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心细如丝的人。
他杀光了戎国的人,而除了戎国的人,宴升的人也在寻找她,她只有做了男子装扮,同前去罗刹海国行商的人结伴而行。
谢青萱这些日子悲伤太重,不苟言笑的,也可以压低了声音,装起男人来,倒是有八九分的相似。
商人都喜欢结交朋友,谢青萱也不好太让人没面子,在遇到他们上前说话的时候,也会说上几句。
她的酒量很好,和他们喝到天亮都不会醉下。他们对她的酒量很是拜服,问她秘诀,谢青萱想了想道:“大约是经过了太多的伤心,这酒也就麻痹不了人了吧。”
商人精明,知道这些叶公子是受了情伤的人,同她说起话来,也是多了些诗意。
他们走的是官道,路还是比较好走的,二十多天的时间便到了罗刹国。
罗刹国靠海,天气比戎国等地方热了不少,谢青萱与他们告别之后就去了成衣店买了两身衣裳。
然后……干什么呢?
她抬头看着陌生的建筑穿着都不相同的人,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去哪儿呢?
去看罗刹海的夜晚明月,去捡贝壳,寻珍珠……
她雇了马车送她去了最近的罗刹海,海边果然是不同的,谢青萱的前世也是去过海边的人,此番再看到海,却是不同的心境了。
她看了看万顷碧波,而后闭上眼听着海浪声,在心底道,你看到了吗?一寒,这是你心心念念的罗刹海,海是这个模样的,你看到了吗?
脱掉鞋袜,卷起裤腿,她踩上了海浪,凉凉的,让人浑身都精神了起来。
她在海边坐了一天,看到打渔的人出海归来,看到妻子儿女等在岸边,看到了来玩耍的孩童。
谢青萱捡了一个贝壳放进了怀中,她说过,要放到叶一寒的坟上的。
傍晚的时候她看到了一艘要行驶的大船,装饰很是华贵,看起来应该是贵人出行。
谢青萱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幅画面,月下的海面平静如缎,耳边有波涛声,天边是银白的月亮。
海上月,在海上看,应当更美。
她给了厨房的伙计一袋子金叶子,顺利的得到了一套小厮的衣裳,然后混上了大船。
伙计告诉她,只能在下面这一层看月亮,不能上去惊扰了贵人。谢青萱一一应下,好说话得很。
她觉得,她这样的人啊,活着,其实没有多大的意思了,对于人间很多事情,反倒是能够看得比较开。
第两百二十七章:斩月酒肆
她待在船舱暗格里面直到天黑尽了,直到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她才醒过来,狭小的空间,连翻身都成困难。
她却睡得很香甜,很久都没有这般安心睡觉的感觉了。
从去年开始,她的生命中就没有缺少逃命这个活动。
吵过了,上面的歌舞又开始了,异乡的调子倒是有几分别的趣味,她细细的听着。
等到放她上传的伙计来叫她的时候她才出了暗仓。
腥咸的海风吹着很是凉爽,将白日里的燥热都悉数吹散去。她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伙计不解的看着她道:“都是些什么怪人,花了那么多的钱,就是为了来船上看月亮?在岸上看月亮不是一样的吗?”
“难不成,这船上的月亮,要圆上一点?”
谢青萱笑笑并不说话。
那伙计给了她一碗鱼汤,让她喝了将碗放回暗格便是。
谢青萱应下,他便去厨房继续忙着。
谢青萱看了一会儿月亮,只觉得,这月亮看起来和岸上的确实是不大一样。
又圆又亮,这船在行驶,像是下一刻,她就要抬手摸到了那月亮了一般。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可惜,与她共婵娟的人,都已经被黄土给掩埋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道男声传来,“这句诗倒是不错,只是,兄台真的有可共婵娟的人吗?”
谢青萱转过头,只看得一个人站在她不远处正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壶。
“那么你呢?”谢青萱道:“你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伤心罢了,你共婵娟的人,可是还在?”
那人一笑道:“兄台倒是挺有意思的。”
谢青萱淡淡一笑。
她对那人并不排斥,他让她想起了叶一寒,他的身上有何叶一寒同样让她感觉到舒服的东西。
他的笑容也是那样,、一寒……”她抱紧了自己,将自己蜷缩在了一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青萱好想你们……”
那是她这一世,仅有的温暖。
天光渐次而开,太阳光洒落人间的时候她起身,打开了窗户,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脸上的泪痕早已经干了,她又是叶寒公子了。
四天之后她等来了那位公子,她没有想到他来得这样快。
他还是提着两壶酒来的,瞧着这架势,倒不像是来找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而是一个以好友身份来串门的人。
“怎么,就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开口,微笑起来,逆光之处,笑容温暖,让人心底感觉到暖意和一种宁静的感觉。
谢青萱有一瞬的恍惚,她好像又见到了那个春日在杏花树下,素衣广袖挂着清浅笑意的男子,他微微一笑啊,整个天光都亮了起来。
“叶兄弟是想起了什么人吗?怎么眼神这样的飘忽?”
“想起一个故人罢了,兄台请。”
第两百二十八章:最失败
清酒入杯,三两点心,那公子先开口道:“这酒的滋味不错,不过叶兄弟可某要贪杯。”
谢青萱笑笑饮了一杯道:“若是能醉,一醉又何妨。”
醉了,就不用去考虑那么多的事情,就不用承受失去他们的痛苦。醉梦里,她还可以与他们相见。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谈天天地谈天气,就是都不谈自己。
到了下午时分,那公子起身道:“今后叶兄弟还我弈秋便是,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便先告辞了。”
“慢走。”
不知道是谢青萱多想还是什么,弈秋在临走的时候对她的一笑让她感觉有什么不对。
侍从扶着他上了马车他突然咳嗽起来,那样剧烈的咳嗽,像是要将他的心脏都给咳碎了一般。
谢青萱站在门口看着他许久才缓过来,侍从催促着他上马车回去,马车帘子放下来的时候,她分明也看到了弈秋对她微微一笑。
他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弈秋……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两个问题在谢青萱的脑中转了不过一遍她便压了下去,管他是谁,她都要弄清楚他的身份,然后又用便结交,没用便算了。
反正她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左右不过她的一条命罢了。
谢青萱打定了注意,同守在外面的人做了一个手势,他们便跟上了那个公子的马车。
谢青萱吃下了最后一颗药,她害怕在打斗之中那个毒又复发,那么,她就是送上门去给别人绑的。
换了一身黑衣她快速的赶往那方向,无赖们正被揍在了一处,谢青萱偷偷的绕道了马车后面,听到了里面又传来了咳嗽声。
不会是个肺痨吧?
谢青萱有点无语,她运气好碰上他,可别千万是个短命的。
将人带出来谢青萱吃了一点苦头,然而弈秋倒是配合的很,一点挣扎也没有。瞧他那个样子不是什么被她吓到了而不敢说话的人,不是他有自信她不会对他怎么样,和他能够被救就是……这种情况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谢青萱有些微微的囧,在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还要怎么恐吓他呢?
她将弈秋放在地上,弈秋又咳嗽起来,谢青萱站在原地看他咳得满脸通红,然后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对她道:“有水喝吗?叶兄弟。”
谢青萱:“……”
你到底是个什么鬼……居然知道是她掳走的他。谢青萱的小心肝颤了颤,虽然她来之前豪情壮志,但是被人套路了她还是有点担忧他有什么企图。
难道他知道自己是谢青萱,他其实也是来抓她的人?
她匕首逼上了他的颈脖,眼中杀意顿现,“你到底是何人?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弈秋确定了他没有听错她说的话之后才慢吞吞的道:“这句话,其实应该我来问吧?我现在才是被挟持的那人啊。”
谢青萱:“……”
“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你不会,”弈秋笃定的道:“你不会杀我。”
“弈秋!”
弈秋伸手扯下她的面巾道:“神巫说得果然没错,我终于是等到你了,我的……太子妃。”
谢青萱:“……”
她已经风中凌乱了,她怎么觉得,自己才是被坑了的那一个人呢?他知道是她掳走她,他还很是配合,还说什么神巫太子妃……她其实被利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