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终于尽兴了,天也已经黑透了。缤纷的彩灯照亮了整个校园,赤橙黄绿青蓝紫,五颜六色的小灯泡在长长的校道延伸下去,一路的绚烂繁华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纵使身边一片吵闹沸腾,但月森看着身边那人,却觉得心底一片宁静。
一个人的漫长的一生中,总会有很多事情值得你用心去记住。
一个人的漫长的一生中,也会有很多事情,不需要刻意,就会自然地被你深刻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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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流逝,校道上的人流比起白天来已经少了很多,有的是已经走了,更多的则是转移阵地到操场上去准备后半夜的后夜祭去了。月森和未名顺着人潮,不知不觉地,也来到了舞会的主场。
第一首曲子已经奏响,身边有不少的男女开始起舞。他隐蔽地在衣袖上擦掉手心渗出的汗液,仿佛被蛊惑一般微微弯下腰,朝她伸出了手。
她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心。
夜凉如水,漆黑的夜幕上只零星地散布着几颗星星。悠扬的华尔兹旋律娓娓地流淌,他半环着她,慢慢地旋转。
此夜此人此情此景,美得简直就像是一副画。
他们的舞步很是青涩,只是随着曲子的节拍很简单地缓缓移动轻轻旋转,并没有电视上看到的专业华尔兹的那种热情大方又不失舒展飘逸的绮丽风采。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对他们两人来说,这样,足以。
他握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肩膀,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刚开始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羞赧和不自在,谁都沉默着不说话。气氛实在太过暧昧,最后未名受不了地开口:“……我没想到你还会跳华尔兹。”她习惯性地想伸手摸摸鼻尖,但手却被他握得紧紧的:“我还以为你除了小提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呢……”
“其实我只会跳华尔兹,也只会基本的舞步。”月森莲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母亲的关系经常需要出席一些音乐会和舞会。”
联想到某些狗血的情节,未名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心底突然涌起的不满。她状似不经意地说:“那你……和很多人跳过舞咯?”
“没有。”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除了母亲之外,你是第一个。”
“……”
她面红耳赤地重新低下头。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鼻腔充溢着月森身上独有的凉薄好闻的味道,未名不自觉地有点恍神。
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陪伴呢?
习惯了每一次演出之前默默地互相为对方打气加油;习惯了每一次演出结束之后回到后台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习惯了每天都会在走廊上碰到他然后打个招呼说句日安;习惯了他偶尔口不对心的别扭说话方式;习惯了等着他或者跟上他和他并肩而行;习惯了……习惯竟是如此可怕的一种力量。
时间总是会让很多的东西慢慢地沉淀,慢慢地从陌生变成相识、变成熟悉、进而再变成习惯。未名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忆自己在参加校内音乐比赛之前每天是怎么过的,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了,能想起来的记忆里,都有一片水蓝色的存在。
那是属于月森的颜色。
所以……自己这是,喜欢月森吗?
……喜、喜欢?
结结巴巴地在心里重复了一次这两个字,未名觉得自己的脸蛋正前所未有地在发烫,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违反地心引力往头上涌似的,甚至连白皙如玉的小巧耳垂都因此透出了微微的粉红色。
心跳地飞快。
她悄悄地掀起眼皮飞快地偷瞄了月森一眼,第一次觉得原来他的下颚弧线是这么的好看。
一直潜藏在她潜意识里的某种东西似乎也开始渐渐地觉醒。
搭在她肩膀上那只手突然变得像烙铁那么火烫,未名不自在地扭了扭,却被不明所以的月森微微用力握住固定好。
“别乱动。”
她乖乖地不敢再乱动了。
所以……是、是真的吗?
是喜欢吗?
她浓密的眼睫轻轻颤抖。
“那、那个,我们去旁边休息一下吧……”
几乎就是在她说话的同时,天空中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全部地面上的人的注意。随着一缕火星的冉冉升起,漆黑如墨的夜幕上蓦然绽开了一朵明黄色的烟花,爆破的劈啪声随之响起,那朵烟花也从中心开始,慢慢地展开了一层又一层的花瓣,直到最后靡丽了整个天空。
操场上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舞步,不自觉地张开嘴巴,抬头望向天空。
第一发烟花还没落尽,后续的烟花已经连续发射爆破。腾空的烟火间没有半刻的停缓,样式各异的烟花先后在空中炸裂开来,蓝色的矢车菊、紫色的大丽花,红色的牡丹……不同颜色的焰火在夜空中交相辉映,叫人目不暇接。
未名怔怔地仰着头看着这漫天的耀眼璀璨,大脑里一片空白。
在这月明星稀的晚上,璀璨的烟花渲染出最华丽动人的场景。总是周围依旧是人潮涌涌,但是这一刻,却只是他和她的。
他的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半个人还在他的怀里,他闻得到她的头发上隐约的香气,她也能闻到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此夜如斯美好。
据说烟花从绽放到燃尽只有十秒钟的时间。
十秒,明亮的火花在半空中炸裂开来。
九秒,妖娆的牡丹花瓣缓缓铺开。
八秒,他默默地低头看她。
七秒,她的侧脸被烟花镀上一层好看的光。
六秒,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
五秒,他重新抬头望天,同一时间,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四秒,他的眼睛被夜空和火光衬托得越发深邃。
三、二、一。
烟花燃尽,只剩下袅袅的余烟拉出白色的一条。
不过没有关系。
就算烟花只有十秒钟的寿命,就算不久之后就连白烟都会全部消散再无痕迹,就算这种美不能够永恒,那都没有关系。
今晚最美的烟花,已经被他/她珍藏在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伦家和君当长乐给扔的地雷嗷嗷嗷!抱住么一个>3<!!!!!
☆、第46章
第二天日野他们的演奏不用说自然是取得了极大的成功,月森作为音乐会的压轴则演奏了两首曲目,一首是第二次校内比赛时因意外而没能演奏的维塔利《G小调恰空》,另一首,则是琵琶曲改编的《新番羽调绿腰》。
“真意外啊……”
土浦站在后台疑惑地摸摸后脑勺:“居然是这首曲子……我还以为那家伙会选更加华丽、难度更高的曲子才对。”
柚木沉默地望着舞台上正进行演奏的月森,眼底一片复杂难明的神色。
《新番羽调绿腰》,是熟悉的旋律,却比起上一次在滨井美沙的演奏会上听到的要更加美妙动听。娓娓的旋律就像是水波一样,一点一点地在整个演奏大厅渐渐地漾开。
“月森那家伙……拉的真是越来越好了啊。”金泽发出了“啧啧”的两声咋舌音,喃喃自语道:“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到维也纳留学回来之后也不知道会逆天到一个什么地步啊。”
站在他身边的柚木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
留学?维也纳?
“金泽老师,”柚木扫了一眼专心致志看着台上表演的未名,压低了声音笑眯眯地问:“您刚刚说……月森他,要去留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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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祭结束之后再过不久就是期末,只是月森已经不再需要担心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了。他把维也纳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装进资料袋里,然后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这个资料袋还是被交到了金泽老师的手里。
其实对于学音乐、尤其是学西洋乐器的人来说,出国留学基本上是必然的事情,更遑论他早在一年之前就和家里人商量过这件事了。月森不能,也不可能为一段尚处在朦胧期放弃留学维也纳的大好机会。
要烦恼的,只是要怎么和她说罢了。
“好了,这么一来,留学所需要的资料就都没有问题了。”金泽点燃了叼在嘴里的香烟:“你什么时候要走?”
“大概……就在这个学期末吧。”月森想了想。
“那很快啊,就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是的。”
“你其他的准备有在进行吗?”
“是的……话虽如此,我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东西。”
“说的也是呢。”金泽吐出一口浊气:“凭你的水平也的确是……啊,对了,话说回来,昨天的演奏会你表现得很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