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她的脑中只有这两个字。
一道箭矢破空而来,穿透了她的广袖,她狠狠的一撕裂衣袖,踩着元宝的肩头,就要翻过墙去。
突然,元宝的身子一歪,下面传来元宝的一声闷哼。
“陛下,别看,快走。”
谢青萱骑上墙头的时候,箭矢刺穿了她的肩头,她闷哼一声往前一翻,落在地上就有刀剑对着她。
“就知道你要走这里,谢青萱,”大司马缓缓的走出来道“东临的帝姬,你与东临人图谋我有穷国,可知罪?”
肩头的剧痛让她脑子发晕,她一只手抓着地上的泥土,鼻端是青草的香味。
她耳边听着大司马继续道:“若不是苏案夺位时候说出来,我们有穷恐怕就要被你圈入东临版图了!难怪这些年他们不动手,竟然是因为你们东临早已将有穷收入囊中!”
“你这个贱人!”
说着,大司马一脚踢向了谢青萱,围观的还有好几个大臣,此刻也开口说着一些话。
“东临贱人!”
“害我有穷者,杀无赦!”
“将她送给苏案!”
谢青萱听着,心如刀绞,这就是她拼了命要保护的人,这就是她费尽心思要保护的国家。她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那么多,现在他们只知道她不是帝脉,她是东临的人,所以,她就从陛下,变成了东临贱人……
她突然低低的笑起来,泪眼迷蒙的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只看到模糊的人脸和火把。
“我不跑了,”她低声道:“你们放了太傅庄重叶一寒他们,还有元宝,给他治伤。”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她笑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像是对命运低头一般的道:“是我图谋有穷,是我这些年都在害有穷国……”
她的声音低沉得几乎不可闻,“是我要害你们的性命……但是,他们跟这些事情无关,我求你们放了他们。”
她不顾大司马踹她的一脚还在疼,也不管还在流血插着箭矢的肩头,对着他们重重磕了一个头,道:“谢青萱是罪人,是该死的人。他们不是,他们是真正的有穷国的人。”
“谢青萱她害了天下人,他们没有。”
围着她的人,有些人不忍的别过脸去。
为什么呢?
她明明今晚之前还是他们的帝君,还是他们尊敬的女帝,此刻却像是千古罪人一般的对着他们磕头,承认着她的“罪过”,像是再低微不过的人一般求他们放了她尊敬的太傅庄重,放了她的朋友叶一寒,放了她随侍的太监元宝……
至始至终没有求他们放了她,也没有辩解一句。
她说她是罪人,可这个罪人又做过什么呢?
没有人去想,只有人上前将她拖走,嫌弃那箭矢挡着碍事,抬手狠狠的一拔,也没有管她痛不痛,苦不苦,只是这样伸手一拔,血洒在青草之上,变成了极诡异的青色。
谢青萱被关在大牢之中,这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过了,满是难闻的味道,随便的捡了一个牢门打开,谢青萱被狠狠的一推,扑倒在腐朽的稻草之上。
她在满是霉味的稻草之上趴了很久,久到她似乎都流不出泪了。
她头疼得厉害,整个人像是下一刻就要晕过去,再也不醒来。
她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飘荡,她完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叶一寒告诉她,有穷国是她的家,她为了有穷国付出了很多,有穷国肯定会好好的保护她的。苏案在追杀她,只有回到有穷,她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太傅也让她回家,问她是不是不要他那个太傅了。
而现在,她的家,不要她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国弃
她的心心念念的国家,费尽心思要守护的子民要绑了她,换取苏案的撤兵,换取他们的安全。
她像是天地间的一粒尘埃,卑微得可怜。
她想起她遇到的救过她的那一家人,那个时候,她还在想,这世上总有人卑微而善良。
现在想想,她又如何不是卑微又善良呢?
这些年,她是女帝,国人跪拜,被人民供养。在有穷国人的眼中尊贵无比,是最幸福的人。而事实呢?
她为了拯救日渐衰败的有穷国,她出去行商,受尽人的白眼,她带着元宝走过很多地方,后来为了保密,她就独身一人前往各国,和寻常人做着生意,争着一分一厘,然后将钱暗暗的放入国库之中。
她见到其他国家的帝君,都是一副的卑微模样,从来没有敢真的将自己当成一个帝君。哪怕是别国受宠的帝姬皇子,她为了防止起冲突都是躲着避着。
她像是一只蚕,也像是一只燕子,出去将虫子一点点的捉回来,喂养这个衰败枯朽的国家。
她辛苦多年,终于做到了的时候,苏案说出她的身份,刚刚富裕起来的有穷国,又开始放弃她了。
这是她最后的依靠,是她心上仅存的一点在外面催促道:“叶大人快点,太傅他们恐怕撑不了多久!”
第一百七十七章:杀无赦
叶一寒将谢青萱背到了背上,走出牢门,元宝身上挂着两个包袱,他将包袱系在了叶一寒的胳膊上,含泪道:“叶大人,您带着陛下走,元宝就此别过了。”
“元宝……”叶一寒感动道:“谢谢你。”
元宝抹了眼泪道:“元宝不后悔,叶大人,请好好待陛下,她的这一生,太苦了。”
元宝说完,领着叶一寒往外走,因为害怕被人发现,他们不敢提灯笼。
走出去不久,下起了小雨,他们行的很快,遇到了什么人,便是元宝出去引开。元宝和他们分开,最后一眼都不敢看,生怕被身边的太监发现。
陛下啊,您和叶大人一定要逃出去啊。
逃出去吧,这吃人的有穷国,这可怕的人心。这里太肮脏,免得污了陛下。
元宝的眼中潮湿,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道:“走吧,请你们喝酒去。”
那两个太监露出喜色,拍着元宝的肩膀,元宝一瘸一拐的跟着他们走,一边哈哈大笑了两声,微雨的夜里,没有人听出里面的悲伤之意。
叶一寒背着谢青萱一路快走,按着他们商量好的路线,很快便能够逃出去。到了那位置却发现,原本该被支开的守卫,居然还在。
叶一寒心中一凌,哪儿是打开密道的地方,一定要去。
他放下谢青萱拔出匕首,准备杀了那四个守卫,即使他可能会死。
谢青萱还在昏迷,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衣裳上。曾经那样爱干净,穿着好看衣裙的姑娘,狼狈不堪。
叶一寒正要下手,听得耳边一阵的脚步声,还有一声:“守住这里,接到密报,叛臣他们要从这里逃跑!”
他们被发现了!
出了什么纰漏?
叶一寒来不及细想,回过神背起谢青萱掉头就跑,哪儿守军太多,不能去。
雨越下越大,叶一寒躲在一处角落,脑中思考着应对之策之时,谢青萱醒了。
她的嗓子干得冒烟,正张着嘴,接着天上的雨水,吞了点之后,总算没有那般难受了。
她拍了拍叶一寒的肩头,轻声道:“一寒,去哪儿?”
叶一寒还没有回答又听得她问道:“你在这里,太傅呢?他去做什么呢?”
刚说完,就听得一声怒吼:“抓住温台!再反抗,格杀勿论!”
是大司马的声音!
谢青萱和叶一寒都是心上一跳,叶一寒的心狂跳,这里是金殿角落,太傅他们不是要带着假的青萱从西门而出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放下我,”谢青萱开口道:“快放下我,一寒。”
叶一寒不动,他默了默道:“青萱,不能去。”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不能让她那样做。
他们一起商量出的对策,也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失去了,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救出谢青萱了。
“放下!”
她的声音变得严厉了,叶一寒的身子一僵,谢青萱在雨中哽咽道:“那是太傅啊,一寒。”她的语调悲伤得让叶一寒的心上一痛,“我只有你和太傅了,一寒,我不能眼看着太傅死在我的眼前。”
“他们要我死,我不能害了你,害了太傅。”
“你放心,”她带着恨意道:“谢青萱,从来都是谢青萱,他们要我死,还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大司马的人头,我定然给他砍下!”
“青萱,”叶一寒声音好似一个空荡荡的大洞,“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你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谢青萱一愣,叶一寒缓缓的放下她道:“不要恨,青萱。”
“你要去,我陪你去,”顿了顿,他又像是那个温柔的叶一寒道:“你去哪儿,叶一寒就去哪儿。”
谢青萱忍着泪,颤声道:“好。”
金殿被人围困住,谢青萱和叶一寒才走了几步便被人发现,谢青萱杀了一人夺剑,护着叶一寒往前走,待近了,她看到了领头的大司马,还有头发有些散乱,却依然精神很好的手持长剑的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