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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人颜色好 (李寂v5)


  
  那次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吧,其实也算不上吵架。没有针锋相对,甚至没人多说一句过分的话,但还是那样地让人伤神。
  
  江聘在那日回来的不算太晚,鹤葶苈刚沐了浴,正坐在桌边弄她的裙子。灯挑的稍亮了些,她披了件小袄在肩上,一边捏着针线缝补,一边安静地等他。
  
  她在把裙子改成裤子,一点点做的细致又认真。江聘回来后看见了,还笑着问了句,可在听了她的回答后,弯起的唇角又慢慢僵硬在脸上。
  
  “穿着裤子方便些嘛,行军的时候总不能拖累你。”
  
  鹤葶苈上前去帮他把外衣脱下来,还顺手塞了个小炉子进他的怀里,答的轻快。
  
  她转过身去给他拿热毛巾,可是却是迟迟听不到他的回答,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在空气里浮动着。
  
  江聘的手臂动了动,寂静的屋子里,布料摩擦的声音分外清晰。
  
  姑娘心思敏感,心里立时就咯噔了一声。她太了解他了,这样太不正常。
  
  鹤葶苈转过身,脚步生生地顿在了离他三步的地方。想说些什么,可看着他敛起来的眉眼,又失了声。
  
  “葶宝乖…”江聘动了动唇,往前走了两步抱住她,将下额放在她的发顶,轻轻地哄了句。
  
  这话一出,姑娘的泪瞬时就到了眼眶了。
  
  她几乎能猜得到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这一点也不难。怪不得他一直未曾开口提起这件事,原来,他早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
  
  食言而肥。鹤葶苈咬着唇,透过泪看他棱角分明的脸。依旧好看,越来越好看,可怎么说出的话就那么讨厌呢。
  
  太讨厌了,不想理他了。
  
  看她呜呜咽咽地哭,却又躲闪着不让他抱的样子,江聘的心酸涩得像是泡在了梅子汁儿里。他不管不顾地搂住她的身子,紧紧地,不让她动,要将人揉进骨肉里似的。
  
  鹤葶苈抬脚踹他,要离开,江聘发了狠,干脆脱了她的鞋子将人给端了起来。一手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托着她的臀,让姑娘的腿缠在他腰上的姿势。
  
  面对着面,能数清她的睫毛似的。沾着泪珠儿的,黏成一缕缕,长又卷翘。眼眸被润泽得清澈剔透,唇微微撅着,好委屈的样子,楚楚动人。
  
  江聘好心疼。
  
  他叹了口气,往旁边走了几步,背靠在墙上,将她往怀里又揽了些。用鼻尖贴着她的,柔声跟她讲道理。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宠溺又温柔。
  
  江聘个子高大,手臂强壮有力,这样的姿势也并不觉得多累。只是怀里姑娘的抽泣声让他心口酸麻,很难受。
  
  他原本是想带着她走的,他也舍不得她。史上也并不是没有将领在行军路上带过家眷,辛苦些罢了,危险倒是没想象中的那样多难。
  
  他本来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可是老夫人的一席话又让他打起了退堂鼓。
  
  大冬日的,风大天寒,路上困难重重,他的小妻子那样娇气,怎么受得住。到时候她若是生了病,染了风寒,又该怎么办?
  
  她性子好,温柔懂事,有了难处也不爱跟他多说。他忙于战事,自是会少了时间顾及她,她得受多少委屈。
  
  还不如留在家中,他不能太自私,为了自己而伤害了她。
  
  鹤葶苈垂着头不看他,越听他说,心里就越难过。
  
  见她这样子,江聘亲亲她的额,笑着问她要不要睡。
  
  “要你管?”姑娘自己跳下去,转头瞪了他一眼,自己噔噔噔地跑到床上去。把被子全都缠在自己的身上,睡到床的最里侧。
  
  江聘站在墙边看了她一会,走过去给她掖被子。她的脚还露在外面,他便拽着被角想给她掩上。姑娘使了劲一踹,正好踢在他的肩上,顺便蹭过了他的脸。
  
  不轻不重的一下,没一点疼,江聘还是故意闷哼了一声给她听。
  
  “江聘你真的是太烦了,你今晚不要睡在我旁边了。”鹤葶苈用被子捂住头,骂他,“把烛吹熄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她蜷缩成一团,不时抽一抽鼻子。可是无论江聘再怎么好言好语地哄着,都不再给一丝回应了。
  
  夜深了,江聘灭了灯,坐在床边看她。不时摸一下她的发,换来她不耐地扭动,只能苦笑。
  
  到底该怎么办呢。

72、章七十二 ...
  这天晚上, 鹤葶苈做了一个梦。很孤单…很让人觉得难过的一个梦。
  
  那是个午后,寒风瑟瑟,却是没有一点点的阳光。乌云压城,遮天蔽日。压抑, 烦躁, 慌乱。
  
  有乌鸦在飞。
  
  城门被攻破了, 随着马蹄的踢踏声, 刀光剑影,遍地是血腥。满街都是奔逃的百姓,入耳的只有猖狂的笑声还有一声声惨烈的哀嚎。
  
  明明都是熟悉的音调,明明是独属于中原人的脸庞,可却又是那样的陌生。陌生得让人呼吸都不再顺畅,只觉得晕眩。
  
  那一片的红服潮水般的涌过来,像是血海。
  
  本来安静漂亮的城主府成了炼狱, 花枝被折断,墙底下倒着一具具尸体, 都来自于她熟悉的人。
  
  可是那些每天都会看见的人啊, 现在只是沉默地躺着。沾满血迹, 看不清原来的脸。
  
  老夫人和贵妃都不见了,奶娘也死了,就剩下她一个了。绝望,无助。
  
  她抱着两个孩子,战战兢兢地躲在床底。听着一阵阵脚步声纷乱地响着,偶尔会有两声男人的调笑, 听着就让人心寒,却在一声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小美人…出来啊…”
  
  她在哭,又不敢出声音,只能伏在地上,狠狠咬住唇。地上凉,她把外衣脱下来给两个孩子裹上,再摸摸两张小脸儿,示意他们要安静。
  
  孩子们意外地乖,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咧开嘴笑。
  
  他们纯净得像是天使,似乎能净化世间的一切污浊。若是平日,她定会也跟着笑,可现在却只能穿着单衣,不断地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过来,用剑鞘敲着床板,跟旁边的人说,“就剩床了。”
  
  她慌乱,急忙搂着孩子往里面躲。咸涩的泪流了满脸,唇被咬破了,嘴里好苦。
  
  外面突然安静,她抖着唇,等死般的盯着那一小片亮光。
  
  黑色的靴子停下来,那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陌生又熟悉,像极了那个只见过一次的新皇,嘴角勾着放肆的笑。他很高兴的样子,把剑尖伸进来,敲打地面。
  
  “又见面了…”
  
  孩子突然哭起来,她急忙护住,再扭过头却只见到闪烁的剑光。新皇挥了剑,直直指向她的孩子,她来不及惊叫,赶紧用后背挡住。低头,孩子却不见了。
  
  只有一点点带着血的剑尖从她的胸前穿出,不太疼,但是冰冷。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江聘似有似无的声音在她的心中一遍遍的响着。那日进城之时的情景好像又在眼前重现了似的,他凑在她的耳边,声音温柔又缱绻。
  
  他说,我在呢,再不离开。
  
  可是…你在哪儿呢?
  
  你是个骗子啊。
  
  再然后,她便就惊醒。发湿的透透,鹤葶苈用手背摸了把鼻尖,湿黏的,全是汗。睁眼时,眼前只有纱幔,带着点清冷的月辉,朦胧的,很美。
  
  可是那种绝望的心悸感觉还在啊。她只要一闭眼,眼前就全是那片似是无边无际的荒芜。
  
  就像是很久前,那场似是无止无休的迁徙。
  
  怕了,真的是怕了。不想离开,不肯离开,不敢离开…
  
  “阿聘…”鹤葶苈转头,想要去抱他,可入手的却是一片冰凉。身旁哪里有他在呢,被褥都没有一点的褶皱,他根本没有来过。
  
  意识到这件事的一瞬间,她便就懵了。
  
  别是偷偷的走了吧…别这样啊…你真的是太坏了…
  
  鹤葶苈匆匆掀了被子,赤着脚,疯了一样往外跑。她从来没跑的这样快过,好像只是一眨眼,便就到了门边。风刮过汗湿的脸和发,激得她打了个哆嗦。
  
  丝绸的布料摩擦着她柔嫩的肌肤,又滑又凉。
  
  她站在门边,看着那个依靠在旁边柱上的背影,心倏地一松。心还在砰砰地跳着,呼吸急促猛烈,鹤葶苈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唤他。
  
  “阿聘…”
  
  含了团棉花似的,含糊不清,软糯糯。满满的都是委屈,还有恐慌。
  
  几乎是同一时刻,江聘便就回头。他站在那不知有多久了,呼出的气带着白雾,月光从他背后洒下来,影子很长,头发上有银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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