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一只手掌覆了下来,盖在了她的额头上。
李五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再睁开眼时,心情已经平复许多。
“来,醒了就把药喝了。”
李五被对方扶坐起来,靠进他的胸膛里,喝了一口苦涩的药汁,顿了顿道:“小将军,我昏睡了多久?”
李继勉道:“两天。”
“那玄友廉他——”
李继勉打断她:“你再敢提玄友廉试试,找死是吧!你居然不相信我,瞒着我与他密谋?”
李五心想,他知道了吗?知道她的身份了吗?可是依他的脾气,要是知道这么大的事,她醒来后一定会置问她,怎么可能一个字都不提,难不成并没有发现?
李五喝完了药,道:“我困了,想再睡会。”
李继勉将她放躺下,替她盖上被子,端着药碗出了门。李五头枕在枕头上,回想着梦里的那个场景,那条捆缚她的黑龙难道是李继勉吗?他若成了真龙,那说明什么?
下午李继勉又来看了她几次,给她了喂了药,却绝口不提外面发生的事,李五想问他外面情况如何,刚一开口就被他堵了回去。此后四五天,李继勉似是很忙一般,只在她快要睡觉前身着戎甲过来看她一眼,其它时候,则是两名婢女在照顾她。那两名婢女也不是原先李宅里伺候的,以前从未见过。
李五曾偷偷下床,走到门口看过,便见屋外守着四名侍卫,明显不是里仁坊的李宅,也不知道是在哪里。
这天深夜,李五正熟睡,突然感觉有人靠近,立即警醒过来,刚要出声问是何人,那人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是我。”
李五闻出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同时也听出徐敬仪的声音,道:“徐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敬仪道:“玄友廉让我来接你走,殿下,你跟我走吧。”
李五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玄凉与李制彻底闹翻了,如今玄晋两军已成水火之势,玄衣军与晋军已经开战,京城中的两方势力也开始厮杀起来,现在京城一片混乱。”
李五惊愕道:“怎么会这样,就算两人不和,也不置与闹到这个地步,倒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难道是成元水的挑拨离间计成功了?
徐敬仪沉默了一下道:“玄凉与李制因为长安的归属问题吵了起来,李制觉得玄凉占了东都,西京理应给他,而玄凉觉得是他先带兵进的城赶走了成元水,理应归他,两人越吵越凶,谁也不服谁,继而动了手。玄凉不是李制的对手,当着玄晋双军众部将的面,被李制打得爬不起来。玄凉回营后,心火难消,派了几名弓箭手埋伏在李制经过的地方射杀他,虽然没得手,但是——射瞎了他一只眼睛。”
李五:“……”这两人一把年纪还如此冲动气盛,根本都不需要人挑拔,自己就闹成这样子了,李五都能想到缩避在梁州的成元水听到这消息会笑成什么样。
徐敬仪道:“玄凉与李制闹翻,玄友廉与李继勉自然也打了起来,不过洛阳城内的势力还是玄衣军占上峰,估计李继勉与李乐群等人再坚持两三天就必须辙出洛阳城了。殿下,其它事情,我路上会跟你详细解释清楚,还请殿下立即跟我离开。”
李五摇摇头:“如果玄凉跟李制闹翻,我自然会跟李继勉一同离开洛阳,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徐敬仪犹豫了一下道:“殿下,你这几日可曾见到十一?”
李五一怔:“为何这么问?”李五这几日一直问李继勉弟弟怎么没过来,李继勉说为了惩罚她,等她伤好了才能见到他,李五便信以为真没有要求一定见到他,此刻听徐敬仪这么说,心知肯定是有别的缘故。
徐敬仪道:“玄友廉让我给殿下带句话,说殿下你如果还想见到弟弟,就跟我走。”
李五气得浑身颤抖起来:“他竟拿十一要胁我!十一他现在——”
徐敬仪道:“殿下放心,十一现在没事,应该被他藏在什么安全的地方。他就是想以十一为把柄,让你留在他身边。”
李五想了想,沉声道:“玄凉与李制闹翻的消息,玄友廉何时得到的?”
徐敬仪道:“九天前。”
九天前,她很确定那时李继勉并不知晓玄凉与李制已经绝裂,也就是说玄友廉早李继勉一步知晓玄凉与李制决裂之事,却什么都没说,装做没事人一般,与她密谋如何将计就计,抓住假冒李幽的那伙人。
李五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玄友廉摆了一道。
她气得浑身颤抖道:“你现在带我去见他!”
徐敬仪抱起李五出了房门,李五看着屋外尸体横倒,血腥扑鼻,意识到只怕这一屋子的人都已经被徐敬仪带来人的杀了。她隐约觉得这四周环境不像在洛阳城内,倒是像城外的民宅。果然走了半个时辰,自上通门进了城。徐敬仪道:“如今玄友廉占着洛阳宫,上东门、建春门、通门,而李继勉、李乐群则被逼退守到了定鼎门、长夏门,我们现在从通门进城,去往洛阳宫。”
在路上,徐敬仪也将那夜她离开李府后,发生所有事的经过都讲给她听了。
那夜李五被白霜带走后,玄友廉带着大量玄衣军寻着月光石指出的路,找到了那座地下暗室,将里面的人一网打尽,然而却没有找到李五,同时得到属下传来的消息说应该昏迷的李继勉清醒了过来,将看护他的玄衣军打晕,换上玄衣军的衣服不知所踪。玄友廉一边派人寻找李五,一边派人追捕李继勉,同时调动大量军队开始血洗洛阳城内的晋王势力。因为玄友廉猝然发难,李乐群损失惨重,带着沙陀人退守到了定鼎门和长夏门,将两门附近的街坊牢牢控制在手里,与玄友廉对恃。而玄友廉派人四处寻找,这才发现她被李继勉安置在城外的一间民宅内,遂派徐敬仪来偷偷带走她。
李五没想到她养伤的日子里发生了这么多事,道:“那地下暗室里有一个清瘦的男人,像貌普通却举止不凡,他是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指使者,并且玄夫人也是他设计杀害的,你们抓到他了吗?”
徐敬仪道:“殿下说的是沈伦吧,他已经招供了,不过因为他可牵制沈修大军,所以玄友廉没有立即杀了他,而是将关在大牢里。”
“沈伦?”李五并没有听过成元水手下有这号人特,沈修之名倒是如雷贯耳,“沈修,沈伦,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沈伦是沈修的弟弟。”
李五心道,原来如此。
说话间,徐敬仪带到李五进了宫,进了政事厅。此时的政事厅没有三省六部的官员在其中穿梭忙碌的景像,而是被身着冰冷冷的盔甲军队占领。自玄晋两军开战后,这帮文官就不敢出门,成日缩到自己家门,将门窗紧闭,不问战事。
徐敬仪将李五带入政事厅,穿过几道门,向里走去,一路上李五看着熟悉的景物,想着那日李继勉与玄友廉在这里打架,将灯龛推倒,将好好的花圃踩得七凌八露,那时那两人打架也不过是意气之争,而现在却是生死相拼,你死我活。
短短不到一月,物是人非。
徐敬仪将李五带到一间房子里,因为她身体还虚弱着,没有力气久站,将她放到了软榻上,不一会一个身穿盔甲,腰挂大刀全副武装的男人进来了,李五看到盔甲下的脸,冷冷道:“廉公子真是好算计,原来与我密谋之时,就已经算到了今日!可恶我竟相信你!”
玄友廉卸下头盔道:“我是隐瞒了你没错,但是我没有伤害李继勉,如果我想杀他,在我将他带走的那一刻就动手了,也不会让他有机会逃走。”
李五冷笑道:“那我还得感谢你有良心是吗?是的,你没有第一时间杀死他,但是你恐怕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他囚禁为人质要胁李制!要不是他提前苏醒,并且逃跑,怕是此刻已经被你关押,随你摆布了!”
玄友廉沉默了一下,道:“他能那么快苏醒,是因为我给了他解药。”
李五一怔:“什么。”
玄友廉道:“如果我抓住了他,那么对于李制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是我不想让你恨我,让你觉得是你害了他,自此对他心怀愧疚,时刻将他记在心里,并且……他李继勉是个人杰,人杰应该有人杰的待遇,我会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打败他俘虏他,所以我放走了他。小五,我承认这次我的确心怀不轨,并且算计了你,但我所有的不轨与算计,只是为了把你留在我身边,小五,留下来,留在我身边,李继勉与李乐群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不用两天,我就能将他们彻底赶出洛阳,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回河东。你不是想带兵吗?以后这洛阳城的禁卫兵,我全部都给你,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
李五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玄友廉淡淡道:“那么你就休想再见到你弟弟。住在李府上那些日子让我明白,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你弟弟,为了你弟弟,你什么都愿意做。”
李五颤身发抖道:“他现在在哪里,玄友廉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伤他一根指头,我一定不会饶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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