元爷,你好生照顾自己,这东西你留着,防身。”忆秋塞了一把匕首给苏凤锦,这才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苏凤锦低头,瞧着手中这把造型素朴的匕首垂眸缄默不语。
好一会儿,那去了的忆秋又回来了,拎了一大包的药复又进了牢房,朝苏凤锦晃了晃手里的药包:“把衣袖子撩起来,我给你上药。”
苏凤锦伸了手,忆秋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衣袖子撩了起来, 那伤口瞧着极深,斜斜的横过了半个手臂,瞧着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