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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 完结+番外 (浣若君)


  但白凤和顾氏两个一年也见不了一面的妇人,不知怎的就结成了死仇,一个恨不能一个死。为了那个没出世的孩子,李代瑁在顾氏面前,气焰天生就低了一头。
  “你若饶不过我,此时我便在此,若想我死,拿刀来便是,好端端的,为何扯上宝如?”李代瑁攥紧拳头砸在桌子上:“你是嫌这府中还不够乱吗?”
  顾氏揩着唇角冷笑:“小时候你便待赵宝如与别各不同,我便心里恶心,也只认你是喜欢孩子,凭她在这府中出出进进,也只能强忍着。
  可如今我不能忍了。你赠她海棠馆,赠她夜明珠,她与尹玉良之间没影子的事,你却差人生生打折尹玉良两条腿,为此不惜激怒尹继业,你敢说自己就只是出于长辈对于小辈的喜欢?”
  李代瑁道:“愚妇,七颗夜明珠,是父皇赠予,我也曾给你,你不肯收,我便分予悠容和宝如两个,就像海棠馆,当初亦是为你而建,三请四请,你不肯去住,好好一座院子蜘蛛满爬,难道也不能给别人住吗?”
  顾氏苦笑着摇头,指揩过唇侧,悠声道:“你的心里住了满满的人,曾经住着你的嫂子,如今更是无耻,住的是儿媳妇,那院子给谁住,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李代瑁的性子,多说无益,便不会再解释。
  况且,穷天下的妒妇,也不是顾氏这般阴险毒辣。这个妇人,已经不配给男人做妻室了。他默了许久,忽而道:“明日起,你往洛阳住着去,如何?”
  “你这是想把我关起来?”顾氏似乎有些吃惊。
  李代瑁转身要走,又回头,淡淡道:“一个月里有半个月,你也是住在洛阳的,难道我让你去,你又不肯去了?”
  顾氏莫名一惊,以为她在外的事叫他发觉了,谁知他又道:“这些日子宝如理着中馈,我瞧她理的很好,既你厌憎于我,叫你在此强忍也是痛苦,天家没有和离的事,便委屈你,横竖十年如一日,咱们是夫妻,也是陌路人,往后,各过各的吧。”
  顾氏顿时再生怒火:“好好一个儿媳妇叫季明德割了耳朵关在庙里见不得人,如今连我也赶出去,你是想和你的奸生儿子一起守着赵宝如过了不是?”
  李代瑁气的几欲吐血,断然道:“随你用何等龌龊心思去想,明日,给我搬到洛阳去。非诏,不得回长安。”
  常至洛阳、咸阳等地闲住避暑是一码事,被丈夫发派到别院去永远不能回长安,又是另一码事,李代瑁这等于是明着要跟她决裂了。
  顾氏吼道:“知道我为何要借季明德之手而杀你吗?因为我听少源说,先帝死前,亲书血谕,传位的人是代圣。
  李代烨知道少陵是个杂种,于是想把皇位传给四弟,而你,你当场烧了血谕,就只为了能保住自己和白凤生的孽种能稳坐皇位。”
  李代瑁回手就是一巴掌:“无知妇人,你放屁。先帝另有儿子,是少瑜,本王之所以烧了血谕,是为少陵比少瑜更能胜任一个帝王,而不是如你这般心思龌龊无耻。
  我的少源也绝不会跟你说这种话,你仅凭自己臆想,凭空捏造,先是说本王和白凤那个短腿妇人有染,如今又说先帝要传位代圣,疯言癫语,编造谣言。
  你不是气我,你是气我当年没有提起刀挥向自己的侄子,把你送上皇后之位。虚荣、无知,荒唐的妇人,我李代瑁苦守半生,真真错看了你。”
  他转而喝道:“来人,立刻将顾氏拘往洛阳,每日三班侍卫,严守紧防,绝不许她了别院半部。”
  这就等于是把顾氏给幽禁了。
  遭丈夫幽禁,顾氏虽受了重生的打击,居然并不生气,反而,脸上浮起异样的光辉来。她心说英王妃那般软绵绵的性子,竟还藏着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可惜了的,如今叫她给知道了。
  既然真的血谕给李代瑁烧掉了,那么,弄份假的出来,先帝那个遗留在世上的孩子,可以是李少瑜,当然也可以是永世子,对不对,横竖秦王妃已死,无人作证。
  只要能与血谕的持有者宝如达成一致口供,做一份假血谕,真作假来假亦真,永世子就可以踢走李少陵,登上皇位了。
  那么,白凤那个贱妇,终将被她扯下太后之位,当年被欺负,流产,一切的屈辱,她也可以加倍还给她,叫她也尝尝被欺负的滋味了。
  想着想着,顾氏不可自抑的发出了阵阵狞笑,黎明前最浓的黑暗之中,惨白的脸狰狞无比,她并没有输,去一趟洛阳不过权宜之计,她终究还会再回来的。
  次日直睡到海棠树上几只喜雀喳喳叫个不停,宝如还不肯起。
  如今院子里除了她,便是个苦豆儿,她混身酸痛懒怠起,便不停的唤着:“苦豆儿,将这些鸟儿全给我赶出去!”
  喊了半晌无人应,她忽而一个警醒,苦豆儿昨夜和她吃了一样的冷淘,她昨夜是怎么过的?
  会不会这会儿还在后罩房里瘫着,像她昨夜一般,生死不能?
  挣扎着坐了起来,宝如脑袋至少两个大。
  窗前站着个男子,背对着她。他穿一件宝蓝色蟒袍,后背缀着狮补,金线刺绣在暗影中栩栩如生,左右两肩彩绣着张牙舞爪的小团狮,犀牛腰带轻束,勾勒出极好的腰线来,蟒袍下摆绣着白浪翻腾,这是件二品武官常服。
  待他转过身来,白衽衬着白玉般的面颊,阳光自他身后照洒,将他整个人沐如光影之中。


第153章 圭璧
  前胸绣的是狮子吞日狮嘴大张意欲吞日脚下云海翻腾。朝之二品武将上朝参政穿的便是这二品蟒袍。
  小时候的宝如谁都不怕最怕这穿二品武官服的男子们概因武官皆生的面目黝黑,凶神恶煞,再兼胸前那意欲吞日的狮子锋牙外露,再兼他们一伸手讨抱,狼外婆一般唬人宝如连爬带抓往祖父怀里爬着,那是多年的噩梦。
  如今她的丈夫竟是个二品武臣了。
  分明上了两个月的战场虽宝如不曾去过但常听灵郎谈起说二少爷和世子爷在何处又歼围了多少土蕃人从宕昌为始,沿剑南道收复了多少失地杀了多少土蕃兵。
  可以想象,从五月到七月在最热的暑天里在高原上,他曾策马奔驰过多少地方,受过多少风吹雨淋。
  可他眉宇间仍是那股子温温的书生气,眉目如画,面白如玉,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清流如水,盯着她,仿佛千年万年,他亦有这般的耐心与好脾气。
  “这院里的丫头们是越来越懒了,我走时,院中便是这个样子,回来,仍是这个样子。”季明德道,声音依旧淡而温和,瞬时,叫提心吊胆多日的宝如一颗心落回了胸膛之中。
  她睡懒觉的功夫,他已经入朝,见过一回皇帝,下罢早朝回来了。
  宝如脑子里一团乱,回头见季明德拂起妆镜上的帕子,盯着那枚夜明珠在看,顺着弯子笑道:“那是王爷的宝贝,前些日子他赏人,悠容得了四枚,我得了三枚。”
  季明德遂又遮上帕子,白日里,那不过一枚瞧起来有些黯淡的顽石。他道:“这东西不是常物,虽好,于人身体却无益,不能置于起居处的,明日将它收回匣子里去。”
  宝如笑了笑,挣扎着要去够衣服。
  昨夜恰是她最疯,今天遍体疼痛,尤其一弯腰,两条腿连酸带痛,火辣辣的,合拢不到一处。褪肩换衣的功夫,忽觉得背上火辣辣的,回头,季明德双眸似狼,唇角噙笑,恰似平日杀人的目光,正盯着她。
  他在床上,若狠起来,便是当日杀季墨时的章法。
  剥皮抽筋,她能活到今早,也算奇迹了。
  季明德见宝如取银钩,下了纱帘,意欲将自己遮起来,一挑手又将它挑了起来。
  美人便换衣,也是美的,日光洒照在床上,恰透过她骨肉丰匀的香肩,沉洒在弯弯的锁骨漩涡之中。白肤叫阳光照成蜜色,分明昨夜才尝过滋味,此时他又有些饿了。
  自成亲以来,他也未曾如此坦承的,欣赏过她。
  宝如立刻冷脸,悄声斥道:“晴天白日的,快下了帘子,我要换衣服。”
  “昨夜拉着扯着,哭着喊着叫达达的时候,可不见你如此冷脸。”季明德语中带笑,手攥银钩,将她手中的帐子一点点扯了出来,重又挂了回去,依旧目光如狼。
  两月不见,他就来过一封信。她本有无比的思念,不知为何此刻见着了,却无比的不自在,是因为他身上这件衣服的缘故吧,曾经寒窗苦读,一门心思要读书致仕的书生,进士不曾考得,却成了一方都护府的大都督。
  经过这一回与土蕃大战,他手下如今致少三十万兵,虽不能与尹继业抗衡,在朝也是无人敢置啄的封疆大吏了。
  腿太疼,弯腰便疼。海棠金丝绣的肚兜也不知怎的竟挂在床顶的香囊上,宝如不好直起腰来,指着道:“明德,将它给我摘下来。”
  “再叫声亲达达我听。”他依旧在笑,两颊酒窝衬了满满的甜,与补子上那凶神恶煞的狮子囧异。
  宝如立刻脸红:“我何曾叫过什么亲达达,不可能……”忽而她又会过意思,她分明是在唤,明德,明德,但舌头是软的,口水哆嗦,在他听来恰似达达,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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