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考虑到墨池是女子,墨若璧与墨池的座位安排在第二排并不显眼的位置。墨池坐下后看了一眼自己左侧空着的位置,那张座椅上未写名姓。她微微一笑,心中了然。果然,不多一会儿,元誉从后衙悄悄的饶了过来,他安静的坐下后对墨池羞涩一笑,墨池也微笑点头算是见了礼。
“升堂——噢——”随着衙役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刚才还交头接耳的众人马上正身端坐。公堂瞬间变得庄严肃穆。
头顶着“明镜高悬”匾额的元县令端坐在公案之后,下首两侧是正襟危坐的县丞和主薄。如狼似虎的衙役分列两班,随着惊堂木一声脆响,元县令稳声道:“带嫌犯赵云忙上堂!”
众人忙看向堂下,只见一个灰白头发的老翁脚步蹒跚的被两个衙役带上堂来。
墨池凝目一看,正是任水河边的赵姓老艄公,大半月不见,老艄公已没有了那日所见憨厚健壮的形象。
现在跪在公案右边被告石上的老艄公神色颓然,头发已全部花白。但偶尔抬起的双眼中透出的狠劲儿让墨池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墨若璧伸手搂住女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元誉抬了抬右手,又迅速的放下了。
“堂下人报上名姓。”元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
老翁抬头看一眼堂上的元县令,又扭头看看两侧坐着的十数个观审人,眼光在墨池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墨池刚才被老翁的眼神吓了一跳,很为自己的反应汗颜。
此时她已经镇定下来,也迎着老翁凌厉的目光看过去,老翁与她对视片刻,嘴角竟好似扯出了一个微笑。
他转过头去看向堂上答道:“小人赵云忙,汉中人氏,居住在宜阳县瓦房村,平日里以捕鱼摆渡为生,家中只有小人与老婆子二人。小人冤枉!”
元县令冷哼一声:“堂下人回答的倒是详细,你且听来,本官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可多言,也不可妄语,不得藐视公堂,不得咆哮公堂,违者二十大板,再违四十大板,你可听清了。”
“小人听清了。”
“九月二十七日,我县衙役在你家中院子挖出尸骨若干,经由仵作察验,尸骨共二十一具,你可知罪!”
“二十一具啊,不是只失踪了七八个年轻人吗?”
“不是七个,是十几个,但也不是二十一具啊!”
“不是说杀了一两百人吗?老天爷啊,二十一个人也够多了,这老头儿太丧心病狂了。”
公堂内的观审及小部门能进得县衙内在堂下听审的百姓发出了小声的惊叹,一时间公堂内嗡嗡声不断。
墨池与父亲对视一眼,他们也很惊讶。元誉看看墨池,却发现她并未看过来,他有些失望的叹口气,又看向堂上跪着的老翁。
“安静,不得在公堂内大声喧哗,升堂期间不得窃窃私语,违者请出堂下。”
公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老翁伏地对着元县令磕了个头,颤声辩道:“小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小人与老婆子十几年前搬来宜阳,当时那院子是村长帮忙张罗买下的,小人与老婆子年迈,怎么能有力气杀死二十几个人、还埋了骨头在院子里。小人冤枉啊,那日老爷们挖出那许多尸骨,小人也是吓得腿软,这十几年小人夫妻二人竟然每日和尸骨同住一院,小人冤枉啊!”
☆、第十七章 疲于应付
元县令又传唤了瓦房村的村长,村长姓李名力,是一个七十多岁面目黝黑的精瘦老人,他证实赵云忙夫妇的确是十四年前搬来的瓦房村,房子过户也是他做的中间人,之前院子的主人姓王,是个傻子,老伴儿去世后蒲城的女儿接走了他,也是那王家女儿做主卖的院子。
听完李村长的证词,元县令侧身与县丞和主薄低语几句,又问赵云忙:“赵云忙,本官问你,你夫妻二人十四年前因何故搬来宜阳?
老艄公答:“回大人,十四年前因独生女儿身故,外孙又失踪,老婆子终日痛哭,甚至神志都有些不太清楚,小人不想在家乡终日触情生悲,想着换个环境老婆子精神头能好一些,因此便带着老婆子来了宜阳。”
听到这儿人群里有人轻轻的叹息,大约觉得老艄公也是个可怜人,女儿去世,外孙失踪,老伴儿又神志不清。
“赵云忙,你可懂医理?”元县令再问。
“回大人,小人不懂医理。”
“你一个渔民,又不通医理,院子里为何种了满院的草药,且草药长势都极好?”元县令又问道。
老艄公脸色虽颓败,神色却不慌忙,他稳声答道:“小人不懂医理,只是老婆子身子弱,往些年常常寻医看药,因此小人对一些简单的药性有些了解。搬来宜阳后小人家境越来越差,也无力再负担医药钱,就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些草药。老婆子病情严重的时候,我就熬点儿汤药给她喝。”
墨池眉头微皱,老艄公的话语里有明显的漏洞。
她看看父亲,墨若璧却摇摇头,给了她一个继续看的眼神。
果然元县令又道:“赵云忙院子里种植的各种植物本县都命人取了一份,可否请墨大夫上堂帮忙辨认一番。”
墨池心内安定,不由对元县令做事严谨的风格赞叹一声。她再看看老艄公,那老艄公依然是一副满脸颓色的神情,却并未因元县令的话有所慌乱。
待衙役把十几个托盘呈上来,墨若璧欣然起身辨认,又一一报上各种草药的名称。再总结道:
“堂上的草药共有一十三种,其中香附、广藿香有理气解郁、化湿止呕的功效,的确适用于精神不济的病人。府积草、败酱草、红花等七种草药有活血通经、祛瘀排脓的功效,一般用于跌打损伤和红外伤。香樟则能解毒、杀虫。这一十三种草药虽药性功效不尽相同,却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气味极大,扩散性极强的药材。”
“还有,这些药材如红花、广藿香适宜北方种植,宜阳气候潮湿,并不适宜种植。”
元县令问道:“墨大夫。据衙役所报,这些草药在赵云忙的院子里长势都极好,以你所学,是否因泥土里埋了尸骨,因此草药长势才好呢?”
墨若璧摇头,道:“鄙人只识药性,若要问草药的生长环境和种植条件,小女倒是略知一二。”
元县令便道:“请墨家女公子上堂。”
众人这才真正的把目光看向了墨池,心内无不惊讶。难怪墨大夫带着女儿观审,原来竟是破案的助力。
墨池站起身抚抚裙摆,为了今日观审,母亲特意给她做了一身浅紫色的织锦长裙逼她穿上,这长裙美则美矣,只是行动上却不大便利,她有些不太习惯。
老艄公看看墨池,眼中露出了一抹凄然之色。
墨若璧是举人出身,自然不用跪拜。墨池向堂上元县令行了跪拜礼,报上了名姓,元县令便道:“念墨家女公子年纪尚幼,便起身说话吧!刚才本县问墨大夫的话你可能答。”
众人唏嘘,元县令对小姑娘颇有好感啊,小姑娘非官非贵,又不像她父亲一般是挣取了功名的男子。这公堂之上竟都不用她跪着回话。
墨池道谢起身,道:“民女能答。刚才大人说在院中挖出尸骨若干,被告老翁又说十四年前搬去了那院子,想必这些尸骨应该已埋入多年了。”
元大人道:“尸骨刚挖出时全是零散的碎骨,县衙内两个仵作拼了十日才拼出的二十一具尸骨。据仵作察验,这些尸骨至少埋入泥土中五年以上。”
墨池点头,心中了然,又道:“若埋尸时连皮肉埋入泥土,尸身中的血液滑入泥土中,是极利于府积草、败酱草、红花等有补血化瘀功效草药的长势,但不过三五年,待血液骨肉给泥土带来的养分吸收干净,红花这等喜寒植物的长势就会颓败下来。”
老艄公眼中的凄然之色更重。
墨若璧站在大堂的旁侧,他给了女儿一个鼓励且欣慰的眼神。
元县令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各种药性不同、种植条件也不同的草药种在一起,但长势都极好,只能是土壤中加入了特别的养分?而且尸骨提供不了这种养分,只有血肉才可以?且血肉提供的养分一次只能维持三五年?”
墨池答道:“这种养分倒也不尽然一定是血肉,有些技艺高超的山匠(注1)也懂的调理泥土的养分,也能北方种植好南方的花草,或在南方种植好北方的花草。但沉年的尸骨是一定无法改变泥土的土质的。”
元县令便又对老艄公道:“赵云忙,你可识山匠之术?”
老艄公却嘴唇诺诺,半天什么也没答出来。
元县令让墨若璧父女回座,继续审问老艄公。
“赵云忙,你可知罪?院中尸骨若是十四年前所埋,缘何你一个不懂山匠之术、也不懂医理药理的渔民,竟能将满院一十三种草药种植的如此旺盛?若你是为老妻种植醒神健脑的草药,缘何又要种植补血化瘀的药材?且种植的药材为何都是气味极大、扩散性极强的草药?”
老艄公闭目不答,身体却微微的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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